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莲教香主幡旗一摆,带着凛冽的劲风朝孟义山上身卷来,老孟见他来势凶险,忙把长刀一横,去挑那旗幡。

    刷的一下,白幡将刀身裹了个严实,孟义山使力一震,却是挣之不脱,正自焦急,那香主右手持幡,分出左掌,呼的一抓掏出,拿向孟义山的咽喉。

    老孟反映到是不慢,忙把刀一扔,仰头后退,险之又险避过了一抓,胸口衣襟却给扯下一块,孟捕头心头火起,想喊李清帮手,一看知府家小姐被十余个好手围攻,一时半刻也过不来。

    孟义山刀也扔了,空手挡不住那香主的幡旗,旗上的滚边竟是铁线缝制,战不数合,身上被划出了好几道血口,疼得他直呲牙。

    那香主将长幡接连三展,一虚二实,嘭嘭两下敲在孟义山的胸口,打得他一阵气血翻腾,孟义山一时间也不后退,提气一声喝吼,朝那香主猛冲过去便是一拳。

    白莲香主没想到孟捕头如此悍勇,仓促之下被他抢进了内圈,无奈之下与孟义山对起掌来。砰!拳掌相接,这香主打出的掌力被老孟无骨拳劲化了个干净,人被震得直退两步,才卸去了一股先柔后刚的力道!

    白莲香主面上惊疑不定,骇异在疤面汉子招数一般,内劲却是不凡!

    孟义山的拳法破绽甚多,但力大招沉,那香主挡了两下便不敢硬抗,双腿连移,仗着轻身功夫躲闪老孟的铁拳。

    孟捕头见过云傲大战马文明的方天戟,就是近身得胜,这次依样画葫芦,出招渐入门径。

    孟义山挺身踏步,将双拳上下飞舞,左右连发,有些像古振声的少林拳,又有点得自王佛儿指点的拳脚秘诀,用尽全力将那香主的攻击尽数封住。

    两人捉对厮杀,孟义山渐渐被消耗体力,又战数合,那香主借着老孟回气的功夫,将旗幡一折,变为了两根短棍,反守为攻!

    点,扫,拍,两手齐出,棍影重重,招数滑如毒蛇,快如迅电,孟大捕头没闪两下腰间就被击中一棍,半身一麻,差点被打翻在地。

    孟义山忍疼格挡,拳出如封似闭!战不过两合,大腿上又被敲了一记!

    老孟心中叫苦“他奶奶的,好生厉害!”

    要不是他十二正经连通,发劲达于四肢末梢,拳脚比已往快了一倍,十个孟义山也不是这香主的敌手。

    孟捕头知道武功不及,心念一转,虚应两招,忍痛纵身就跑。

    那香主这次统领千人来袭,原想夺得大功,怎知被孟山贼坏了好事,见了他就像有杀父之仇似的,岂能容他逃走,认定了他猛追。

    两人打打逃逃,孟义山专往人堆里钻,边上还有些几个贪图赏赐的勇夫,砖头瓦块齐飞,朝那白莲香主狠砸,纷乱中不免拉开了距离。

    等隔出十余步远,孟义山自背后摘下铁胎弓,手法娴熟的自腰间箭壶上拔出一只鹰翎长箭,搭在弓上,拉个满圆,五指开张,呼的一啸,离弦的箭矢直线飞出,疾射前方只有堪堪七步远的白莲香主。

    噗!那香主的手堪堪触及箭杆,那箭已经擦过他的手,斜射入前心,又从后背穿了出来!整个人啊的一声!登时了账。

    孟义山收弓吐气,缓了缓大声喝道:“还不给老子乖乖投降,有不服的,箭下无情!”

