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武勋有隙,黎使论罪

    朱辅被抓进东厂,这件事情在武勋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京城三座国公府中,由于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没落,而今成国公府成为京城武勋圈子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因朱仪远在南京任职,故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由成国公世子朱辅在掌事,亦是赢得很多武勋的拥戴。

    “建国以来,可曾有哪位国公世子进东厂诏狱的?”

    “咱们都是功勋之后,陛下如此行事不怕寒天下将士之心吗?”

    “一旦世子在东厂发生不测,将星式微,天下……天下怕是不稳矣!”

    ……

    一帮武勋得知朱辅是从抚宁侯府这边被带走,当即便纷纷聚集到抚宁侯府中,却是为朱辅鸣不平地道。

    抚宁侯朱永还处在丧子之痛中,只是看到几乎全城的武勋都为朱辅而来,亦是强撑悲伤设宴招待这些人。

    襄城侯李瑾是一个理性的人,突然抛出问题道:“你们在这里说了半天,可有人知晓东厂是以何罪名将世子逮捕入狱?”

    咦?

    此话一出,在场的武勋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刚刚得知朱辅被东厂的人抓了,又听到有人吆喝前往抚宁侯府求证,却是压根不知晓其中的缘由。

    “世子能犯什么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如今乾坤独断,说谁有罪谁便有罪!”

    ……

    武安侯等人对不任用他们来掌管京军的朱祐樘抱有很大的敌意,仅是眼珠子一转,便纷纷阴阳怪气地道。

    朱永终究意识到他们这伙人对朱祐樘是存在天然的偏见,便决定说出缘由地道:“据东厂的人所言,他们在安南使团携带的货物中发现违禁之物,所以怀疑有人跟安南使团私通。朱辅此前跟安南使臣黎广度有过接触,故而遭到东厂的怀疑!”

    “啥违禁之物,我看就是栽赃!”

    “说起此事,我倒是听说安南使团所携之物中确实有一件重要的违禁之物!”

    “多重要,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雪枫刀!”

    “雪枫刀?这怎么可能?本侯都弄不来雪枫刀,外藩使团怎么可能弄得来?”

    ……

    武安侯等人从违禁之物聊到雪枫刀的时候,当即便有人直呼而起,却是被这个消息直接震惊到了。

    雪枫刀刚刚问世的时候,便被好事的工匠声称为“大明第一军刀”。

    哪怕抛开材质这些因素,仅凭血槽和整刀重心向后的特殊设计,这种利用作战的军刀便可以视为大明国器。

    即便他们武勋想要把玩雪枫刀,亦得亲自到神盾营借用,唯有神盾营百户一级以上的将领或执行军事任务才能将刀带出营地。

    只是现在安南使团竟然差点将雪枫刀差点带回黎朝,若说这个事情没有大明内应,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一时间,在场的武勋都意识到事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甚至东厂那边并非是无的放矢。

    “兴安伯,本侯记得顺天府找过你,不知所为何事呢?”

    “对啊!本侯亦是听说了此事,似乎是跟铁象山有关对吧?”

    “本侯倒是知晓此事,顺天府当时是追查铁象山遗失的雪枫刀!”

    ……

    武安侯等人或多或少都拥有自己的情报网,原本对铁象山丢刀的事情并不在意,但此时谈及雪枫刀,有人便想起兴安伯跟前些天的丢刀事件有关。

    “那日铁象山拿刀过来赴宴,本伯瞧了两眼便还回去了,他……他的刀是在回去的路上丢的!”兴安伯徐盛谨记朱辅的叮嘱,当即便否认跟自己有关地道。

    咦?

    在场的武勋都懂得察言观色,看到兴安伯出现一些不自然的反应,当即便敏锐地发现事情跟兴安伯必定是脱不了关系。

    一场酒便让人将雪枫刀弄丢了,天底下哪可能有这般巧合的事。

    襄城侯李瑾是一个直爽的性子,便直接挑明地道:“兴安伯,本侯猜得没错的话,是你安排的人盗取雪枫刀吧!”

