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电视总局发布《国家直播平台进一步加强管控》的通知,有些主播、网红以哗众取宠来博取眼球与流量,甚至打擦边球对青少年乃至成年人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

    “哔。”

    一只白皙的手正抓握着浴巾擦着黑色的发丝,上面粉嫩嫩的护甲油闪着勾人的光泽,电视机前的女生慵懒随意,走过时带过一阵风,顺手掐掉了电视机的开关,陆颜不喜欢听这些官腔报道,倒不是觉得亢长无趣,而是——再严打下去,自己饭碗就要丢了。

    她就是那种人。

    化上浓妆,露出锁骨但点到为止,直播间里陪聊专骗老头钱,一个个感谢打赏,笑得眉眼弯弯喊得热切,关直播后,淡淡呢喃一句“傻逼”的——坏女人。

    女性当主播。

    就这么五个字,还不够引人遐想吗?亲人一般都避之不及,仿佛是什么来路不正不光彩的职业,说出去丢人,但好在,陆颜是个孤儿。孑然一身长大,什么苦都吃过,人性的黑暗面自然也早早体验过许多。

    在微博上,有人来骂是常事,内容一个比一个离谱,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什么我男朋友看你才和我吵架、你有手有脚能劳动为什么选这个行业、哪个医生给你做的脸了、你是家里没厚实点的衣服吗、一晚多少是卖的吧、你什么时候去检查检查“身体”……等等。

    那又如何。

    家里没开灯,陆颜仰头闭目,还未完全干透的发丝,长长地,垂落在沙发皮靠垫上,窗帘没拉拢,月光便肆意光顾陆颜的独居小卧,地板上残留着光脚踩踏出来的足印,有些慌乱,也有些可爱,和她脸上始终淡漠疏离的神情,瞬间让人觉察出微妙且强烈的反差。

    不用刻意伪装的陆颜,放松状态下,唇角总是微微下撇,好看的美人什么表情都养眼,直播时温柔纯欲,四下无人时,慵懒的少年感淡淡从发丝缝隙涌出,竟不知是她点缀了月光,还是月光点缀了她。

    话说,没人见过陆颜卸妆后的模样,干净,无瑕,甚至会有些青涩,正好符合二十五岁微熟少女的味道。就如最后书法最后一笔,不必刻意加墨,直接在宣纸上拖下一笔快见不着的痕,以淡来收尾。自然,素颜都没见过,就更没人知道陆颜的真名了。

    不过……你要在街上问谁是“露小鱼”,那不好意思,要是不知道,那就是被社会网络淘汰的原始人。

    露小鱼仅用了半年时间,靠着一些舞蹈翻跳和女友视角的视频,硬生生冲上直播平台榜一,红得不亚于明星,招牌动作舔唇撩发摸喉咙,自然不尴尬,不知道直接锁了不少人的命门,天天沉迷露小鱼,茶饭不思地等她直播。

    “人气高涨有什么烦恼吗?当然……大家都只是从网络上观察我,下线了,我会觉得有些失落,就是繁华过后的冷清,酒局散场后的无所从的那种感觉。”

    陆颜以一副苦涩又微微惹人疼惜的模样,照着公司提前给的词卡,在媒体前完美地背完这段,事后心里暗道:没有烦恼,月入三万,脸都要笑烂了。

    可惜,夸奖露小鱼的一般都是异性,要是是女生的夸赞,陆颜估计会略微得意,心情雀跃着一整天。

    同事说,得了吧露小鱼,你看着就直,别想着男女通吃,抢老娘的活。

    “噗,我当然是直的……”

    陆颜在黑乎乎的环境里想起同事的话,没由来地笑出声。她不再自言自语,房间也静了,依稀,只有楼外隐约的车鸣,和夜宵摊上啤酒杯碰撞粗声粗嗓的交谈。

    伴侣?那就是给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套枷锁,习惯孤身一人,陆颜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何况,哪有真正纯粹的爱,不都是是为了年轻、美貌、身体、钱……总有一样所贪求。

    这么想着想沉了,直到,一本书上的反光吸引了陆颜的视线,在相较于相对黑暗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诡谲。

    ……?!!

    鸡皮疙瘩,瞬间顺着陆颜的胳膊起来,刚刚镇定的神色忽地慌乱起来,她不爱看书,家里不怎么买书,这本无字包装的全白皮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

    主播就像是一件人形产品,比明星更脆弱,也更容易昙花一现,更主要的,是主播更容易见到,在生活中本就是一个普通人,陆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倒大霉,遇上什么变态男顺着网络找到自己家地址了。

    “来都来了,不出来见一面?”陆颜轻笑,声音娇柔万分极具诱惑力,却神不知鬼不觉摸了一把极锋利的修眉刀片别在衣兜处,良久,陆颜踏着拖鞋把整个家都搜遍了,包括床底,也未见半个人影,家里灯全打开,那本无字书好像在无声地嘲笑自己大题小做。

    ……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公司年会送的?

