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蔓在送外卖。
裹着长款大毛巾,穿着黄色的骑手服停在十字路口处等待绿灯。
距离她办理退学手续已经有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她离开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来到了这个偏为落后的三线城市谋生。
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不容易被那个人发现,其次就是这里的物价比较低,生活起来不会太困难,加上这里是个人口净流出的城市,加工者的需求量较大,尤其是对于低学历的流水线式工作者的需求大,这正好是她需要的。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冬日已经来临,寒风刮在脸上有股刺痛,皮肤已经干裂,今天起床匆忙她没来得及涂抹保湿霜,准确的来说,这一个星期她几乎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以至于此刻脸上一阵阵刺痛。
她戴好口罩把围巾笼了笼,宽大的工作服令她此刻动作都迟钝了,笨拙扶着车龙头。
马路上车声喧嚣,喇叭鸣笛刺激耳膜。
这些天一直奔波在马路上,耳膜接收着噪音以至她这些天有些神经衰弱,连续晚上失眠到凌晨才睡着。
但初到外市,没有学历加持,何况她还是未成年,还是女生,社会的歧视链加上体力上的弱势对于她找工作本就是难上加难。
能找到这份工作对她实属不易,至少比服务员等工作的工资要高些,至少不至于沦落到去扫大街刷马桶的地步。
虽然这份工作其实也不容易,比如她刚来这座陌生的城市,对这里的地理环境还不熟悉。
有些时候送餐的路线其实她找起来有些困难,有一次迷路送餐完了,几单连着被投诉,以至那天的工资基本上泡汤。
看了眼手机上的订单和时间,她心中焦急起来,前方的红灯也终于不再为难她,下一秒转绿。
她蹬时加快车速,右转过十字路口。
街道旁的树叶已经凋零,灰白的天空,行人零星。
偶尔有两个学生路过,吸引了她的注意。
两个女生打打闹闹,手上碰着热乎的炸鸡和奶茶,在说说闹闹。
这一幕令她心头莫名一次,她忽然想到刚和秦韵认识那会,其实她也和她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漫展,一起去了她从未去过的西餐厅吃饭,冬天在无人的接到骑着车聊着心事。
那时候真的很快乐,也就是那时,她在心里认定秦韵一辈子都是她的朋友。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逐渐变了,感情淡了,到现在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彻底决裂。
又或者也许真如她说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当真,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小丑时间,是她把她的怜悯当真了。
也是,她家事好,不缺钱更不缺人陪伴,又怎么会记得那么多朋友之间渺小的她,或许她只是她闲来无事时一个消遣的工具。
可即使知道真相,她却还是感激她,即使是虚假的友情,起码也让她感受到了短暂的世间的温情的感觉。
脑海中莫名闪过那个她最不想想起的男人,这些天她一直努力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午夜梦回却又总是想起他,甚至梦里梦到他。
他冷峻着脸色,面目阴沉自黑暗中走来,一双眼闪着黑色的流光,她甚至在梦里都能感受到他极度不满的情绪。
在梦里她逃,他追,跑了好久也没有甩掉他,他就笼罩在她后方,像一团黑色的巨大迷雾追赶而来,即将笼罩包裹困住她,她却逃无可逃。
每每那时,那种梦境中深深地绝望感都会将她笼罩,让她惊醒。
陆清蔓想起去学校办手续的那天。
那天,她为了避开他,不被他发现异常,特意早起去学校找班主任办理退学手续,对于老师的不解追问她闭口没谈,直到老师无奈,在她沉默中办理了退学手续,她还记得老师看她时那失望的眼神。
在办理好手续后她在校园大楼处看到了他飞奔而出的身影。
她想估计是他已经发现了异常,注意到他离去的方向,他是打算去她住处找她吧。
而她已经退了房租,行李也早打包好,直到那人走出校门外,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才左转去了最近的长途汽车站。
她看到了他脸上焦急的愤怒的情绪,甚至是一丝……惊慌。
有一瞬间她甚至控制不住身体想去追他,好在意识及时敲醒了自己。
越是想到那个人,心就越乱,这种心烦意乱被人干扰的感觉令她心悸,加快了行驶速度。
只有工作能暂时麻木她这些天的烦扰。
循着地址,绕了好一阵,她才终于找到了买家所在的大楼。
期间无意中瞥到买家的信息。
是叫殷先生吗?
看到这个名字,她心猛的一跳,但是想到这里和那个城市隔着的距离,他应该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她暗自松了口气,停车从后备箱取出订单,走进大楼。
这个小区高档又繁华,是这座城市算是高档的住所,楼里敞亮繁华的装修令她有些不自在,透过不锈钢的的电梯门她打量起自己的打扮。
希望客户不会介意她的仪容。
毕竟越是有钱的人,对于卫生仪容都会有所介意,她可不希望因此得罪了买家丢了工作。
进入电梯,她趁着无人深深吸了口气,攥紧手中的外卖。
叮!