    “襄城侯,绝对没有这种事,伱休要如此冤枉本伯!”兴安伯徐健看到襄城侯怀疑自己,当即连忙摆手地道。

    武安侯看到兴安伯确实有古怪,便进行大胆地猜测道:“兴安伯,不会是你干的好事,结果害得世子被关在里面吧?”

    “兴安伯,你这别再掩饰了!你将铁象山叫到家里喝酒,结果铁象山的雪枫刀就丢了,然后又到了安南使团手里,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襄城侯李瑾坚定自己的判断,便直接亮明理由地道。

    在场的武勋发现襄城侯说得极有道理,当即便纷纷朝兴安伯投去怀疑的目光。

    抚宁侯朱永不动声色地望向兴安伯,只是跟这些怀疑兴安伯的人不同,却是已经知道兴安伯不过是替人办事罢了。

    “事到如今,本伯不好再隐瞒了!本伯听从世子的吩咐,邀请铁象山前来府上喝酒,趁铁象山不备给他的酒下点泻药,其他真的一概不知!”兴安伯徐健知道现在只能将真相说出来,便索性供出朱辅道。

    啊!真是世子所为?

    武安侯等武勋得知兴安伯竟然是听从朱辅的安排行事,无疑已经证明确实是朱辅窃刀,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这窃取雪枫刀就已经不妥,若是朱辅真是将雪枫刀这种国之利器交给安南使团的那个人,别说是他朱辅获罪,整个成国公府都要遭殃。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朱辅这种简直是卖国的行径,皇帝又岂能忍让?

    一念至此,大家知道不能怨东厂抓人,只能说朱辅此次玩得太大了些,竟然敢将三令五申禁止外流的雪枫刀送给安南使臣。

    襄城侯李瑾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是十分困惑地道:“这么说来,雪枫刀的事情跟世子真的有关联,但世子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事会不会是宫里那位栽赃?”

    “别总是阴谋论了,陛下做事历来是讲规矩的!”

    “世子肯定是窃了雪枫刀,而今要看那把刀是怎么落到安南使团手里了!”

    ……

    武安侯等武勋在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有人想要将脏水泼到朱祐樘身上,但大家都已经清楚跟朱辅是脱不了干系,现在就看朱辅得到的刀是怎么到安南使团手里了。

    若刀子是被安南使团意外得到,那么处罚会轻一些。只是如果朱辅是将雪枫刀给安南使团的,那么这将是性质十分恶劣的事件。

    朱永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早前如果仅仅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几乎已经证实一切都是朱辅所为。

    因为自己儿子身死的缘故,他对宋澄查案的事情便多了一些了解。

    占城使者的血案跟雪枫刀脱不了干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出现两把雪枫刀,但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朱辅。

    正是因为朱辅策划了这一出大戏,自己的二儿子才会被委派追回安南使团,却是朱辅间接害死自己二儿子。

    朱永想到刚刚朱辅还假惺惺地跑到灵堂朝皇帝泼脏水,结果他朱辅才是那一个元凶,有些人天生就是一个好演员。

    “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自然要全力营救!”

    “此事得从长计议,一定要找个两全之策!”

    ……

    武安侯等武勋虽然觉得事态比想象中严重,但都没有选择放弃朱辅的意思,当即亦是纷纷想要绞尽脑汁地道。

    朱永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此刻的心情变得无比糟糕,发现自己结交都是一帮自私自利之人,而今竟然还想要营救朱辅。

    即便抛开自己二儿子的这份仇恨,朱辅为了一己私念而让国之重器落在安南使臣手里,这个做法便足以千刀万剐了。

    朱永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便直接表明立场地道:“诸位想要营救的话,便寻他处相商吧!本侯吃的是大明俸禄,拿的是大明世券,还是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来人,送客!”

