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郡虽然隶属于中原,但是位置偏北,收入远远比不上江南那些鱼米之乡的地方,而风阳郡当地百姓也没把自己算成江南富庶之地的人员。



    可是理想是理想,现实总归是现实,凤阳郡不仅仅在赋税方面不断向鱼米之乡看齐,就连苛捐杂税也是层出不穷,今天说皇帝要去妃子需要交税,明天哪里打仗要出兵丁,总而言之当地也算是怨声载道。



    凤阳郡的唯一特色便是读书人,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是凤阳郡恰恰相反,可能是凤阳读书人都憋着一股气,或是想要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又或者想是高中之后趁早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是凤桐书院偏偏就有这么一个怪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却偏偏天天在课堂上睡觉。有人说他恃才傲物,也有人说他埋没天赋,自甘堕落。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往心里去,每天最喜欢的是就是捧着一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隆中对慢慢品味。



    怪人名叫张太岳,凤阳郡本地人,自幼家境贫寒,在父亲去世之后,靠着母亲在田间劳作勉强度日。因其母亲疼爱,所以快而立之年的他都未曾下过地,这也一度引起了不少同乡伙伴的嘲笑。



    一年前,母亲去世,张太岳便没了经济来源,经人介绍后,靠着给他人抄书混得一个温饱,张太岳最大的爱好便是看书,经常是兜里没有几块铜板,要说吃饭小心翼翼,但是要说买书,从不犹豫,并且最让人觉得他沽名钓誉的就是,张太岳从不进京赶考,好像读书并不是为了报效国家一般。



    张太岳不太喜欢读书,但是凤桐书院却有一把又一把的读书人愿意上京赶考。好在凤桐书院的院长倒是比较重视张太岳便经常让他读一些有些奇怪的古典书籍。



    “国之基石,当属变法头等大事,变法之难却又难于上青天,民之初心,在于立法立威树光明。”



    张太岳一边摇头一边朗读出声音,和有些呆板的骈文不同,张太岳更喜欢这些“禁书”。



    自古变法之路便是难上加难,本朝开国元老商钟洋经过十几载不断的变法维新,可是收获甚微。



    今天的凤桐书院倒是颇为热闹,原本书声琅琅的教室内此时空无一人,所有的学生便都跑了出去。



    当然这些消息对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张太岳则是没有一点好奇心,直到书院院长来到张太岳身边轻声道:“今天豫州刺史前来参观凤阳郡,凤阳郡守出城相迎,院中弟子都带着自己最为杰出的文章去拜见那些高官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张太岳睁开眼睛笑道:“国家是一江活水,那些腐儒差不多都是一些死鱼,若是只需要凭借几首骈文就可以位于庙堂之上,那么华阳王朝便会在十年之内荡然无存。再有就是当朝皇帝便有眼无珠,任凭外王割据,内凭党政不朽,难成大器。”



    听到张太岳有些忤逆的话,书院院长并没有表现出一脸担忧,而是提醒道:“这话当着我面说就罢了,可不要随便出去谈。”



    张太岳放下手中竹简,问道:“怎么?读书者本心难道不是为天下立身,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尽忠吗?现在一些反对话语都听不进去?那这个朝廷是不是就烂到根子了?祢衡击鼓骂曹,痛斥天下,就连那种天下奸雄都能够容忍,可笑当今天子还妄称雄主,对于天子而言,开窍治国不难,难的就是将窍穴里面的三清留住,天子但凡一日懈怠,国家便有百日危机。”



    书院院长愣了一下,笑而不语。



    “怎么?你不信?”张太岳一脸傲气道。



    书院院长抚摸着竹简自嘲一般说道:“信,你说话,自然是相信的。”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一个年轻人顺着大敞四开的书院大门边走边溜达地走了进来。



    “这位兄台是打算来这里进学吗?”书院院长以为是前来读书之人便开口问道。



    沈今安用手摸了摸充满古色古香的书院,回答道:“听说凤桐书院百鸟众多,更有一只凤凰栖居于此,所以前来拜访。”



    张太岳见到来人不太相识,回道:“兄台听错了,不是凤凰充其量是一只有幸上了树冠的土鸡罢了,兄台若是想要见百鸟,出门右转人潮涌动的地方便是。”



