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少爷,惩治我这样的烂人,那是脏了您的手啊!”
求二作揖求道,拿余光去瞥自家伴当。www..net
但后者哪里敢上来顶缸——你姓求的是我老爷,那姓洪的岂不是我老爷的老爷?
“你过虑了。”
洪范郑重摇头。
“我自己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又有什么脏不脏手的?”
他说着握拳腰际,上步一记旋腕崩拳轰在求二小腹,看着他无声跪倒在面前。
“哦,不对,还是有话要传的。”
放倒了求二,洪范突然又把目光转向那位伴当。
“你回去告诉求德,这回不是一百二十两,是一百五十两了。”
“我听说求家老三读书刻苦,是个正经孩子,我也不想去找他。”
见到伴当点头连连,洪范便戴上帷帽转身出了小巷,没入光里。
然后,就在前者自以为逃过一劫、正扶起自家二少的时候,洪范又转了回来。
“大,大爷……”
伴当面色煞白唤道,却见对方也不理他,只是捡走了装着斑斓紫的竹笼。
然后,第二次没入光里。
······
金海城,当夜。
求家的院子前后三进,在城内也算是大户建制。
大半辈子打拼,求德攒下了两三千两银子的身家,超过了不少中小地主。
算上管家职位带来的灰色收入,以及他与自家那口子两人的月例,求家一年能有超过三百两净入。
也正是如此,求大管家才能养得起梁虎那样的剽悍家丁。
夜未深,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今日,平常常住洪府的求德难得归家用饭,但饭厅里气氛却是一片阴沉。
“洪范啊洪范……”
求德咽下一块不知味道的熏肉,叹息道。
“我以为自己没小瞧你,但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
就这两日,他仔细了解了蒋有德一战的经过,尤其是其间两人的言语风采。
再配上自家两个儿子的一应遭遇,心头对洪范此人已有了大概勾勒。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我明日就把钱给他。”
求德放下筷子,打定了主意。
“这怎么行?”
求德同样在洪府栖身大半辈子的发妻收起哽咽,恼怒道。
“二郎和梁虎现在还在房里躺着,这事就这么算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亮出泼妇劲头。
“他的九十两月例里头,我们得了的最多也只三成。”
“何况他现在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五十两,那岂不是我们还要赔出去一百二十两!?”
发妻发飙,求德也不反驳,只是直起脊背漠然望着她。
很快,老妇就自己瑟缩了气势,自顾自淌泪抽搭起来。
“我这些年下来,走到这个位置,见过的人太多了。”
求德收回目光,说道。
“我不怕武道高且体面的——譬如金海最顶上这几家的老爷们,他们不轻易对下面人出手。”
“我也不怕武道低且心狠的——譬如北城那些市井泼皮,梁虎背把刀去就能料理。”
“但我就怕这种洪范这种‘心里拎得清,手底做得出’的。”
“他是贯通境,咱们打不过;他说要去找老三,那就是真的会去!”
“两年半啊,洪范装废物装了整整两年半!越是能忍的人,越是记仇……”
说道这里,求德心中泛起丝丝惧意。
他不是没在话本故事里读到过经年装疯卖傻的人,但现实里,他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不说他未来武道还能有多少进步,哪怕一辈子都入不了浑然境,这也不是个能得罪的主!”
他说着说着,决意反而越发清晰。
这时求大突然插言。
“爹爹,贯通境又怎么了?他才一道正经修为,不说偷袭,只要五六个刀弓娴熟的好汉子,照样能够正面围杀!”
他两日前在老相好面前失了面子,心中不忿难平。
“我听道上的人说,买一条初入贯通境的性命,也不过百两银子罢了……”
求大郎话没说完,就见到自家老爹起身过来,探手就赏了一记脆的。
“我花了这么多钱,就养大了你这一头蠢猪!”
求德破口骂道,满脸涨得通红。
“你要去雇人围杀你老子的主家?你是觉得自己能躲过大老爷的慧目,还是武老爷麾下差吏的搜查?”
两句反问出口,他还觉得不解气,绕过来又给了大儿子两脚。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在外头一句都别多嘴,也不能让老三知道。”
求德以威严目光扫过妻儿。
“就明天,我亲自给他把银子送去,按他说的数再往上添点——就两百两吧。”
话虽说得斩钉截铁,但他心中想起白花花的银子,胸口还是一阵气闷。
“两百两,唔,两百两!”
“这是买安生的钱,这种狠人,不花可是不行……”
手按圆桌回到座位,求德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自言自语,悲痛到连表情都狰狞起来。
······
五月初九,天气爽朗。
洪范一大早就出了门,先是在天井胡同把身价“还行的”斑斓紫大将军转手贱卖了小一两银子,然后又去了城外。
整个白日,他在山中反复锻炼控沙能力,直到力竭数次。
针对当下的沙世界境界,洪范尝试开发沙刺投射与沙雾两项杀招,但最后隅于修为限制,始终难尽全功。
好在这种阶段性的连续失败,他前世当工程师的时候,已经习惯。
酉时初(傍晚五点),洪范赶在天黑前回到小院,随手一推,院门纹丝不动。
白天向来不锁的院门,今日却是被闩上了。
还未等洪范出声,院里头已响起刘婶警惕的盘问:“是少爷回来了吗?”
“是我。”
洪范应道,这才被开门放入。
“婶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入院笑问,心中已有猜测。
“求管家送银子来了!”
刘婶用气声回道,往院外左右探了两眼,赶忙又把门闩上。
“能做到管家,到底是个懂事的。”
洪范低笑一声,从缸里舀了瓢水牛饮,进里屋坐下。
还没等他主动开口,刘婶很快就从偏房角落的柴火堆下头刨出个布褡裢,小心提了过来。
“少爷,下午求管家一个人过来,说是向你还钱,便把这褡裢给了我。”
她略有犹疑地说道。
“我当时还想细问,他只说等你回来便知。”
洪范闻言点了点头,随手将桌上的褡裢打开,便露出其中四十个五两重的银元宝来。
“哎呦……”
饶是下午时已来回点了数遍,刘婶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赶紧几步冲到房门口,将这重门也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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