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殷骥离抓住了把柄,清蔓就做起了噩梦。

    每每梦魇中,她都会梦到那个恶魔拿着她那些不堪的照片给秦韵看,而梦里,秦韵不出所料露出了震惊失望的表情。

    对方恨恨瞪着她,眼底是憎恶和绝望,那股深刻的恨意,让即使在梦中的陆清蔓都感到不寒而栗。

    无法面对。

    而现实里,殷骥离除了在那晚拿着那些照片逼迫她听话后,没有再做进一步过分的要求,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陆清蔓躺在床上,刚刚才经历一场这些日子来重复了无数次的梦魇,额际爬满了虚汗。

    身体有股难言的不适,她侧头看了眼闹钟,快迟到了!

    简单收拾了下,起身,洗漱穿衣,没吃饭就匆匆赶向学校。

    昨天打工临时加班,以至她到凌晨才回来。

    昨晚她还不小心得罪了客人,被老板扣了工资。

    再坚持几年吧。

    等考上大学,毕业了,一切都会变好的,所有的厄运不幸都会过去,雨过天晴的那天一定会来。

    想到这,她又恢复了活力,重新振作精神,可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道熟悉的冰冷面孔。

    清蔓摇了摇脑袋,心中一股乱颤。

    最近她总想起那个人……

    自从和他搅在一起,她就没一天心安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和他撇清关系……

    一边想着,她一边骑着自行车赶去学校。

    在校门口,她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陆清蔓放缓脚步,想等他走远。

    但对方早在她进入校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现了她。

    殷骥离和秦韵说了几句,待对方走远后,停下来,在原地等她。

    眼看就要迟到,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走近他。

    她抿紧唇,踏着小步。

    殷骥离在离她不远处注视着她。

    见对方迟迟不来,太墨迹了!

    他已经等不及了!

    给了她好几天时间适应缓冲,她也该好好补偿下他了吧!

    殷骥离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趁着校园里的人都已经逐渐进入教室,逐渐冷清的校园小道上,陆陆续续的,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对峙。

    前方的路被堵住,陆清蔓咬唇,跨过他想走另边,不料对方已经跟了上来将她拦住。

    她屏息,深深吸气,又换了右边走,对方早料到了她的心思,又迅速堵住了她的去处。

    “你干嘛,要迟到了!”

    “我知道啊,但是你让我不开心了,你说怎么办?”殷骥离已经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动分毫,一瞬不瞬盯着她。

    认真的,又带着直生生的、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的清蔓一阵心惊,她难为情的撇过头,不想仔细深想他眼底那些复杂的含意。

    “你好烦,我又怎么让你不开心了!”

    “为什么躲我?刚刚,别以为我没看见。”殷骥离见她闪躲,扣住她的下颔,逼她正眼瞧他。

    他厌恶死了她的躲闪逃避。

    明明,他根本不会让她有机会逃掉。

    “殷骥离!别忘了你是韵的男朋友,不要在她面前和我表现的很熟,知道吗?如果你伤害了她,我不会放过你!”陆清蔓一股脑说出了这些天内心隐忍的心事。

    她的反复提醒令他不耐烦的蹙起眉。

    殷骥离不爽的触了触耳朵,不发一语,眼神逐渐转冷。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他咬紧牙关蹦出这句话。

    阴森岑冷的语气令她打了个寒战,明明还没到冬天,她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对,既然你选择和她在一起,你就要负责,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呵,你觉得我需要你看的起我?”他凑到她脸前,直勾勾看着她,轻浮戏谑的温热喷薄到她脸上,令她顿时感到窘迫又难堪。

    以他的身份,他确实不需要看得起她,甚至,他的一句话,就能轻易颠覆她的未来,她的命运,如果得罪了他——

    她的梦想,她的规划,她的人生也许都将幻灭。

    有钱人就是可以轻易为所欲为,残酷又必须接受的,生活的真面目。

    可是,她就是无法在他面前低头。

    她卑微的、被生活消磨的仅剩下的一点自尊和傲气,不允许她再这么持续退缩妥协下去。

    即使是做形式化的消极的抵抗,起码也能稍微自我安慰到。

    “我……”

    “陆清蔓,你算什么东西?嗯?”见她吞吞吐吐,他逐渐失控,吐出的话语也愈发离谱。

    “我不想和你说话,滚开,混蛋!”

