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在东方升起时,喧嚣了一整夜的广州城终于陷入了沉寂。
因为恐惧,躲在家中担心受怕了一整夜的广州百姓终于有人忍不住偷偷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去,想要弄清楚这一夜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他们愕然地发现,原本在大街上巡逻的平南军官兵竟全部消失不见了,如今在城内巡逻的居然是一直驻守在越秀山的琼州军。
许是因为琼州军和平南军一直是盟友的关系,发现现在控制广州的是琼州军后,很多百姓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百姓的心思很简单,平南军也好,琼州军也罢,只要不像满洲人那样动辄屠城,他们就不会去管广州统治者到底是谁。
广州原本有两座王府,一是平南王府,二是靖南王府,都在将军路上,不过自原靖南王耿继茂至福建就藩后,清廷就把靖南王府改成了广州将军府。
彻底控制广州后,马仲英便把提督府迁到了原广州将军府,至于平南王府,马仲英并没有贸然派兵占领,原因就是广州新定,人心浮动,现在打平南王府的主意,不光会令原平南藩官兵生疑,同样会令城内的汉军家小不满。
“大帅,昨夜一战,我军共俘虏固原兵三千六百余人,宁夏兵两千三百余人、满洲兵两千余人,并收编平南军王国栋部两千和一千六百余尚家藩兵,其他兵马肯定要打散重新整编,只是这满洲兵应该做何处置?”
前来汇报战果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奉命围广州西城满洲兵的李汉明,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大帅这次怎么改了性子,而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满洲兵斩尽杀绝。
见李汉明很是有些不解,马仲英脸色一正,开口道:“我们是大明王师,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清廷虽然不仁,但咱们必须讲究礼义廉耻,否则咱们和建奴还有蒙古人有什么区别?”
“呃……!”
李汉明懵了,站在那里,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啥,你马大帅这两年来杀过的的鞑子没有一万,恐怕也有九千了,现在您拿下了广州城,居然和咱们谈儒家道统了。
郭泰捷笑眯眯地说道:“大帅说的是,自古杀俘不祥,要不把他们送到琼州那边开矿吧,这样既不有伤天和,又能让这些满洲人替咱们做事。”
余思明也抚摸着胡子,不住地说好,马仲英是琼州军的主帅,也是实力最强的明军大帅,他如此重视文教,知晓礼义廉耻,这对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事,这会他甚至开始憧憬大明复国后,文教昌隆的盛景。
“不需要他们去琼州开矿,本帅想好了,下午便让宁夏兵送他们返回清营,这些满洲兵都是在京师享惯了福的,让他们开矿,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闻言,余思明和郭泰捷惊得面面相觑,连忙说道:“大帅的仁义之心,属下等是知道的,但咱们和满洲份属仇敌,若是就这样把他们放回去,他们将来恐怕还会祸害我大明百姓,甚至重新上阵,继续和咱们为敌。”
李汉明也急的涨红了脸,他想不通马仲英为什么会在取得如此大胜的情况下纵敌回营。
“二位先生说的也是,若就这样放他们回去,委实有些不妥,说不定将来他们还会报复咱们,不过若是砍断他们五指,他们没法持弓拿箭,想来也不能再上战场了,李汉明,你吩咐下去,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过了午时,咱们便驱赶宁夏兵去会会岳乐,顺便把这些满洲兵送还清军大营,唉……本帅还是心软啊!”
马仲英长舒了一口气,他以已度人,心知岳乐为了稳定军心,说不定会封锁此次广州之战是如何失利的消息,那还不如当着清军大营数万大军面前送还这批满洲人,彻底摧毁广州清军的战心,至于砍断他们的五指,那这些满洲兵自然就不能上战场,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起居都难,如此反而会令清军多一个累赘。
“呃……!”
余思明和郭泰捷脸上洋溢的笑容顿时消弥于无形,说好的圣人道统呢?说好的仁义之师呢?人若是没了十个手指头,岂不是成了一个废人,这样做其实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爽快。
李汉明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地领了军令,对着在场的几个琼州军军官和马仲英抱了抱拳,转身出府而去。
“唉,抓了这么多鞑子,还把他们放回去,本帅……本帅真是仁义啊,马三德你去点兵,咱们去平南王府!”
望着李汉明远去的背影,马仲英抬手将茶盏浓茶一饮而尽,昨天折腾了一夜,说不累那是假的,但他这会还不能休息,广州可不像南宁和梧州,而是一个拥有二十几万人口的大城,不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处理好,琼州军想要彻底控制广州恐怕还要再花费一番工夫。
“喏!”
马三德应声领命,世人都知道平南王府富丽堂皇,里面的金银美女数不胜数,较之吴三桂的平西王府也不遑多让,他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
平南王府距离马仲英的提督行辕并不远,因为尚之信战死在广州西城,这会已经挂起了白布,王府前的大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王府内金光祖、王国栋、石廷玉还有佟养钜和秦文德等原平南军官员跪了一地,就连开了东城迎接琼州军进城的刘进忠也在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王府正殿内,灵堂早已经布置妥当,尚之信的正妻青格儿和长子尚崇义次子尚崇明跪在停放尚之信棺木的左右,哭的死去活来。
“大明广西提督马仲英到!”
守在王府门前迎客的乃是尚之信最小的弟弟尚之文,今年才二十一岁,不过尚之文虽然年轻,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马仲英已经掌控了广州,而平南王府早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哪里敢怠慢,连忙亲自把马仲英迎进了大殿。
进了大殿后马仲英也不待青格儿等人施礼,急忙抢步上前抚摸着停放尚之信的棺材哀嚎道:“自愚弟入桂以来,尚兄便和愚弟共抗鞑虏,虽隔千里,但神交已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矣……今尚兄舍我而去,大明痛失臂助,愚弟痛失知已,从此天人永隔,望尚兄在天之灵,护佑愚弟,早日扫平岳乐,也好报此生死大仇……尚兄……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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