三更暗夜,穆渲乘着夜色逃出了宫,程蔻看着穆渲远去的背影,越发好奇这及浣究竟是如何游说的,效果竟如此显著。



    眼前人已走的不知踪影,程蔻取下面具,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却听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连忙从树上跃下。



    “你是人是鬼?”姜南州缓缓出声问道。



    程蔻愣神,未曾想到来人竟是姜南州,可他为何问自己是人是鬼。



    “蔻儿……”姜南州见眼前人影已散,轻轻唤道。



    程蔻心中微痛,杀姜帝这条路,她最大的恻隐便是姜南州,他善良澄澈,即使这姜国宫内波谲云诡,血色弥漫,他也从不沾一丝腐气。



    待脚步声走远,程蔻又跃上树干,看着姜南州落寞的身影,程蔻喃喃道:“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护住你。”



    翌日,东窗事发,姜帝震怒。



    黎璟抚着怀中的海东青,程蔻开口道:“公子,穆渲逃走后,想必姜帝会把气撒在您身上。”



    黎璟将密信拴在海东青足上:“就怕他忍下这口气。”



    程蔻皱眉不解道:“姜帝小人之心,怕是忍不下。”



    黎璟起身放飞海东青:“天气甚好,梧桐,我们出去走走。”



    程蔻凝眉:“公子,心情不错~”



    黎璟闻声转头,嘴角噙笑:“不错。”



    二人乘着马车到了一处山沟,程蔻环顾四周道:“公子,此处狭径,若是遇袭,恐不好逃脱。”



    黎璟看着眼前一处山林:“前方便是一处宜躲藏之地,我们进去吧。”



    语罢,二人边往前走去,程蔻心中疑虑渐生,为何今日出来偏要走这等偏僻之地,黎璟此行,倒是更像有什么别的心思。



    还未想罢,忽闻林外有打斗声,程蔻回身想出去看看,手臂却猛然被抓住,程蔻回头,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黎璟。



    黎璟面容镇定:“梧桐,切勿多事,穿过这片山林,和林若浔汇合。”



    程蔻不解,但仍点了点头:“是。”



    可当二人没走出几步时,身后打斗人群却传出了姜南州的声音。



    “孤乃姜国太子姜南州,尔等休得无礼。”



    程蔻随着黎璟奔走的脚步一顿,黎璟闻声回头:“梧桐,何事?”



    程蔻抬眼道:“公子今日,要杀了姜南州?”



    黎璟渐无耐性:“梧桐跟随我多时,难道不知?”



    程蔻顿觉心下一紧,垂下双目向黎璟一鞠:“公子,再走几步便可出林,请恕属下今日违命。”



    语罢,程蔻便疾步回身往山沟处赶去。



    黎璟脚步顿在原地,突然心痛欲裂,陡然跪地,阵痛过后,只觉口中绽开一抹血腥味。



    黎璟蹙眉起身,他不明白,一个暗卫的背叛,怎会让他如此心痛。



    程蔻到山沟处时,姜南州一行人只余身受重伤的望羽护主。



    望羽见程蔻自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赶来,随即倒地:“你是来救太子的?”



    程蔻颔首:“望羽侍卫,今日定要活着出去。”



    望羽点头,随即程蔻便与一圈黑衣人打斗起来。



    姜南州蹲在望羽身旁为其止血:“孤认得你们衣上标记,你们是父皇的人,为何对孤下毒手?”



    风声渐起,上百黑衣人皆无回应。



    待黑衣人殆尽时,天降暴雨,程蔻举剑向仅余的黑衣人:“你们快走吧,我不想杀人了。”



    语罢,黑衣人皆似不惧,齐齐奔袭而来。



    大雨渐收,黑衣人也终于都没了。



    程蔻回头看着立在雨中的姜南州,望羽此时已没了呼吸。



    “太子殿下,节哀。”程蔻道。



    许是雨声太大,姜南州并未听到,只是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雨愈发大了,姜南州卸下肩上披风搭在望羽的尸身上,忽然一声巨响,山沟中巨石奔腾,程蔻连忙拉过姜南州,往后方躲去。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的太阳极好,二人将望羽就地掩埋后,程蔻劈了一块木碑,正用匕首刻着字。



    姜南州立在一旁,看着这被昨夜崩塌的巨石堵的毫无出口的山沟,开口道:“孤认得你,黎璟的暗卫梧桐,为何要救我”



    程蔻握着匕首的手一顿:“太子殿下是个好人,不能死。”



    姜南州抬眸,疑惑道:“救孤,怕不是你家公子的意思,你为何要救我。”



    程蔻并不答话,刻完最后一字后起身:“殿下,这四周我已查探过,唯有越过东面那一方高石才可找到回宫的路,到时,请殿下捉紧我的手臂。”



    姜南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些熟悉:“好。”



    语罢,程蔻带着姜南州跃起,攀至巨石高处,石块嶙峋,程蔻转头之际面具却忽然掉落。



    二人四目相对,姜南州不可置信:“蔻儿?”



