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学便是算数。
虽说也是六艺之一,但与礼乐射御书相比,却不为读书人所推举。
没别的,这玩意主要用于商贾算账往来。
这朝代,商贾又代表着算计世故,所以自然不被读书人所喜。
本朝科举,对读书人的要求也只是粗通算学而已。
就连平时书院里开的算学课,去听的人也不如其他课的人多。
所以卷子发下来以后,顶着监考官的威压,还是隐隐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哀鸿。
监考官见压不住。
不得不朝门内等候的差役吩咐了一句:“再见到有人交头接耳便直接拿下,送去知府大人那里!”
“是!”
众差役俯首称是的样子格外具有威慑力。
总算是将考生的哀鸣给压了下去。
考场内卷子被翻得是哗哗作响,唯有后排的那间考号里格外安静。
面容清俊的年轻考生动作不紧不慢。
读题细致认真,时不时还提起笔往一旁的草纸上写写算算。
态度泰然自若,跟旁边人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此刻,宁成文一边算着考卷上的题,一边暗自窃喜。
他的算学原本也不怎么好。
本来临时起意考科举就已经够紧张的了,哪有时间学这些科举都不考的东西。
还是前段时间,馨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基本算学书给他送到了书院。
叫他没事的时候做着玩玩就当放松一下脑子了。
谁家放松脑子靠算数啊?
周围的同窗都觉得这种观点十分奇怪,但宁成文是个既乖又抠的。
总觉得这书买都买了,若是不看岂不是浪费了。
于是真就趁着空闲的时间做起了算学题。
这做来做去还真就做上了瘾,没事就弄两道题算一算。
本来就是当玩乐的事儿,没想到正好撞在了院试的节骨眼上。
刚才看到考卷的那一刻他差点没原地乐疯。
因为有好几道题根本就是他之前做过的原题。
就比如这第一道题:
大家凑钱买一件物品,每个人出8钱还余3钱;每个人出7钱就还差4钱,问人数、物价各多少?
这一大堆的数刚一出来,就已经难倒了考场里一半的人。
好多人连题都还没看明白,就已经笃定自己不会做,开始手忙脚乱了。
宁馨告诉过他,做算术题最忌讳心乱,心一乱,这题再怎么算也算不明白了。
想起女儿小大人似的嘱咐模样,宁成文心头被周围考生带起的慌张也消散开。
慢条斯理在草纸上列下一个式子。
算出答案来以后也没着急写在考卷上面,而是又将答案带回到原题里面算了一下。
确认无误后,这才端端正正写在了考卷纸上。
一张卷子全部填满,宁成文自信满满上前交上了考卷。
作为本场考试第一个交卷的考生,他自然吸引到了监考官的注意。
卷面干净工整,每个题都写了答案。
虽说也看不出正确与否,但看着就那么让人舒心。
监考官当着宁成文的面儿将他考卷的名字糊上,然后朝他点点头,准许他离开了考场。
……
心知馨儿对自己的气还没有全部放下,宁成文一边往考场外走,一边琢磨着去买点好吃的回去哄哄女儿。
不光是为了上回的错误。
还有今天的算学题。
要不是闺女给他送来的书,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去做什么算学题呢。
他闺女还真是个小福星啊!
宁成文越想越激动,正晃着脑袋朝外面走,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哎,就算是不会你也多待会儿啊,这么着急出来是干什么?”
顾云亭大踏步从身后赶上来,模样好像与宁成文格外相熟。
和顾绯相比,他倒是更好相处一些。
加上宁馨一直说是自家救了顾云亭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宁成文对他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
闻言便笑着解释道:“我都做完了的,顾兄做题速度也是很快呀。”
顾云亭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会个屁?!
国子监的算学课他是一节都没上过,能知道个一加一等于二,那都得是掰着手指头数的了。
毕竟他家境殷实,算账都有府里的账房先生。
他一个堂堂少爷没事扒拉算盘珠子像什么话啊。
但一想到他不会,估计同考场的其他人也都不会。
所以,当宁成文交卷离场时,他也随便在考卷上蒙了几个数,然后跟在他身后也出了考场。
谁想到人家宁成文竟然会做!!
顾云亭差点没直接当场被气死过去。
“啥?你怎么会算学啊?那又不是什么正经学问!”
宁成文显然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耐着心解释:“平时算着玩儿的,馨儿说有助于放松头脑。”
顾云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指着宁成文你你你的说了好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你家人都有病!!”
谁他娘是靠算学题放松的啊!
他去听个曲儿,看个戏的那不香嘛?!
出了考场的大门,顾云亭看他的眼神还是像看神经病。
直到他家的马车到了跟前,却还没有看到宁家有人来接。
顾云亭略有些不忍。
看吧,这一家人脑子都有病。
明明知道得罪了顾绯,还竟敢让家里的宝贝疙瘩自己出门。
真真是胆子大啊。
“上来,我送你回去。”顾云亭不耐烦朝他抬了抬下巴。
宁成文其实是想说不用的。
他还想去前街买些馨儿喜欢吃的点心给她带回去呢。
没人来接也是正好的事情。
可顾云亭哪里有空听他说话,叫身边两个下人,将宁成文架着就给塞进了马车里面。
这个架势看着太吓人,把一旁也垂头丧气出考场的魏凌都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兄弟这是让人给掳走了,差点撸起袖子上前和顾家人干架。
还是宁成文艰难从马车里露了个头朝他解释了一句,方才罢了。
车帘子拉下来,顾云亭和宁成文各自坐在马车的两头。
马车空间狭小,这俩人本来也没那么熟稔,这样相处的确稍微有那么点别扭。
宁成文只得转过头装作朝马车外面看。
顾云亭清了清嗓,说道:“回去告诉你家里人,别怕,虽说我斗不过顾绯,但他爹爹可不惯着他,我已经将之前的事情尽数告诉我叔父了,他绝不会准许顾绯胡来的。”
宁成文对顾绯没什么恶感。
也知道对方是自己家的恩人。
他只当顾绯是一个有些恶作剧心思的孩童罢了。
就像裴杉那样。
甚至心底还隐隐觉得馨儿在大惊小怪。
但顾云亭这么一说,他还是温声道了句谢。
后面的路程二人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了宁府的门口,宁成文对顾云亭道了谢,下了马车。
“馨儿,爹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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