    那些白莲教徒,有的被百姓们执住,放倒在地,有的被大伙乱拳殴毙,十成中去了二成。

    这时看到香主都死了,多数放弃了抵抗。

    只有少数的死忠,高喊着“弥勒降世”与捕快们杀在一起,宁死不退。

    知府大人见这些人还在抵抗厮杀,当即令人敲锣聚集四方的民壮。

    此时攻守之势变了,逐渐敢站出来的壮勇们赶来增援,纷纷打起顺风仗,将这些白莲残党四面和围。

    老孟空出手来,集中了官衙人等,能找到的软稍弓三十余副,长箭千余支,分发给会射箭的公人和壮丁,张弓搭箭,扇形包抄到两侧民房的制高点,一声令下,箭如飞蝗,死拼不降的个个射成刺猬!

    弓弦响都停了,街上喘息可闻,唯有一群最后的白莲教徒,站立的尸首插满了羽箭,血已流干,好似佛经中的尸陀林。

    李清望着这惨景,嘴唇颤抖,有些说不出话来。

    至此白莲教众全军尽没,逃跑的只有数十,五百余人被擒,余下尽被击杀当场。

    李崇义也是万分震撼,他一个文人没见过这场面啊!正待过去宽慰女儿两句。

    孟义山先到了李清身边,“清儿你难受个啥,你没见过被乱民破了的镇子,那才叫惨。”

    李清摇摇头,道:“死人太多了。”

    老孟嘿嘿一笑,向战场上走了几步,走到一具尸体的身边停下。

    那是唱过“当今世上太昏暗”的瞎琴师,乱发如蓬,怀抱着残破的胡琴仆在地上。

    “这些死鬼敢闹事,就没在乎过性命,他们自己不在乎,我老孟也不在乎!”

    李知府现在也不在乎,他头疼的是自己的同僚,同知和通判。

    这两个都是知府的辅佐官。洛阳城负责盐粮,捕盗的同知官职是缺额的。

    知府大人不得不自己身兼一下,刚一上任就任命了孟义山来抓稳三班捕快。

    本府的三老爷,通判大人却是个官场老油条。一场恶仗已经打完,这通判不知道从那个老鼠洞里钻了出来,小跑到李崇义的身边:“知府大人大胜白莲乱党,指挥若定,有儒将之风啊。”

    李崇义心道本官要是死于乱匪围攻,你怕是第一个顶了我的缺。脸上却是修养很好的捻须微笑,丝毫看不出虚情假意。

    孟大捕头凑过来了,把通判大人挤到一边,对知府叫道:“大人受惊了,白莲贼已经一网打尽!”

    李大人这回是真开心,这次击溃白莲贼党千余,化危机为功绩,义山不亏是亚圣之后,有本事的人才。

    一群从府衙跑出来的书吏是真记老孟的好,刚让人家救了性命,当下猛不迭夸,“总捕头好兵法,好武艺!”

    “洛阳第一条好汉啊!”

    一时又纷纷赞叹老孟箭法超群,就“赛仁贵”还是“小叔保”的绰号争执起来。

    虽然不是赛孔明,老孟还是哈哈大笑,道:“诸位都是爽快人,知道我老孟的能耐。一会都去喝酒!谁不去谁是灰孙子。”

    诸人正在高兴,却见南方烟尘滚滚,似有一彪人马向这里赶来,看人数似有不少,李崇义面上变色,众官吏心中打鼓,全都揣想“难道是白莲教的援兵?”

    通判老爷像被狗捻了一样扭头就跑,等闲的青壮都追不上。

    等这些人的先导,十余骑先到了近前,才看到这些都是洛阳的卫军,顶盔挂甲,刀戈齐备,为首的是一名参将,头戴斗笠盔,一身札甲,十分高大雄壮。

    那参将在马上环顾四周,见那满街横尸,咋舌不下,暗惊这仗打得如此惨烈,翻身下马,给李知府见过了礼。

    只见那参将道:“卑将刘礼见过知府大人,我得了王爷军令,全力驰援府衙,从整军到出营,一路加急,却还是迟了,还请见谅。”

    李崇义瞪了那参将一眼,答道:“刘将军,客气了!李某大难不死,可不对伊王府的意!”