    程蔻并不答话,将姜南州带至高点后,下了石堆将面具找回。



    找到后的面具已是残缺了一角,再见到姜南州时,只见他满面的欣喜,程蔻将面具戴好,冷静开口道:“殿下,不必问了,我并非程蔻。”



    程蔻始终不愿意在姜南州面前承认,她就是程蔻,现在的局面对姜南州来说,太过狠了。



    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姜国亦即将被瓦解,而在后推波助澜的人是他心爱的程蔻。



    姜南州眼里的光黯然:“你是陆云杉?”



    程蔻:“太子不必纠结我的身份,快随我回宫吧。”



    二人到城门楼下,两旁兵卒却是银甲,程蔻顿足,心下已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怕如今的姜国已在黎璟手中。



    “殿下,我带你离开这儿吧。”程蔻转身对姜南州道。



    姜南州看着城楼上的军旗已变,怒目看向程蔻:“看来昨夜我本是要殒命在那里的。”



    程蔻拉住姜南州的手:“殿下,快走,一会儿被发现就完了。”



    姜南州想要挣脱开程蔻的手:“你救我,就是要让我看看国破吗?”



    程蔻不语,立掌劈晕姜南州便想将他带走,一声剑响,程蔻侧身闪躲,回过头时,只见欧阳林立在身后,不远处,是一队飞奔而来的兵卒。



    欧阳林将剑收回:“梧桐,你为何要救他。”



    程蔻抬头看着欧阳林:“姜国太子不是个坏人,还请将军,放过他。”



    欧阳林还未答话,身后却传来一人的声音:“你怎知他不是坏人。”



    程蔻抬头直直对上黎璟的双眸,黎璟坐于棕红马上,睥睨着她:“林将军,将姜南州收押,其余人,把梧桐带回求阙宫。”



    语罢,四周兵卒便围了上来,程蔻单膝跪下:“公子,请饶姜南州一命。”



    黎璟双眸越发黯淡,轻笑一声便勒马回宫。



    求阙宫内,如今已空无一人,黎璟住进了正阳宫,并更名世晏宫,宫人也随了过去。



    程蔻双手被束,关在求阙宫的正厅内的第三日,门被推开,丝丝暖阳透入。



    程蔻回头,见黎璟孤身而来:“参见公子。”



    黎璟却是面若冰霜,又是一声讥笑,抬扇将程蔻面具剥落在地。



    “你说你貌丑才戴面具,如今看来你当初就在骗我。”黎璟凝着程蔻的双目道。



    程蔻低下头,眼泪不知何时已决堤:“我……”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的确骗了他,但这些都是不得已……



    黎璟见程蔻哭了,眉头微皱:“你是不是爱上姜南州了,因为他才背叛我。”



    程蔻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公子,属下对你从无二心。”



    黎璟面色无改,想起她回来那日衣衫褴褛,抬手解开了她双手的绳索:“不过一夜,你手臂的守宫砂已除,还有何解释?”



    程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再次冷笑道:“你这样看我?”



    黎璟皱眉,面上浮起一抹不屑,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吃了它,在这里好好待着,只要你乖乖的,我会饶姜南州一命。”



    程蔻看着眼前狠戾的黎璟,伸手接过丹药吞下:“望公子,重信守诺。”



    黎璟看着她这样,心仿佛被极为尖锐的东西刺痛一般,转身离去。



    又是过了二月,夏末长昼,程蔻被黎璟的丹药封住了运气经脉,她一运功便如千针缚骨。



    她被关在求阙宫中,听着宫外钟鼓齐鸣,知道黎璟登基了。



    听着墙角的宫人细语,她听闻全四海都说此次姜国覆灭乃是姜家父子不和的内讧造成的。



    姜帝是姜南州的人杀的,而姜南州被关押在铁牢中,新帝黎璟圣德,饶姜南州一死,但永不释出。



    姜国以往的权臣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更有甚者,黑甲卫一夜之间,从这世间绝迹。



    正冥想际,宫门似被人推开,程蔻将面具戴好后,走至正厅。



    黎璟和林若浔走了进来,程蔻行礼:“参见皇上。”



    黎璟坐在高位,见程蔻行礼,却并不叫她起身:“朕欲娶陈国公主陈言昭为后,望你即刻启程替朕接回。”



    程蔻心好似被撕扯般抽痛:“皇上应该知道,属下如今,经脉尽封。”



    黎璟:“林将军,将解药给她服下。”



    林若浔将解药递给程蔻,程蔻细声问道:“姜南州如何?”



    林若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程蔻放心。



    程蔻将解药服下:“属下遵命。”



    出发那日,他立在城门上,黄门宣旨,讲了一堆聒噪无用的话,他为了统一四海而娶,她又为了什么呢?为了留住姜南州的命,为了以前承诺帮他得到这四海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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