    沈今安自来熟地拿起桌子上那一叠摆放均匀的竹简:“全军易得,一将难求,我见百鸟不求多,而求精。”



    张太岳摇了摇头:“兄台这话可算是问到家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便是凤桐书院的院长,不瞒兄台,此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口若悬河可淹死十万雄兵,口吐莲花可平万世之臣,正是兄台你苦心寻找之人,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商谈。”



    张太岳说完话之后便起身离去,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书院院长,和满脸笑容的沈今安。



    官官相识,为了争取为官之前的面子,也为了粉刷自己为政之前的太平,对于商贩和百姓总是要教育一番的,虽然做不到路不拾遗,但是做到相安无事总归不算是特别难的。



    今天卖鸭血汤的赵老太太不仅一分钱没有进账,反而被官差收走了几枚大钱,美其名曰孝敬豫州太守老爷。



    虽然赵老太太心有怨气说什么那个官员自己也不认识凭什么要给他钱,又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上街卖白薯,可是自己毕竟是上了一把年纪了,再加上民有不与官斗,所以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嘴里不断嘟囔着世风日下,手里不断切着上好的鸭血。



    “干娘,一碗鸭血汤。”张太岳推门进入后大声说道。



    赵老太太和张太岳已经病故的母亲是旧相识,也是从小看着张太岳长大的,算是张太岳的半个干娘,赵老太太膝下无子无女,两个苦命人也正好相依为伴,所以张太岳时不时的就来照顾一下赵老太太的生意,日子久了两个人便成为了干娘和干儿子。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赵老太太话虽平淡,可是面对张太岳的时候,表情还是微笑的。



    “有时间没来看您了,这不趁着时间还早过来瞧瞧您老人家。”张太岳回道。



    赵老太太戳破了张太岳的小心思:“少来,你每一次来我这里,总是在心情不顺的时候。”



    “哪有,今天我可是开心得很。”张太岳说着从怀中掏出七八枚桃子,零零散散地放在桌子上说道:“前两次的账今天一并付清了。”



    这是两个人从不挑明的话,有的时候张太岳囊中羞涩,赵老太太也不强求,反而总是往碗里多加几块鸭血,而张太岳还钱的时候总是会多给几枚带子。



    你护我几分颜面,我养你一点恩情。



    就这样两个明明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却是组成了一种十分默契的规则。



    “等着,水还没有开。”赵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就在张太岳以为自己能够安静一会儿的时候,门帘一挑,沈今安便径直的走了进来。



    “张公子可是好雅兴,这么一处小店,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消磨时间。”沈今安开口道。



    张太岳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不满之意:“兄台可以尝尝,只不过您穿这一身锦绣华服,沾染上地面之上的泥土可是不好。”



    沈今安也不接话,对着厨房大声说道:“店家,我要和这位张公子要的一样。”



    “这里只有鸭血汤和大饼,旁的也没有,食物很不错,就是怕是您的胃口消化不了。”张太岳嘲讽道。



    “这话您就有点瞧不起人喽,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咱又不是没过过。”沈今安回道。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汤便被端了上来,两人未有多言只是不约而同的卷起大饼轻轻的放入口中。



    “飞禽气血较散,血腥味道十分重,做鸭血汤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那一股子血腥味道遮盖起来,这鸭血汤到算是上品了。”沈今安点评道。



    张太岳听到沈今安对于美食颇有见地,顿时也来了兴趣问道:“兄台倒是对吃有点了解,不知道是不是容易原汤化原食呢?”



    沈今安听出了张太岳话里有话的意思,读书人都喜欢拐弯抹角的骂人,张太岳说沈今安没有肚量,只知道吃喝玩乐。



    只不过沈今安对面前的这个自称才子的人并没有过多在意,而是好奇问道:“大丈夫手提三尺剑,即可纵横天下,为何要自甘堕落呢?”



    张太岳冷哼一声:“与狼相争,最次者也要是敖,可惜天下之人接不过为犬尔。”



    听着张太岳一脸不屑的样子,沈今安搭眼一瞧:“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这么狂,从小没少挨打吧。”



    “现在的华阳官员身上的官袍都是百姓之血染红的,我不做官,只是图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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