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山,夜幕下的古老栈道。



    “尽管遍体染血,但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件崭新的白袍,火珏显然是刚刚突破成功刚出关便遭不测。



    十年了,这是火氏新涌现的第一个天圣强者,也是十年来整个五氏盟唯一一位新晋的元师,可惜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陨落了。”



    现场有五名整齐站立的巡察,其中一人手持紫晶灯,将此截栈道照得一片通明。灯光下,蹲着的格蕾·萝丝从死者衣领处抽离纤手,望着那个幽暗的山洞兀自叹息道。



    起身后,星目如电一转,她盯着稍远处那名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元士,一眼看清他黑袍胸口处的三道红杠,冷不丁的道:



    “你的元晶镯空间里应该藏有一柄羲和剑吧?哦,三段元士,你叫······”



    “在下名叫······铁枭,不······不······我碰巧路过此地,没······没杀人!”名叫铁枭的年青元士腮帮子都在颤抖,极度惶恐之下,竟磕巴半天才说完寥寥数语。



    沉吟片刻,格蕾·萝丝转视静立一旁的那名秃顶元士,目含深意的道:“我见过你,你叫铁鹰,九段元士。想必你的元晶镯空间内也有一柄羲和剑。



    两柄羲和剑,两道贯体剑伤,好巧!”



    名叫铁鹰的秃顶元士满不在乎的扭扭脖子,说话时,声音显得极为粗砺:“萝丝参事这是何意?火珏已是元师,莫说两名元士,就算三名九段元士联手,也没法伤他性命!”



    “说得好!”格蕾·萝丝拍手,旋即冷笑道:“不妨做个假设,如果有天圣强者参战,譬如有一名一星元爵在此控场,那么,无需元爵强者出手,仅凭两名元士便能轻而易举的击杀那名一星元师。不是吗?”



    “啊!”一听这话,铁枭顿时吓得双腿打颤,面无血色。



    “你个没用的废物!”一掌将铁枭推开,铁鹰直视格蕾·萝丝,扬起下巴道:“就算火珏死于我俩剑下,又当如何?



    大帝陛下曾颁下敕令,五氏盟享有豁免权,盟内刑案皆有本盟自行审结,都正司无权过问!”



    怒火在眸中延烧不熄,格蕾·萝丝竟是久久作声不得。



    闭目凝立良久,格蕾·萝丝缓下语气道:“狄雷,速将火珏的遗骸带回都正司,小心存放。”



    “属下遵命!”狄雷领命道。



    “且慢!”挠挠“寸草不生”的秃头,铁鹰绷着脸道:“萝丝参事,火珏是五氏盟的人,他的遗骸于情于理都该由五氏盟处置。”



    “这事没得商量!”格蕾·萝丝断然道:“既然你二人与火珏之死无关,肇事者便极有可能是盟外之人,所以,此案超出了盟内刑案范畴,理应由都正司全权侦办。



    火珏毕竟是五氏盟寥寥几名强者之一,你们回去后别忘了沐浴、更衣、焚香,沉痛哀悼一番,免得半夜被噩梦惊醒。



    还有,请转告铁代盟主,让他放心,宫正署将秉公侦办此案,但愿肇事元凶就此收手,别让下一个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告辞!”



    不服气的扭扭脖子,嘟囔着勉强行罢礼,铁鹰架起惊魂未定的铁枭,几番起纵后,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徐徐打量那道如刀切般陡峭的岩壁,视线在一处微小的裂缝处停留片刻,格蕾·萝丝飞快扭头看向飞瀑,低声问道:“骆逸呢?”



    那名掌灯的巡察礼道:“司正大人,属下一行四人追着骆逸的行踪而来,只看见铁鹰、铁枭二人在此,却没见骆逸的影子。”



    抬头仰望夜空,格蕾·萝丝似在向天倾诉:“宫正署的人涉案,连相府也会忌惮三分,看来,此案只能交给苍天审结了!”



    ······



    清晨,元少院修炼室。



    结束晨间修炼,火旭沐浴,换一身干净的咖啡色袍服,习惯性的照照镜子,然后出门。



    按下按钮,他扶着石质门框,透过缓缓移开的元晶门,但见偌大的院落里空无一人。



    “唉!”



    眼底浮起淡淡的疑云,火旭怅然若失的轻叹一声。



    每逢一年四季的院试日,总会有一个人在这个时辰准时出现于这间修炼室的门外,过问火旭的修炼进度。



    数年来风雨无阻。



    那人名叫火珏,火旭的某位远房堂兄。



    在火氏一族,火旭这一辈人中,年龄最长的当数火珏,三十多岁的年纪,是火氏极有希望晋为天圣强者的九段元士。



    他还是火氏衣坊北坊主。



    “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火珏大哥不来也好,否则,以他的耿直性格,一旦当场与别人发生冲突,很容易给他埋下祸根。”



