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边的红日冉冉升起,洒下的金黄色光辉很快铺满了整个忠贞营营寨,西江江面上原本弥漫着的一层水雾也随之消散,整个江面波光粼粼,看得人不由身心舒畅。

    而咱们饱受当前局势困扰,问询无果,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夜的永历皇帝朱由榔,睡得并不安稳,早早醒来之后,便已经出帐用膳了。

    然后,他一大早就命随侍的小太监叫来了朱天麟和王化澄两个文臣,吩咐他们妥善安抚好昨日那些又来“死谏”的文臣们。朱由榔虽然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们,但和文官集团明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

    要知道,他作为皇帝,若是想要维系统治,不仅仅需要武将,还需要文官,那些文官之中,有不少人都还是有点能力的,而梧州这部分要死谏的文官之外的其他文官,也都在看着呢。昨晚打了个嘴巴子,今早自然要给他们喂一个甜枣。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除此之外,朱由榔要交代朱天麟和王化澄的,就是他准备广开言路,要求各个大臣对如今的局势建言献策,三日后他便要召开朝会,好好整理出一个可行的抗清方略来。

    吩咐完这些家国大事,把这两个信得过的文臣送走之后,朱由榔看着帐外照进来的阳光,心情也随之大好。

    不过,当他打着哈欠走出营帐的时候,就看到了依旧恪尽职守护卫在他营帐外的党守素,那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似乎根本不知疲倦一般。

    且说,党守素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如今全身甲胄,右手搭在悬挂于腰间的一把大刀上,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英武不凡,确实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而党守素见到朱由榔出帐,也随即弓腰拱手,抱拳恭敬道:“末将党守素,参见陛下!”

    “党将军不必多礼。”朱由榔态度亲和地虚扶了党守素一下,然后又问道:“李建捷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吗,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陈邦傅自然是看不得李元胤和忠贞营的人马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他来梧州后不久,麾下的大将便随即领了一队人马赶到,说什么是为了要护卫皇帝陛下的周全,朱由榔自然不信,也授意李建捷去处理了——陈邦傅的兵马可以驻扎在周边,但必须被李建捷和党守素的兵马隔着。

    “或许是事发突然,兵马调动又向来复杂,李将军这才慢了些,不过应当是快回来了。”党守素并没有趁机掺沙子,言语中反而是为李建捷开脱。

    朱由榔听罢,点了点头,很满意党守素的回答。而且,他能感觉得到,无论是今日一大早李建捷入帐请命的时候,还是如今的党守素,似乎经过昨夜那掏心窝子的一番交谈之后,两人都更加信任他朱由榔了。

    这个时代忠君的情怀并不难理解,但朱由榔觉得,或许是自己的一番态度,特别是这几日表现出来的对武人的信任和重视,对抗清的坚定,以及没有再继续西逃了,让这两个军中大将以为,一个有血性的抗清皇帝,一个明君,即将诞生。

    不然,朱由榔想不明白,两人究竟为何会有如此转变。毕竟,他们或许不够忠心,但对于抗清,是异常热枕和坚定的,“国恨家仇”这四个字,就是支撑着这些人即使到了如今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投降满清的力量。

    “党将军是有什么话要和朕说吗?”朱由榔一看对方犹豫的神情,便猜到了什么。

    “末将,末将......”党守素突然在朱由榔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低着头,拱手抱拳,语气恳切道:“末将昨夜所言确实唐突了,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中,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忠贞营的弟兄无论如何,都将开赴梧州,为陛下效死命!”

    朱由榔听罢,脸上忽然泛起了微笑。他知道,党守素如此反应就意味着他之前的猜想是没错的,而且党守素必然是觉得自己马上要倚重忠贞营了,要真的打鞑子了,所以才会如此百般顾忌。还是那句话,南明一朝不缺抗清的人,但是缺一个好皇帝,一个可以统合起各部兵马的明主。

    “忠贞营缺衣少药,粮草军备不足,皆是实话,朕知道这并非拖延,不敢战之借口!”朱由榔笑了笑,然后又说道:

    “党将军起来吧,朕知道你心难安,朕也知道忠贞营之忠心耿耿。党将军莫要多想,朕并没有误会党将军昨夜的意思,忠贞营弟兄们的难处朕全都看在眼里,我大明能有忠贞营,乃是大幸!党将军可知,昨日朕让将军去送的那一封信,是所为何事?”

