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此刻已经凌乱一片,几个染着黄毛红毛,一看就是痞子样的男生,正拿着胳膊粗的铁棍到处在敲打。
玻璃门被大面积敲碎,她还没吃完的面盒,此刻也已经全部洒在地上。
知道他是在和自己的示威,陆清蔓梗着脖子,深深呼吸,即使不想面对,此刻也不容她再逃避。
他是势必要和她杠上了。
无力。无奈。没有办法。
只能任由被宰割的感觉,让她紧攥起拳,指尖陷进肉里,此刻只有痛楚可以麻木她的恐惧,让她做个勇士,和他战斗。
她猛地推开门,对上男人的眸子,昂起头,丝毫不退让。
“殷骥离,算你狠!”她从牙缝里迸出恨意,澄澈的玻璃眼带着恨意冲向他薄凉的眸。
“终于肯出来了?不躲了?”他吸了口烟,烟雾将他笼罩,他被淹在雾里,冰冷的低沉嗓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便利店空间太小,烟雾浓度太强,可见在此之前他抽了不止一根,陆清蔓被他呛的捂唇咳嗽,巨大的身体扯动,牵连了她脆弱的胃神经,痛楚再次袭来。
老胃病犯了……
她捂住腹部,站在混沌的烟雾中望着他,已经夜深,疲倦在吞噬她的精力,侵蚀她的神经,本来再过半小时她就可以下班回家休息。
现在……
苍凉袭入胸腔,可现在的处境却不容许她脆弱,她挺直腰板,在混乱的空间里与他较量。
旁边的几个小混混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看出殷骥离对这女的不爽,提着铁棍,顺手掂着,嘴里说着流里流气的话。
“小妞,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了我们殷少啊,看你这么漂亮,这么招吧,你道个歉,再亲我们兄弟两口,我们就放了你怎么样?”
他轻浮的提议显然取悦了旁边的几人,大家都发出哄笑。
那笑听的清蔓难受,滑腻的,肮脏的,充满色气的声音。
她此前的人生尽管不济,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她知道,她应该是遇到流氓了。
在学校就听说,明德高中附近有个职中,里面难免有些称兄道弟的混混拉帮结派,仗着自己会打架,仗势欺人。
此前,她还一直庆幸自己没遇到那么糟糕的情况。
可现在……
看来幸运终究不会再眷顾她了,从她遇上他开始。
“一群杂种!”她气的啐了句,倔强地瞪视面前的几个玩世不恭的人,丝毫不退让。
“你t说一遍?”
离她最近的一个个子稍矮的男生已经不耐烦了,走到她面前,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巨大的力气让她整个人都摔倒在一旁的墙上。
“你们算什么男人,只知道打女人?”她抹掉唇角的血迹,朝他们嘲弄一笑,似乎根本不疼。
那满带蔑视的样子愣是让在场的人一阵吃瘪,立在原地盯着她脸上肆意的笑,纷纷迷住了眼,血脉贲张。
“这小妖精还真漂亮!”
其中一个红毛痞子已经首先站出来,吞了吞口水,率先走到她面前,轻浮的勾她下颚。
她不屈就,执拗挣脱,下一秒却被他控住双手,不能动弹。
陆清蔓冷冷注视着前方无动于衷的男人。
她只知道,她现在的一切厄运都是面前这个人造成的。
殷骥离已经感应到她的愤怒,掐灭烟卷,两手插兜踱步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颚,打量灯光下她泛着水光的眸。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认错?”
这是她无视他的代价,他要让她记住。
“滚!唔!”刚骂出口,就被捏住了唇。
粗粝的指腹带着干硬的老茧摩挲她的唇,越来越用力,痛楚慢慢从唇,袭上脑门,她想躲开却丝毫挣脱不了。
四面楚歌,逃无可逃。
“我没有错!殷骥离,你倒说说看,我做错什么了?你不会那么幼稚吧?为那一瓶矿泉水就生气到做出这种事?”她冷笑嘲讽他,毫不顾忌他的颜面,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下羞辱他。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
“死不悔改?陆清蔓,你很有种?”
殷骥离凑上她,贴着她的脸,对上她满是恨意的眸,说:“不过,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想试试看吗?”
说完,用力甩开她的下颚,给旁边人使了个脸色,她头被晃的一阵眩晕,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经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音。
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随之而来的眼前的景象让她连尖叫都忘了。
等她想起要去拦时,店里台面上大部分东西已经都被损毁了。
“别打了,住手,你们不可以这样!殷骥离!快让他们住手。”
她慌乱无措,拦住这边,另一边又已经控制不住,她只能再回头去拦那边的人,可是她一个人怎么拦得住一群人,最后累到瘫在地上,重重喘息。
耳边尽是看她好戏的嘲弄笑意。
她撑起身子想站起身继续去拦,忽然发现旁边一个男的正想砸柜台架上一个昂贵花瓶。
那是店主去古董店淘来的,据说价格不便宜。
陆清蔓忙冲上前去夺,她的动作太激烈以至于那个男生都被她吓到了,手上的东西下一刻已经被抢走。
但男生骨子里的自尊怎么容许自己输,那人挥起棍子就往陆清蔓的背上砸。
“唔!”
