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柏鸣鸿二人似是早有准备,那蔡氏道人面上愠怒之色愈甚,其冷声对左右言道:“二弟三弟,去把那两个杂碎给我抓回来。”

    其身后两人应声登上金色法舟,急速往柏鸣鸿二人遁逃方向追去。

    扶摇法舟之上,唐雨粟言道:“此番是我莽撞了,这才连累了鸣鸿你。”

    “无妨,你之所言亦是我所欲说,其等那般行径同样为我所不喜。”

    却此时,唐雨粟忽见那两人竟是追了过来,急声道:“鸣鸿,其等追上来了,我观你这法舟品质不凡,你且安心驱使法舟,身后之事便交由我来应付。”

    柏鸣鸿双眉微颦,道:“境界有差,你且当心,莫要逞强。”

    唐雨粟轻嗯一声,周身法力依一独特路径流转起来,如临大敌地看向那急速飞来的金色法舟。

    过有盏茶工夫,唐雨粟渐觉不对,那金舟虽是气势汹汹,但这一番追逃下,其与自家法舟之间所隔却是不减反增。

    “鸣鸿,你这法舟品质之高,却在我所想之上,竟是比那炼腑期修士御使的法舟遁速犹胜一筹。”唐雨粟奇道。

    言罢,又看向柏鸣鸿道:“想来鸣鸿你之根脚也是不凡啊。”

    “唐兄可莫要取笑我,我之来处不过一闲散门派罢了。”

    “西若多隐士,此言可非是空谈。今日我倒是沾了鸣鸿你的光了,若非此舟,今日怕是极难脱身。”

    闻言,柏鸣鸿只是付之一笑,心下却暗忖道:“原先看这法舟朴实无华,当无人注意。今日看来,在真正识货之人眼中,此舟竟是举烛夜行,无处遁形。日后却得小心了,不可再随意示出。”

    再说金舟之上二人,此时其等也是觉出不妥,先前大开杀戒的魁梧道人言道:“那法舟有古怪,照此之势,你我今日怕是追不上这二人了。”

    另一道人眉头紧锁,道:“不过两个炼气期的小辈,怎会有这般品质的法舟,那东曜唐氏这般阔绰吗?”

    “且不说那法舟,今番你我若是空手而归,大哥那一关可不好过。”

    “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知,既如此,那便用‘绝穹天殒’将其击落吧。”

    魁梧道人显是也有所考虑,当即便是颔首道:“只好如此了。”

    “绝穹天殒”乃是南阳蔡氏不传之秘,此技乃是蔡氏之祖所创,非蔡氏嫡系不可修习。

    此技威能全决于修行者自身修为,据传练至绝巅,一击便可绝天陷地,也因此,此技闻名于八洲。

    二人议定,当即便是盘膝坐于舟首之上,双手指诀连连掐动,点点白而剔透的灵力随之自空中显露而出,而后便是汇聚到了金舟之上。

    待有片刻,金舟之上已是白濛濛一片,两人睁开双眸,喉中同时一声低喝,指诀随之一变,一道繁杂的法阵便是自手中凝结而出。

    恰在此时,柏鸣鸿二人上方也是悄然凝结出两道法阵,其上纹路,赫然与蔡氏二人手中法阵一般无二。

    扶摇舟上,柏鸣鸿见那金舟这般久也无有其他举措,只觉蹊跷,若说南阳望族只这般手段,他却是万万不信的。

    唐雨粟身周法力运转不停,言道:“那两人当也不是蠢人,既知追不上我等,怎会这般久无有动静?”

    柏鸣鸿颦眉思忖着,正欲开口,忽觉心头一悸,没来由地看向穹顶,只见一道金灿灿光华已是往自家所在直射而下。

    见此,柏鸣鸿面色凝重,急步来至法舟机枢之处,而后便是将周身法力一股脑注入其中。

    得此法力相助,机枢中登时迸发出几道绿色符文,几息之后,一道青色光幕便是将法舟尽数罩入其中。

    唐雨粟早便有所戒备,此刻有所感应,当即运起先前所备道法,法力运转间,其修为层层增长,须臾间便是来至炼腑之境。

    待二人做完这许多,那道金光已是携风雷之势轰然压下,方一触及青幕,柏鸣鸿便是面色一白,手中法力登时一顿。

    无了法力支撑,那青色光幕立时便是黯淡几分,在金光轰击下,眼见便要不支。

    见此,唐雨粟急步向前,将自家法力尽数往机枢中灌去,堪堪将那光幕稳定下来。

    柏鸣鸿此刻也是调息妥当,当即与唐雨粟一道维系起法舟运转。

    过有几息,金光敛散,柏鸣鸿二人正欲缓上一口气,却又见两道金色光柱击破残云又是来至舟上。

    两人不敢怠慢,将各自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机枢之中,其等心知,这等道法,便是此刻唐雨粟以秘法将自家修为强提到炼腑境,怕也只能堪堪挡下一道金光。