    见鬼了。陆颜尴尬地抿声轻咳,当做无事发生般,翻开书页,皮的触感有些怪,不像市面上买的那些皮革笔记本,而是,有些细腻,细腻得像婴儿的脸。

    ——

    “求你了!!求你了!我只是一介良民,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包括她们!我的大夫人,几房小妾都……”男人泪流满面地连连后退,嘴长得可以塞两个鸡蛋,狼狈得连靴子都蹬掉一只,瞳孔紧缩,是人极度害怕的表现,哪里像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派主。

    整个人衣襟已经被冷汗浸湿,袍领紧紧吸在脖子上,平时仙风阔骨的模样在死亡威胁和恐惧面前,荡然无存。

    面前的,连灵兽都没释放,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灵兽碎落一地,手法阴狠又残忍……自己举家去冬延领土运输“幸云珠”,宿在这酒家,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消息。

    虽是小门派,但幸云珠乃门派至宝,能掩藏身上邪魔之气,这消息除了最亲近的内人,外人那是绝无可能知道……

    “哦。”黑影中的人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单手把玩着尖锐的弯刀,上下左右,来回翻转,娴熟又可怖,脚步故意很慢很慢,这受惊的猎物明显已经让她失了兴趣,有些磁性的声线淡淡又道,“可惜,我不喜欢女人。几房?记不清了吧,不如我来替你回答。”

    派主极度紧张,脸上肌肉因为一直紧咬后槽牙变得酸痛发麻,随着身影在沉甸甸的暮色里挪到窗前那抹红月下,这才从微妙的身形中看清,面前手臂上衣襟都被别人鲜血浸透了的人,是个女人。

    他居然打不过一个女人……!

    正道派系和邪魔派系中,究竟是谁能有此等功力?!前些年按功力,女人中翘楚当属南融派怀霜,可惜肉身破散,等等……南融派的境地不是正同自己此般!!

    “一,二。”

    “三,四。”

    两个人头如皮球般被她踢过来,随着她一声声数,高级檀木床旁便一声声闷响,派主彻底崩溃大哭,一下一下磕着头,磕的蹦蹦作响,□□湿透,望着未瞑目的小情人,说七房、七房!

    “答对了,放你走吧。”她的语调轻轻的,似乎还掖了些笑意在里头,完全没为自己灭口的行为感到一丝歉疚。

    派主迟疑不决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因为阴晴不定而不敢起身,她带着黑色兽牙面罩,白色的发丝挽起,鬓发自然,一缕极细的辫子就这么垂在胸前,卡着几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白金色发环,徒然增添几分玩世不恭。

    全貌倒是看不清,只能在慌乱中窥到她两双美眸,异于常人,那如霜般的淡蓝色,里面好像包含了一片未消融的小雪花,眼角下面恰到好处的泪痣。派主心惊肉跳,居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所遁形感。

    即便是受了惊,眼睛依旧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女人没什么反应,瞳孔望了望窗外,外面依旧是隐约的车水马龙声,小摊还在叫卖着山楂汤和糖葫芦,这口灭得,未免太无聊了,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闭关后再度出现在烟火人间,倒是想来碗山楂汤,思及,耐心告急,声音杀意愈重:“给你六十秒,离开我视线,趁我还没反悔。”

    “你真的愿意放我?!”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派主不敢再耽搁,艰难地起身,惊魂未定地扫了眼女人数数时的笑意,顾不得形象,疯狂地迈步而逃,原本几米的逃生距离显得格外漫长,身后那女人还在笑,不知道是不是施虐的快感,或者这变态本就爱看人的狼狈样,居然哼起小调:“快跑啊~”

    好听,但是催命,就在男人夺门而出那一瞬,先前还勾着唇角的女人,敛去笑意,双指一转,意力释放,那把长弯刀直接从派主后腰腹贯穿整个人。

    带着黑雾的意力何等强劲阴魅,将血流不止的派主架在空中,猛地倒退,直接“咚”地钉死在了墙上,刀竟然镶嵌进墙中大半,派主不甘心,用尽全力侧头,窥见身后女人右臂上的蓝蝶花纹,花紧紧缠绕着呼之欲出的蓝蝶。

    那是堕落的邪魔派才有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那个被驱逐,无门无派的白眼狼!是无数正道人士联合着缉杀、悖了人道的……居然是个女人吗?男人的失血量来不及再想太多,瞳孔剧烈震颤!!女人过来了,她半带欣赏地转动刀把,腹部已成浆糊,地上是没法看清的脏污。

    呜咽、求饶、咒骂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至极的声音,轻松道着最慎人的话:“反正只要留个头。”

    话音刚落,派主颅腔上方被那阵意力一拍一扯——两个黑白相间的圆球连着那些不清不楚的团块,掉在地上,发出啪叽声,在极静的客房里,格外清晰。

    望着如蝼蚁般弱小,眼眶空空的派主,已然再无声息,失去了生命。

    她缓缓开一把扇子,视若无睹,像是在对尸体低语倾诉,又如,在自言自语:“弯刀中间带一个反向的刀刺刃是因为,抽出来的时候,能更血肉模糊些,无药可医,以免我心软反悔,下辈子管好自己的眼睛。”

    “这刀,脏了,就不要了。”

    人,也一样。

    ——

    陆颜揉了揉眉心,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这什么小说,也没个书名没个作者的,这些死法看着好痛,真是个狠角色,说着给人家留个头,结果眼睛也没了。

    嗯……她的评价是,某种意义上,此人跟自己一样坏,给人希望,然后毁灭,看样子还记仇得很。

    意力?是那个世界修仙功力之类的代称吗?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陆颜从兜里掏个小橘子想解解口渴,这下“背时”了,居然忘了自己换了衣服,里面放着一把刚刚为防身装的修眉刀,大拇指指尖瞬间被刀划了一刀巨大的口子,疼得人直接嘶出声。

    啊…搞什么,明天还要靠这大拇指回复那些男人信息呢……

    创可贴在书前边的小药箱里,陆颜心神不安地伸手去拿,动作里夹杂着微弱的风,书,翻页了,那滴要留不留的血就恰好低落在了书上,红透、润湿了那个陆颜还没阅览到的名字——楚余伶。

    她怕痛,可没注意,只是没了之前的惬意和阅读下去的心思,警惕地检查了一道门锁后,躺在床上整理了一下明天直播的思绪,便沉沉睡去。

    书,还在茶几上摊着,未合,纸巾敷衍地遮盖住了那点晕开的血迹,风钻进来,摇动陆颜家的白窗帘,也继续撩动了后面的书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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