    怀着三分失落,七分欣慰,火旭自言自语道。



    凝眸想了想,火旭转身返回室内。



    这里除修炼密室外,还有一处简易起居室,一间小盥洗室,若提前备足食物,修炼者可在此闭门修炼很长一段时间。



    步入起居室,从壁柜内翻出一片玉牒,其上刻印着《五氏盟物语》。



    两年前,火珏将此牒交给火旭,意在让这位候任盟主尽早谙熟盟内事务。



    火旭经常翻看此牒,对五氏盟的前世今生早已了然于胸。



    十年前,为了协同皇家武道府远征割据一方的北海郡,都城的火氏、铁氏、木氏、风氏、水氏五大家族结成联盟。



    彼时的五氏盟,位列天圣七阶的强者达四百余人之多,另有元士近千人,声势之显赫,甚至一度盖过了皇家武道府,其实力远非天下其它宗门可比。



    现在的五氏盟风光不再,仅有天圣强者七人、元士数十人,实力远逊于都城其他几个大的宗门。



    盟内五氏中,论实力首推铁氏,铁氏拥有一名元烈强者、两名元师,另有元士二十多人;其次是木氏,一名元烈强者、一名元师,同样拥有二十多名元士。



    所以,十年来,五氏盟的掌控权渐渐落于铁氏、木氏之手。



    唯一有望与铁氏、木氏抗衡的家族是水氏,因为他们拥有两名女性巅峰元师,二人一旦晋入元烈行列,五氏盟的格局势必为之一新。



    火氏、风氏实力最渣,两族都无天圣强者,各自靠三名高段元士撑门面,近年来根本没被铁氏、木氏正眼瞧过一次······



    火旭挥动手掌,点点光斑自掌上泛起,片刻后凝成如岚青光。



    青光覆住玉牒,他的元神力量也沉入牒内,其上的信息被徐徐抹去。



    随手扔下空牒,就像抹去了一段痛苦的记忆,扔掉了一件沉重的包袱那样,他一身轻松的快步走出修炼室。



    火旭刚想深吸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却一眼瞥见甬道那边现出两道熟悉的身形。



    他极力舒展面部肌肉,生生摁熄心底骤然升起的一股莫名邪火。



    来者一人年老一人年轻,是火氏另外两名元士。



    老者年近六十,名叫火璟,火氏代族长,九段元士。此人身材偏瘦,目光飘忽不定,仿佛周遭的一切物象都不存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提起兴趣。



    年青男子名叫火捻,是一名七段元士,五氏盟元少院教习之一,二十大几的年纪,生得粗壮,大眼、剑眉,很认真的望着火旭,表情倒是不失和善。



    “火旭,代族长·····哦,璟伯父看你来了。”



    火捻冲火旭笑笑,转对老者道:“璟伯父,现在的五氏盟元少院,火氏学员数量少得可怜,仅有十三人,而且,天赋大多不高,唯有小旭、火芙能与铁氏、木氏的顶尖学员相媲美。



    只是,小旭近来修炼不太······顺利。”



    “璟伯父早上好。”虽然经常领略到火璟不加掩饰的深深恶意,但此刻火旭仍不失礼敬的道。



    “五哥好。”火旭转对火捻打招呼,后者在火氏本辈人中排行老五。



    “咳,火氏元少学员多达十三人,就族中这点财力,已经是勉为其难了。你看看水氏,元少学员才六人,且天赋极低,据说级别最高的才元少五级。



    而风氏嘛,哼,人数更少,区区三人而已!”



    老者摆摆手,很不耐烦的样子,看都没看火旭,转身便朝来时的过道回走,嘴上抱怨道:



    “火捻贤侄,你不能总把心思放在元少院,有空多去衣庄帮帮忙,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比以前!”



    火捻拍拍火旭的肩膀,无奈的笑笑,然后快步追上匆匆离去的火璟,唯唯诺诺的道:“愿听璟伯父吩咐。”



    走到甬道尽头,老者忽然驻足,转过身来,直到这时才远远扫了火旭一眼,目中却满是深不见底的冷漠,连语气都不带一丁点热度:



    “烂泥扶不上墙!我怎能放心把火氏的未来托付给你这个废物?从下个月起,火氏每个学员的生活费减半!”



    在火捻的陪同下,代族长火璟扬长而去,火旭心中却憋着一口恶气,本能的掏出银符看了看,郁闷的摇摇头。



    以往火氏元少学员每人每月可得到二十枚银币的生活费,火旭省吃俭用,积攒了近三百银币,手头上倒是没紧巴过。可今后生活费减半,他铁定要啃老本了。



    羲和帝国的货币制度是银币本位制,每枚银币重五十克,购买力非常惊人,所以,为了避免交易上出现找零的麻烦,过去曾铸有辅币。



    不过,大约三十年前皇家铸币局发明了银符,一种类似于智能卡的紫色卡片,交易时,读卡器会从卡片余额中自动扣减持卡人必须支付的银币数额,包括零头数。



    如此一来,辅币失去了辅助交易功能,便渐渐退出了流通。



    火旭几天前刚刚查询过,银符上的余额为299·999枚银币,当时看着小数点之后的那三个尾数,曾怀疑自己无意间买过针头等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压下心头的憋屈,火旭阔步走向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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