    故此,青色光幕绝不容失,若无法舟以为庇佑,二人怕是都难逃身消道陨。

    “绝穹天殒?此三人果是蔡氏嫡脉,我道怎那般目中无人。”

    柏鸣鸿轻咳一声,道:“此技所费甚多,以其等炼腑修为,打出三次便已是极致,幸而雨粟你有秘法加持,否则此番我二人怕是难渡了。”

    交谈几句,二人便就闭口一心维系起光幕运转,符文流转间,光幕虽偶尔破碎,但却始终未被那金光冲破。

    再过有几息,又有三道金光依次击下,二人勉力抵御,终是有惊无险将之尽数挡下。

    金舟之上,蔡氏二人面若金纸,魁梧道人切齿道:“咳咳咳,这二人怎可能挡下这般多道‘绝穹天殒’?”

    另一道人沉声道:“这二人非是易于之辈,那法舟绝非凡品。现下你我皆是法力告竭,却是只能空手而归了。”

    二人摇首顿足一阵,只得无奈回返。

    柏鸣鸿二人处,唐雨粟见那二人终是退去,心下一松,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气势也是霎时萎靡下去。

    柏鸣鸿忙是上前扶住,自袖囊中取出一袋清水,待唐雨粟洗净口齿后,其又是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唐雨粟口中。

    丹药入口,唐雨粟只觉胸腹充盈暖意,道:“无妨,先前我所用秘法颇有些遗害,下来我却需修养一番了。”

    “你且入舟内安心静养,法舟由我操控便是。”

    数日后,唐雨粟自舟舱内行出,观其面色,当已是伤势尽愈,其四下打量几眼,见柏鸣鸿正自修持,便行至舟首,盘膝坐了下来。

    柏鸣鸿心有所感,徐徐收功后睁开双眸。

    “我今已是痊愈,不知鸣鸿下来有何打算?”

    闻言,柏鸣鸿面露喜色,言道:“下来我却是无有什么成算的。”

    “既如此,你我二人不若携手共游一番这南阳乾洲如何。”

    “共游南阳洲吗?倒也好,只是下来我还欲去往那东曜州,以期拜入曜阳宗门下。说来。雨粟你可知曜阳宗下次招收弟子是在何时?”

    “鸣鸿你也欲拜入曜阳宗?”

    柏鸣鸿讶声道:“正是,莫非唐兄也?”

    “不错,我原先所想,便是这趟游历之后,便回东曜洲入宗修行。鸣鸿你也欲拜入曜阳宗,这倒是天定的缘法了。”唐雨粟击掌笑言道。

    “既是这般,那鸣鸿大可不必心急,这曜阳宗每隔十载便大开宗门,只要赶上此时且过得那入门试炼便可拜入宗内。现下距这十载之期,尚还有半载,你我兄弟二人大可畅快游历后再一同前去。”

    “原是如此,那确是不必着急。如此,那愚弟便就恭敬不如从命,随唐兄好生游历一番。”

    “这才是嘛,这里我还得先说上一句。前番说过,每隔五载,各大宗门便会遴选人种吸纳入宗。也正因此,凡修士自行拜宗的,皆得与这些人种竞争一番,方可入宗。”

    “竟是这般,我已记下了,定会好生准备。”

    唐雨粟朗声一笑,言道:“鸣鸿莫慌,我观你之资质,怕是不在我之下。区区一个入宗试炼,不必放在心上。”

    “雨粟谬赞,咱们这便启程吧。”说罢,柏鸣鸿便是起得法力,驾起法舟往远方行去。

    下来三月,柏鸣鸿随唐雨粟游遍了大半个南阳乾洲,期间着实见得许多先前闻所未闻之物。便是先前已在典籍中读到过得,亲眼看过也是别样观感。

    这一日,二人游至南阳乾洲东部一处险峰下。天地间忽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间竟是天光俱黯,如坠暗夜。柏鸣鸿忙停下法舟,寻得一处洞穴降了进去。