    “你给我回来!”他暴喝一声。

    “唔!”手腕被强硬拽回,她被迫摔进他温暖的怀里。

    头愣是撞到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

    温热的、强烈的心跳声让她愣了好几秒,直到整个人被推到旁边的树干上,背部的刺痛令她瞬间清醒。

    没有吃早饭,加上身体的不适延长了眩晕感,令她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眼前一片发黑,也听不清身前的男人不满地说着什么,眼前脑海里的昏暗让她无法再顾及。

    沉默着,低垂着头,无声等待眼前的黑暗消失。

    头顶上方的人见她一直不说话,这才意识到她不对劲,捏住她的下颚抬起,脸上原本的怒气瞬间消失,在触及到她那无神失焦瞳孔的一刻,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喂!蠢蔓,你怎么了?”殷骥离不禁懊悔自己刚刚粗鲁的失言,明明只是想表达不满,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却反而南辕北辙了。

    陆清蔓眼前逐渐恢复清明,刚抬头,就看到殷骥离一脸慌张无措,如同大男孩一样滑稽的表情。

    莫名的,他着急关切的样子,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声的暖意。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就……

    大概是——

    听到他叫她蠢蔓开始,她原本的火气就忽然消失了一大半。

    称谓,真是一种奇怪的存在。

    “你要是不想我晕倒,就不要再找我麻烦了好吗!拜托你看看手表,再不进教室,我们就要迟到了!”她振作精神,指了指他手上的手表提醒他。

    听到她声音变得轻松,殷骥离整个心情也松弛了不少,其实,他也不想她讨厌他。

    那会让他有种想抓狂的焦躁。

    想撕裂一切的躁郁烦闷,从而导致了他一系列失控疯狂的行为。

    他本就是一头需要人安抚的野兽。

    野兽,渴望一朵安静的玫瑰作伴。

    她是玫瑰吗?

    不是红玫,她该是黄玫瑰。

    烂漫温暖,如春日普照大地的灿烂阳光。

    是他的心药。

    “我先进教室你再进来,不要让韵乱想,知道么!”见他情绪稳定,她提醒道。

    顺势揪过被他拽着的背包,陆清蔓逃般狂奔向教室。

    待她走远后,他才缓步跟在她的后面。

    还要多久,她才会明白他的心意?

    心与心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他看不透她的心。

    就像,她始终不理解他的心意一样。

    走到楼梯口,按捺住即将涌到嗓子口的心跳,陆清蔓才缓下脚步,心情越发失落低迷。

    这种空虚又痛苦的感觉,最近,越发深刻弥漫冲击着她的灵魂。

    尤其在看到他那双带着浓烈感情的眼神时。

    她真的不懂他心里的想法吗?

    从小在孤儿院生活的清蔓,其实过早就已深谙世故,性格里也多了几分同龄人没有的成熟敏感。

    察言观色,已经是她的生存技能。

    她又怎么会不理解他眼神底、表情里、言语中,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愫,那些快要将她原本寒冷的心烧灼得几欲融化的感情。

    可是,她能做什么?

    他们之间一开始就已经背离了正确的轨道,都错了!

    何况,现在的她,只想把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解决。

    感情,爱情,这些可望不可及的遥远美梦,是她不敢想的奢侈,也许是她悲观。

    她不相信会有好结果,所以她漠视、无视他直接坦诚的热情,无动于衷看着他躁郁发狂愤怒。

    有时,她真觉得自己很残忍。

    可更残忍的,是命运的轨道。

    她不能作出任何回应,她必须欺骗自己,隐瞒自己的感情与真实内心,必须要将一切杀死在最初。

    因为,他是韵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感情冲动,陪他疯狂,葬送了韵的幸福。

    是的,她赌不起。

    像她这样命运的孤儿,或许早就失去了争取幸福的资本,苟延残喘生活已经不易,怎敢贪婪奢侈更多。

    可韵不一样,她家境良好,天真烂漫,有与他并肩的家境资本,势均力敌的感情才有好结果不是吗?

    何况,秦韵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好朋友,她怎能无情抢夺她的幸福,和她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她这么爱一个男生……

    透过楼道缝隙,她偷偷看向远处低头黯然失神的男人。

    却不料,对方像是感应到了她般,迅速抬头。

    遥远的、隔着初晨柔和的微光,他们的目光,穿透无限远又无限近的时光轨道,碰撞交汇。

    那种灵魂仿佛触电的惊异感,令陆清蔓头皮发麻。

    她赶紧收回目光,躲到角落边喘气,随后迅速上楼。

    希望他没看到她。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但,怎么可能呢!

    犀利如他。

    不远处的殷骥离已经悠然来到楼道,抬头看向上方大跨步赶去教室的陆清蔓,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浅笑。

    陆清蔓在楼梯转角处,心慌意乱中无意朝下一瞥,恰好看到了他唇角渗透出的一丝自信的笑痕。

    莫名的,她的心又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三楼窗口。

    秦韵愣愣凝望窗外,刚刚看到的画面在她的脑海纠缠扭曲,好一会,她才缓缓关上窗,内心陷入疑惑。

    她看到——

    自己的男友,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纠缠在树下,姿态亲密如热恋中闹别扭的情侣!

    是她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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