    刘参将面上变色,道:“大人说笑了。既然没事了,卑职就带兵回营,这调兵的饷银,是不是府里给解决一下?”

    这帮兵卒调动,出兵就要放饷,军中根本不发,都等着洛阳府出钱给解决。

    李大人是不想当冤种的,一仗未开,就想打抽风,没这个便宜好占。当下把脸一沉,连话都不想说了。

    刘参将眼看知府大人不上道,也有些不耐,刘礼跳上战马,居高临下的说道:“知府大人,莫要让我卫军兄弟们寒了心……”

    恍惚间一道黑影从马前经过,刘礼的背后的束甲绦被一双大手抓个正着,一股大力从后边传来,刘将军整个人被从马上薅了下来,一把贯在地上,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孟义山狠狠一脚将刘礼踢了个囫囵翻个,戟指骂道:“你老子在这拼死拼活,你穿个龟甲带群龟兵就想要银子,想瞎了心!”

    刘参将没受过这种凌辱,气的都哆嗦了,爬起来当即对李崇义发作道:“这厮……这厮,卑将苦心竭力为朝廷尽忠,做到正三品的昭勇将军,竟为小人所辱?!”

    小人报复从早到晚,孟总捕当即撸胳膊挽袖子,从身旁那一直跟着他屡建奇功的小捕快腰上抢了一把刀,怒目圆睁,大喊着要宰了这鸟参将!

    小捕快是想着快班班头的缺,才总凑在老孟身边,一心混个脸熟。

    他这时反应敏捷,装作使劲,抱着老孟的腰,呼喝道:“总捕头不要啊!”

    “疯了!疯了!”

    刘参将有些怕了,马都没敢上,灰溜溜带着十几个心腹家丁往回走。

    他一个朝廷参将,又不能真起兵和洛阳知府拼了,品级上被文官李崇义拿捏,动武又有个老孟在这搅局,关键是上千的白莲教徒都被知府衙门围歼,刘礼的兵马吓唬不住人。走这一趟真的憋屈。

    李崇义看着刘礼的背影,皱皱眉,开口道:“义山,这刘礼出名的小人,你当众与他难看,日后到需提防一二!”

    孟义山点头称是,心道“老子总兵官都杀了,这参将又算个屁!”

    老孟嘉许的拍了拍小捕快的肩膀,把刀递给了他,道:“你叫什么来着,以后你就是快班的班头。”

    “卑职李七!”

    这时四周的百姓们叫开了,喊着要赏钱。

    也有那家人方才被白莲教徒杀死的,哭喊连天,李崇义这番很是痛快,命人去打开府库,照数放赏。家里死了人的,加了银子抚恤。

    百姓们得了银子,一时千口一声,高呼青天李大人!

    差役们用长绳绑了投降的白莲教徒,串成了一字长蛇的阵势,从蛇头开始押送进大牢。又要清理街上的尸体,诸般忙乱,把李知府累得不清。

    等诸事办完,众人回衙准备庆功,李清跟着老孟杀进杀出,身子很些倦了,自去安歇。

    古振声这时回来了。古捕头去了城中少林弟子所开的镖局,商行通知方丈手谕,等听说府衙出事,赶回来已经晚了一步。

    好在李大人心情不错,也不挑他毛病,摆下酒宴与众人庆贺。

    古振声寸功未立,席间着实有些尴尬,便推说不擅饮酒,告假走了。剩下一众官佐,还有跑回来的通判大人,陪着老孟与李大人开怀畅饮!

    喝到中途,府内家人禀报说伊王府王教习求见。

    李知府猜疑起他的来意。却让人将王佛儿让了进来。

    王佛儿进了门,与李大人寒暄两句,便对孟义山笑道:“这次是奉王爷口谕,来贺孟兄弟的!”

    “王爷也知道我老孟?”