    “雨粟,你可知是何缘由致使天象这般大乱。”柏鸣鸿沉声问道。

    摇了摇头,唐雨粟答道:“这般场景,我也未曾见过。灵宝现世,大神通者渡劫,都未曾听闻有这般天象的,却是不知背后缘由。”

    “既如此,那便只能先在此地静观其变了。”

    “鸣鸿且宽心,此等天灾,已非我等之力可干预得了。一切皆看缘法罢,我观此处石窟甚是坚固,当可保我二人无事。”

    过有盏茶工夫,外间风声渐息,天光又现。二人行出石窟,只见群山之间草木俱以不在,连碎散山石都不见分毫。唐雨粟咋舌道:“这番倒是长了见识,自然之伟力果是不可小瞧之。”

    “雨粟,还是快些离开罢,此风来得诡异,你我当早离这是非之地。”说着,柏鸣鸿便取出飞舟,先一步登了上去。

    待唐雨粟上得舟来,柏鸣鸿便急催法力,架起飞舟绝尘而去。

    经此一事,柏鸣鸿深感修为之重要,无论是天灾或是人祸,若修行不到家,便只能任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是故,下来一段时日,凡是有暇,柏鸣鸿便会入静修炼,以期早日通贯第二条经脉。

    又过半月,柏唐二人终是行至南阳乾洲与东曜离州的交界之处。二人降下飞舟,便取出洲符往那洲关行去。还未走到关前,便有一身着甲胄的胖修士对二人喊道:“莫要向前了,此处洲关之獬豸幕有碍,还请绕行。如若不欲绕行,大可在这洲关之外就地等待,再有半日当可通行。”

    说罢,胖修士拱了拱手便返身走回关内。柏唐二人回以一礼,言道:“多谢指点。”

    “鸣鸿,你如何看?”

    “那最近的洲关离此处也有万里之遥,不若你我就在此处入静修行,待半日后再过关便是。”

    唐雨粟颔首道:“那便如此,我看那处山头便可供你我二人修行。”说着,唐雨粟抬手指向一处绿草葱茏的山丘。

    柏鸣鸿自不无不可,二人便足尖轻点奔向那山头。到得丘顶,二人选好地方,唐雨粟便自袖囊取出了四面镶有银边的小旗,他看了看方位,甩手将小旗掷向了不同方位。

    “此乃小迷踪阵,一人在外修行时布下,可起警示之用。”看到柏鸣鸿投来的目光,唐雨粟解释道。柏鸣鸿点点头,此阵他是知晓的,只是未曾学到布阵,此回出行也未曾带有。阵法既已布下,二人便各自坐下入静去了。

    修有半日,唐雨粟先自静中醒来,他正欲唤醒柏鸣鸿,却忽感周遭灵机浮动,正向柏鸣鸿流去。

    “竟是要突破了,那便再等上一等罢。”思定,唐雨粟也便干脆立于周侧,竟是做起了护法。

    感受着身侧灵气的流动,唐雨粟暗自诧异道:“只是贯通第二条经脉,鸣鸿竟便能牵动这般多的灵气,果是天资不凡。此番与他相交,倒是做对了。”

    待有一刻,柏鸣鸿自静中醒来,见唐雨粟正立于身前,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多谢雨粟为我护法,此遭终是修为有所进益,贯通了这手阳明大肠经,得以与雨粟你共瞰一境。”

    “无妨无妨,倒是我该和你说句恭喜啊。”唐雨粟笑言道:“好了,此番既你已功成,那你我这便动身过关吧。”

    “自无不可。”

    言罢,二人再是取出洲符,向洲关走去。

    片刻后,二人终是过得洲关。一座山丘之上,唐雨粟言道:“鸣鸿,你真不与我回族内吗?有我引荐,你只管安心前去便是。”

    “不必了,毕竟外姓,多有不便,我便不与你添乱了。”

    “那便如此吧,两月之后,你我曜阳宗再相会罢。”唐雨粟无奈言道:“这小迷踪阵旗便送于你了,路上须得小心谨慎。”

    接过阵旗,柏鸣鸿郑重一稽首,道:“多谢赠宝,千里送君终须别,便就此别过吧。”

    “也罢,我这便走了,告辞。”说罢,唐雨粟取出一架银色法舟,自乘风远去了。

    再看眼天中渐远的法舟,柏鸣鸿辨了辨方位,便也乘舟向曜阳宗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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