电梯打开,熟悉的公寓格局让她恍如故事。
这里的设计楼内格局实在和那人的公寓设计的太像了。
都是一层仅有一户,远远看过去空旷无人,只有长走廊一条,令她莫名有些害怕。
她轻轻走到楼梯尽头,敲门。
无人回应。
只有幽闭空间的静谧回应她紧绷的神经。
再敲门。
……
依旧无人回应。
看了眼时间,距离下一户买家的送达时间快到了,再不走就要超时了。
陆清蔓拿出手机,给客户发了个信息。
{您好,殷先生,打您的电话无人接听,订单我挂在门的握把上了,您看到信息后记得及时取。}
发完,她把订单挂在门把手,转身打算离开。
没走几步,门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她欣喜回头;“您好,订单您……”
视线在接触到对面人后她瞬间哑然,喉头像被锁住。
在看到那人脸色的神色的那一瞬间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瞠大眼木木看着对方。
他憔悴了,少年青碎的胡子拉碴在下巴处,眼睛里都是红色血丝,苍白的脸色混着眼底那抹暗黑的幽怨恨意就像一个复仇的恶魔。
陆清蔓被他的这幅模样吓到了,长久以来的相处中,她看到的都是云淡风轻的,波澜不惊的,沉稳冷静的,玩世不恭的,冷酷沉着的他,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就像云端的天神,永远遥远的有一层疏远距离,让人始终靠不近。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如图已从云端堕落,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有了喜怒哀乐烦恼忧虑的平凡人,离她更近了,紧逼追她而来了。
陆清蔓绷紧全身,随着那人眼底的流光加深,她心慌得乱跳,被他盯得全身泛起冷意,如果不是楼道内有暖气,她已经忍不住要被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寒意摄的想打啰嗦了。
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处于本能做出反应,迈开脚步朝电梯飞奔而去。
身后也已经有了动静,有凌厉的风随着狭窄的长廊波及她身上,她惊慌失措四下无处,只能本能加快速度逃。
手指迅速按下电梯键,她下意识转身想回头看他,却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已经被身后的重力压制顷倒,重重撞到电梯上。
“呜!放开我!殷骥离!放开!”
“逃啊,你倒是逃啊!躲了这么多天,还不是被我逮到了!嗯?”
“你……”
“陆清蔓,你居然敢!既然你敢逃,就要做好觉悟。”殷骥离转过她身子,捏住她的下颚,替她摘掉口罩扔到一边,摩挲她干燥的皮肤:“嗯……瘦了,皮肤也差了,没有我的滋养,你的小身子都在抗议。”
“你……你!”他突然的促狭令她无语,只扭过脸不去看他,转过身继续按电梯按钮。
身后满满氤氲着男人熟悉的气息,令她感觉自己也许稍微控制不住就要就此沦陷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他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太糟糕了,太差劲了。
她在心里暗自责骂自己,手上按键的动作急促起来!
“呃!”手上突然灼热的触感吓得她惊呼,侧过头惊诧发现对方正下颚拖在她的肩膀处,一眨不眨注视着他,苍白的唇翕动:“陆清蔓……我很想你。”
短短几个字,却瞬间令她有种崩溃的破碎感,震击她武装起来的心,一瞬间就已让她快要绷不住情绪流泪。
忍住鼻尖的酸楚意,猛眨着眼睛试图让那热意重新流回眼底。
喉头艰难蠕动,思考了一会,她才缓住情绪,不去看他那副落魄憔悴的模样,压着嗓子冷声道:“放手,我还要工作!你该回去上课,秦韵找不到你会着急!”
不带丝毫感情的郑重说词仿佛一下子激怒了男人,原本还温顺靠在她肩膀上的那人缓缓起身。
她不敢回头,绷紧身子,死死盯着电梯指示灯,在快到到达时猛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被身侧突然探出的手吓住,她立刻握住他胳膊:“你想干嘛?”
“绑架!”他冷冷一笑,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已经按下关闭键,陆清蔓下意识喊出声:“别!”
容不得她感伤愤怒,她整个人已经被扛起,悬空,肚子被压在那人健壮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放开我,殷骥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放开!”她捶打他,掐他,骂他他都不为所动,稳稳托着她走进了房间。
“从你打算逃走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做好被我这么对待的觉悟!陆清蔓,我本想再多给你写时间让你适应我,从心里接受我,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
他的话让她心头一冷,“你什么意思?”
“既然这么不听话,既然吃力不讨好,既然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接受我,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了,对于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就算会伤害到她!。”
他带着她进了房间,踢开卧室门,将她放在床上。
陆清蔓迅速起身,逃向门的位置,没想到后面人早已预料到,叮的一声,前方的门已经被关闭。
她被如此智能化的设计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贴着门面,惊恐看着他,加上他刚刚说的话,以及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她此刻惊恐悚然,像迷路的小兽打量他。
“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殷骥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蠢蔓,你难道不知道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眼里,从来没有道理可言吗?你现在是在……和我讲道理?”
他浅笑,笑里冰冷像一把含寒冷尖锐的剑刺破她的设防。
她僵在原地,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他,此刻她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前面这几个月的相处竟然还不足以让她看清他,她就像个谜,难懂,她难以看懂他。
“让我走吧,回去好好对秦韵,既然你选择她当你的女朋友,你就应该负责不是吗!现在这样来纠缠我很好玩吗?你想脚踏两条船?殷骥离,你是渣男!恶心!”
“呵!对,我是渣男!我恶心!可现在你还不是被我这个渣男制的死死的!”他低声笑了,冰冷的带着嘲谑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刺的她的心突突乱颤。
他怎么可以笑的如此不以为意,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以前至少还曾经以为过他有点人伦道德上的判断力,可是现在的这个人就像把一切道德美德凌迟践踏的恶魔,完全听不进道理,不被任何压制束缚,让她感到深深地无力与惶恐。
世间最令人胆战心惊的,大概就是无所畏惧。
让人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过来,不要再试图惹怒我!”殷骥离已经不悦,眯起的瞳眸泛起残忍的狠意,拍了拍自己所在的床边位置。
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过去吧!
“不,我不过去,你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殷骥离你冷静点!”她一退再退,到退步可退,只剩下在原地不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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