殷骥离在不远处,想拦时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棍子落在那瘦削的身子上。
碰撞身体的闷音响彻在空间里。
打在他的心尖上。
他仿佛听到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房间里的人都被眼前这个孱弱的女生惊呆了,都没有想到她会就这么直生生受着那一棍子,去护一个不值钱的破瓶子。
打她的那个男生也没想到她这么硬气,躲都不躲,尤其是看到了殷骥离阴测测的脸色,不禁哆嗦了下。
“起来!”殷骥离缓慢走到她身边。
他看到她在颤抖,低着头捂住怀里的花瓶,他幽暗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脸色依旧无波无澜。
陆清蔓没有理他,实际上她是没有力气再去理他,疼痛剥夺了她的神经,她痛的已经没有力气发声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给他那瓶矿泉水,让他在大庭广众下感到丢脸的话。
那实在太可笑了。
“你滚,殷骥离,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失控吼他,喉咙口泣血般嘶哑。
再也遏制不住眼底泛滥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殷骥离无措地蹲在她身边,第一次他尝到了后悔和无可奈何。
他对这个倔强的女生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办法。
今天来这里,他只是想听她一句道歉,吓吓她,看她脆弱的模样,看她低头认错,看她臣服自己,只要但凡她流露出一丝脆弱,而不是故意对抗他,刺激他。
他都不会纵容手下的人对她这样。
而她现在的痛,成了他后来年月里,心底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
“你给我起来。”他冷着脸,伸手拉她。
“唔!”
他扯她手的力气太大,顺着牵连到了她的胃部,疼的她不禁咳出声。
身子已经脱力,只能被迫靠在他的身上,却依旧不放弃反抗。
他今天的行为,是真的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以往的每一次,她都可以告诉自己为了生存,不要得罪人,尽量忍让。
可是今天,她做不到!
“请你放开我!”她冷着声,客客气气和他说,疏离意味明显。
“都这样了,还和我倔什么!”
“不用你管,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一切不都是你害的!殷骥离我求求你,你可怜可怜我,只要你还能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的话,就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她低垂着头,根本不想看他,对他的失望从心底深处渗透出来。
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还有一丝可能情窦初开的好感。
但现在,全部没有了,都被他彻底摧毁了。
陆清蔓深深吸气,撑起身子站起,无视身边的男人,开始收拾凌乱的屋子。
这些赔偿起来,又是不小的数目。
四周的混混们显然被她吓到,怔怔盯着她。
“你们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带着你们老大离开!不然我现在就报警!”陆清蔓冷着嗓子,用自己最后的尊严威吓。
她深谙自己的威吓根本不会有多大用,如果那个男人不打算放过她。
她瞥向他。
殷骥离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掏出皮夹将一叠钱放到桌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陆清蔓冷笑。
现在是给了一巴掌,又给一块糖?
陆清蔓迅速拿起那叠纸币,扬在他脸上。
“我不需要你的钱,殷大少爷,我自己可以赚,请你赶紧离开这,拜托了……”清蔓疲倦的扯着嗓子。
颓废感在心里蔓延。
殷骥离抿唇,不再多言,看着满地的纸币,身形有些落拓,在陆清蔓刺骨的视线下离开便利店。
小混混们跟在他后面,临走前纷纷多看了清蔓一眼。
他们都感到惊奇,印象里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殷少这样。
等他们走后,陆清蔓开始收拾房间,一场闹剧过后,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夜幕深沉,月色黯淡,她抱头,掩盖住自己,无声呜咽。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
尽管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也不妄想他能对她多么仁慈,但是这次他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就像一个陌生人,她仿佛完全不认识这样的他。
抬起已经哭红的眼睛,入目的是便利店的凌乱破败。
她知道,这个工作她是保不住了,接下来又要为了寻找工作而苦恼了。
她心里难受,却不知该怎么发泄,只一个劲扯着自己的发,仿佛癫狂的精神病患者。
胃部的刺痛烧灼感还在继续,她撑起身子去喝了杯水缓冲下痛楚,然后继续蹲下身开始收拾一室狼藉。
未来还有多远,她渴望的幸福还有多远?那遥不可及的平静生活似乎正在被一点点蚕食毁灭。
天空外的夜幕黑暗一片,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夜色下,便利店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才关闭。
直到陆清蔓整理完所有下了班,殷骥离才从暗角出来。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看她,他没离开,躲在这里看她。
看她流泪,看她无助,看她抱成一团蜷缩的模样,他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他想上去抱住她,温暖她,和她道歉,但傲气和自尊却不容许他低头。
生来就不知如何妥协示弱的他,感到苦闷,无处宣泄。
目测她的身影走远,殷骥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冷漠的声音夹杂在冷风里,听的电话那头的人一阵发抖。
“阿湛,找人把刚刚动手打她的人做了!要干净点!”他面无表情说着冷酷的话。
一如这黑色的夜。
殷骥离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继续抽着,倚靠在墙上看着远处的夜幕。
他的另一只手上,紧握着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在黑夜里闪着璀璨的光芒。
其实他今天来的目的,明明不是伤害她,而是………
他懊悔扶额,捶自己脑袋。
“你看,你又把她伤了!”
而此时顺着夜路走回家的清蔓,仿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
但夜色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有冷风呼啸,时而几声流浪狗的叫声,冷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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