    这……

    武安侯等人看到朱永直接表态不营救,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既然抚宁侯害怕了,那大家都到本侯的府上商议,咱们走!”襄城侯李瑾跟成国公是姻亲,当即便是表态道。

    这……

    武安侯等人看到神仙打架,不由得默默地交换眼色。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清楚朱辅的事情变得很是棘手。若安南使团的雪枫刀是朱辅所赠,不说他们不可能将朱辅营救,甚至他们压根就不该营救。

    他们跟成国公府有旧情不假,只是他们拿的是世券,受的是朱家的隆恩。若是这种卖国的行径都要包庇的话,那么所有人的饭碗都得砸。

    “怎么?你们都要做白眼狼不成,莫非忘了成国公府的恩情?”襄城侯李瑾看到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跟随的意思,不由得寒着脸道。

    朱永看到李瑾提这一桩,亦是忍不住提醒道:“诸位,陛下登基以来虽不再重用汝等,但汝等有几人真正能统军?今禄米不减,世券犹在,却不知谁的恩情更重?”

    武安侯等人原本还在摇摆,只是听到朱永这番话后,顿时心里有了抉择。跟成国公府的小恩小惠相比,朱家给的是世券,这才是真正的大恩情。

    现在朱辅很可能卖国,这是要砸大家的锅。不论是为了自己的饭碗,还是为了报答朱家的恩情,他们都要对这种行为进行谴责,而不是还要坚持营救。

    “好,很好,朱永,今后咱们恩断义绝!”襄城侯李瑾看到朱永跟自己公然唱反调,当即选择断交道。

    几个跟成国公府的姻亲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是跟着襄城侯一起离开。

    朱永看着拂袖离开的李瑾,内心显得十分的平静。

    且不说朱辅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二儿子,而今襄城侯竟然还想要拯救朱辅这个卖国贼,却是注定是要分道扬镳了。

    武安侯等人终究还是被朱永的话所打动了,他们都是拿着世券的武勋,压根没有道理为成国公府的小恩小惠而反叛大明。

    就在武勋集团因朱辅而出现分裂的时候,文官集团内部亦是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远夷,免下狱,付其国王清启治之!”

    “免罪安南使,各夷使知朝廷宽宥怀柔之意!”

    “两军交战尚不斩使,安南使粗鄙,然大明当显礼邦!”

    ……

    安南使臣黎广度率部抗旨和斩杀锦衣千户朱暟等九名锦衣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面对如此猖狂的安南使臣,竟然有不少官员维护黎广度。

    当然,他们并不是收了黎广度的贿赂,而是文官集团的清流一直秉承共享太平之福的理念,所以并不希望因为追究安南使臣而徒增事端。

    似乎只要能够和平,不管多大屈辱都能够接受。

    朱祐樘压根没有理会这帮家资丰厚的和平主义者,当即便将案子交给三法司审理。

    刑部尚书杜铭跟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起主持案子,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都不敢轻易拿主意,却是将主要决定权交给刑部尚书杜铭。

    杜铭知道他们两个担心什么,当即便表态地道:“咱们的陛下是圣明君主,既然他要我们认真办案,那么咱们按律进行裁决即可,不需要对这个案子有特别的心理负担!”

    在听到刑部尚书杜铭如此表态的时候,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亦是安下心来。

    “我乃安南使,你们大明不能判我?”

    “你们子民遵守的法典与我所干,快放我出去!”

    “你们判我死刑?荒唐,你们大明皇帝是失心疯了吧?”

    “都说当今皇帝是圣明天子,我看就是大明的第一昏君!”

    “我乃黎朝外戚,一旦我真有闪失,必马……脚踏你们中原!”

    ……

    黎广度面对三法司会审,完全不将自己当作罪犯,在面对杜铭三人要将他判死刑的时候,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朱祐樘。

    面对如此的不敬的语言,杜铭不再进行退让。当即让人打开锁链用刑,直接将黎广度打成了香肠嘴。

    在经过三法司一番商议后,便敲定了安南使者黎广度的累累罪行,而后将判决文书上交内阁,再由内阁交给皇帝。

    朱祐樘看到三法司递上来的宣判结果的时候,看到上面的两个字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大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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