    党守素抬起头来,面上难掩喜色,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皇帝陛下是真的要开始倚重忠贞营了,这也就意味着皇帝陛下真的是要打算抗清了,如今两广还能调动的强军,也就剩下忠贞营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党守素心中不由得翻腾起来,看着朱由榔神态自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他甚至觉得对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特别是,他稍稍思索片刻,还是没想明白那封送给高一功的信,写的是什么,只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的时候。

    朱由榔看着对方摇头,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出了四字:“粮草军备!”

    此话一出,党守素瞬间就征住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不明白面前这位皇帝陛下在谋划着什么?毕竟,如今的广西,除了固守桂林的瞿式耜,只有一个人手上有可以装备忠贞营一万多大军的粮草,那就是庆国公陈邦傅,这句话代表着皇帝陛下要对陈邦傅下手了!

    朱由榔看着党守素的神情,便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里是南明小朝廷的权力中心,可没有蠢人。他满意地笑了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从陈邦傅这个暗中勾结清廷的狗汉奸这里下手,强大忠贞营,然后凭着忠贞营的实力,打破南明朝廷军头之间互相争权、内斗不断的死局。

    要知道,陈邦傅虽然掌握着除桂林和南宁外的整个广西,表面上拥有着大量地盘和大批军队,但手上的万余大军,实际上不过是一大群乡勇青皮组成的杂牌军,说白了就是一个“大混混头子”。

    这样的军队,列阵恐怕都列不齐,欺负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贫弱百姓还行,但凡对上有些战斗力的正规军,基本上就是一触即溃,更别说是对上百战精锐的忠贞营了,那根本就是白给。所以,党守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完全就是没有一点压力。

    朱由榔随即又态度亲和地扶起跪在地上的党守素,接着说道:“不过,此事必须师出有名,这几日朕想了很多,许多事情也终究是想明白了。过几日,朕便会召集群臣,好好定下之后的方略来。党将军也要做好准备,届时为朕,为大明,为这天下,好好效力!”

    他当前要做的最紧要事情,就是给忠贞营补充所需的粮草军备,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再配上甲胄兵器,打造出一支战力极强且为他所用的强军。不过,在如今的局势下,皇帝要杀人,也必须有正当的理由,能服众,否则就是自毁根基。

    “末将谨遵陛下圣谕,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定万死不辞。”党守素当即道。

    他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那些大臣虽然吵得欢,但却没有硬实力,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有点帝王的样子,想要治他们,简直轻而易举,所谓的师出有名并不难。朱由榔的这番话无疑又给他打了一剂定心针。

    而后,朱由榔也趁机询问起了党守素这些年的经历,这是增强了双方信任最快的方式。君臣两人时而有说有笑,时而皆是眉头紧锁,朱由榔更是不时画个大饼。

    而李建捷这个时候也终于回来了,朱由榔随后便在他的护卫下,带着侍卫们准备回行宫去。毕竟,要是再迟一点,估计又有早起的文臣要过来“死谏”了。

    党守素恭恭敬敬地把朱由榔送出军营,直到皇帝陛下的身影走远了,他才敢直起腰来正目相送。望着朱由榔渐渐远去的背影,党守素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面前的皇帝陛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言谈举止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而他当然也听明白了朱由榔那句“师出有名”和“好好效力”,看来皇帝陛下要动陈邦傅,并不是打算简单责罚,而是要见血,到时候自己就会是那把尖刀。而忠贞营大概率也是要全军出动,接管整个广西的。

    这对忠贞营来说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有了广西一省之地,忠贞营的军需补给,便也就不缺了。换言之,弟兄们九死一生,终于闯出了一条生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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