    王教习道:“王爷听说你以少破多,千名贼匪一网打尽,如此英雄!特让我来将此物送予兄弟。”他从背后摘下一把绿鲨为皮,黄铜吞口的长刀,递在孟义山的手上。

    此刀奇重无比,吞口处刻着睚眦兽头。老孟拔刀出鞘,刀身满布龙鳞一般的花纹,厚背宽刃,泛着着森冷的寒光。

    就连李知府这等文人也赞了声,“好刀!”

    王佛儿道:“此刀名破军,长三尺九寸,重三十六斤,正配孟兄弟这等豪杰!”

    孟义山见猎心喜,还刀入鞘,大笑道:“那我就收下了,王大哥回去跟王爷说,我老孟承他的情!”

    “好!他日有暇,我给兄弟引见王爷!”

    王佛儿落座开始和孟义山喝酒,两人酒到杯干,行令划拳。孟义山得了宝刀,于众人面前大感光彩,跟王佛儿讲起今日他如何用兵,怎样有谋。简直是赛诸葛,小孔明。

    老孟看着醉了,却是眼明心亮,“这伊王如此重赏,怕是秋后收帐,到时莫要了老子的命来卖给他!”

    这顿酒直喝到月上中天,王佛儿起身告辞,孟义山送出门外。

    回来见李知府站在厅中等他,孟捕头道:“大人可是有事么?”

    李崇义沉吟一下,开口道:“义山,这伊王赠送宝刀,赏识你的本事,你可有些打算么?”

    孟义山瞧瞧李崇义,哈哈大笑:“大人放心,白得的宝刀,自是拿来耍耍!我做我的捕头,他当他的王爷,就是这般打算!”

    李知府面容严肃的盯着孟义山,一声长叹:“你胆识过人,又知兵熟武,在这乱世里,自有显达的一日!如能把忠义二字长放心中,就不枉恩师和李某对你的期许!”

    李崇义的话,隐含告诫,孟义山隐约察觉,知府大人对伊王不太满意,倒是什么缘由?

    今后的事他老孟向来不操心,厮杀了半天,现在浑身酸疼,将破军宝刀背起,晃荡着回尚书府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知府开衙视事,将那些白莲教徒提拘出几个为头的,问明了教坛所在。又审问这劫牢抢狱,攻打府衙是那个指使,问出的结果却使李崇义大吃一惊。

    那被俘的白莲教徒供称,是洛阳的法坛得了五祖的法旨,便烧香聚众,围困府衙。

    原来这白莲五祖名赵玉山,号玄天圣教主,自称宋朝末裔,掌控白莲教徒数十万,麾下四天王,三元帅,都是武学过人的高手,二十年来是朝廷屡剿不灭的心腹大患。

    既然是此人所命,那河南全省怕安宁不得了,李崇义心叹。将此事写了火急公文,命差人送往京师。

    李知府随后派出老孟和小古两名捕头去点齐捕快,将城中白莲教聚众集会的坛场全部封存了个干净。

    还有几家殷实大户,甚至是官宦人家,都是查实了烧过香入了白莲教的,却暂时不好轻动。

    接下一月,河南各地官府纷纷上书告变,白莲教作乱,频生民变,请朝廷派兵弹压,洛阳的白莲教明面武力都叫老孟给横扫一空,反倒是清净。

    孟义山得了破军宝刀,整日随着云敖习练武技,刀功身法。

    练武自需幽静之所,房中又施展不开,这可害苦了何老尚书,后花园里种的牡丹花草,全叫老孟给拔了个干净,夯实出一块练武场地,日日在那打熬筋骨,耍刀练武。

    心疼得何尚书寻死觅活,背人在屋中咬着被子大骂:“不当人子!”

    跟着云敖学武,还要找对手刷招数,孟捕头有现成的副手古振声揉搓,一有机会就叫住小古,与他拆解拳脚招数,擒拿手法。

    把古捕头折腾得够呛,孟义山却是得了好处,学了些正宗少林拳的功架。

    数十日下来,孟大捕头武艺已然大进,非是昔日可比,古振声却是越拆越惊,孟义山的招数几乎是日日翻新,层出不穷,练到后来已可和古振声对敌百十余招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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