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被窝里打了几个哈欠,又赖了会儿床,这才慢吞吞从榻上坐起,垂腿坐在榻边出神。季宓宁一如往常穿着里衣前去洗漱,根本没有注意到枕头上的血滴,也没看到自己额间留下的干涸红痕,低头稀里哗啦仔细洗过一遭,便将那点痕迹全部融进了撩起的水花里,消失殆尽。
齐梧大约听到了内间的动静,在外轻唤道:“阿宓,起了吗?”
季宓宁随意擦擦嘴,开口回复道:“起来了!”
他臂弯内揽着一套新衣裳踱进屋内,将裙仔细挂起展示给季宓宁看——那是件全新的桂子绿织锦裙裳,大体是那百褶如意裙的模样,帷裳外配着层轻薄的绡纱,裙带则为清雅的月白色,搭在一起倒也清新脱俗。
她伸手抚摸着裙摆的滑腻绣纹,歪着脑袋疑问道:“我的银铃呢?”
“在这儿。”齐梧将银铃从平袖中取过,完好无损地递过:“物归原主。”
“所以昨夜你们用它做了什么?”季宓宁问。
见齐梧半天踟蹰,季宓宁干脆利落摆手婉拒道:“好吧好吧!大抵也就是些别让那小鬼缠着我的法术,不愿说的话我就不听啦!你们随意就好!”
“随意?”他饶有兴趣地轻笑道:“阿宓,你决定不再规劝我们二人了吗?”
季宓宁无奈耸肩,有理有据地解释道:“规劝呢,我昨晚已经劝过了,除此之外我不是个多嘴多舌的好事之人,更不想干涉他人抉择,所以至于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甚至是去杀某个人,我都不想干涉。”
“不过我还是得多嘴一句。”她信手拈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水喝,缓缓顺着发梢呢喃:“连理夫人之前那两个孩子,我猜测大约也和那白鬼有关吧?说到底小孩子没什么错,如果这次她真的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总不用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下杀手吧?”
齐梧貌似郑重地点头赞同道:“自然不会,我与兄长自有分寸。”
“”
会有分寸?你们才没有分寸吧?季宓宁一眼便看出他在故作真诚的演戏,索性也懒的对牛弹琴,毕竟这么简单的道理,哪怕齐梧和齐骁懂得甚至记得那么一星半点,前两个未成形的胎儿也不至于落得被白鬼拆吃吞腹的下场。可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磨破嘴皮子,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听她的劝呢?来来回回推诿蒙骗,必然惹不出什么好结果来,不如闭嘴。
“对了阿宓,你先换好衣裳,早饭等下便端进来,咱们三个一同吃罢。”齐梧挑起他那俊俏到足以迷惑万千少女的眉眼,示意季宓宁道:“去试试。”
“从哪里做的如意裙?好精致。”
“府里奶娘做的,妈妈手艺好,兄长便托她为你做一套。”
季宓宁讪讪撇嘴:“可我跟你去上课,穿这么好的话先生会不会又给齐郡司告状?”
齐梧云淡风轻地微笑道:“若齐瀛敢说你半句,我与兄长自不会让他与那贱人好过。
“”好吧,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了。
她是万分害怕先生点齐梧炮的,因为二公子找个不认字的白丁小丫头回来做伴读已是离谱,季宓宁又被齐骁齐梧照看的太好,总是无辜成为他们一家子的导火索。按理而言齐家两位公子本就跟亲爹冷战数年,私下大抵是铁打的不可开交,偏齐郡司又极好面子,给了台阶也不乐意下,再怼上齐梧这个冷僻阴骘的性子,能讨到好才见了鬼。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儿孝父心安,齐家真是半里半毫都没沾上点儿,这原先也正是季宓宁决意趁早告退的原因。不过若搁置到眼下来说大概又多出了一条缘由,那就是齐梧和齐骁提出的那个可怕想法,简直让季宓宁无言以对,且前半生都没这么无言以对过。
她无意惹怒齐梧,更无意伤害他的痴心。打最初开始,季宓宁就与他说的清楚明白,更直言告诉齐梧自己没有旖旎的心思。既是如此,二人到时好聚好散便是,倒也无需闹得太不好看。
两位公子巳时初上早课,现下方过辰时,齐梧往日都这个点唤她起床用早饭。季宓宁懒曲曲地踱步到屏风后换上新衣裳,梳好两只发鬏,悉心挑了对绣鹤祥云的青色发带绑好,便坐在铜镜前描起了眉来。她眉型生的完满漂亮,本就浓淡相宜,如此用最清浅的螺子黛修饰为秋波眉状,搭着简单低调的凤梢与口脂,着实肤白貌美,脱俗非常。
因要陪着齐梧上课,季宓宁除了施黛之外几乎不会太过修容,毕竟洗脸捈膏之外也就足够了,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得心应手,深知自己就算去了雕饰也美不胜收,便索性随便收拾收拾就好,免得又挨罚。
话说要不是韩僭仲从小就爱打扮她,倒也不至于把她教的这么臭美。字没学会几个,妆却会画了不少。
半刻钟后,齐骁佩剑从屋外走进,礼貌冲季宓宁颔首问好后,方才坐在桌前唤拾翠他们上菜。今日菜谱是香菇鲜肉馃和几屉面点,季宓宁由于不能吃鲜肉的原因,早饭便被安排成了滑蛋清粥配小菜,而他们二人的主食则是一碗鸡汁菌子蒸蛋羹。齐梧将那盘鱼松清炒青豆和酱腌鲊鱼端到她面前,嘱咐她多吃几口。
在吃饭这方面,季宓宁从不落下风,点点头便起筷吃了起来,夹起齐骁放在她盘中的马蹄虾肉小饺送进嘴里,又火急火燎配了口鲊鱼,不由欣喜夸赞道:“好好吃的鱼!怎么做的?是新菜吗?”
“是新来的厨子做的。”齐骁道:“貌似是用辣酱与酒糟腌制,味道辛辣回甘,还有些酒的醇香。”
齐梧点头:“是米醋、红糖和辣椒做的酱。”
季宓宁竖起拇指:“真不错,可好吃了!你们快也尝尝!”
齐府毕竟是灵鸟郡鲜衣美食的大家,餐食用度最是妥当全面,仅仅一桌早点便让当时初来乍到的季宓宁直流口水。在府内久而久之吃的习惯了,方知每月其实都有些定了规矩的菜谱。起漪园那边不清楚,但思古园这里的餐饭确实又香又繁——比如每月初三那天总会吃顿汤饼,搭配青笋、豆芽和豆腐吊成的蹄花汤,季宓宁若是吃不成,便会单独给她做一份鸡汤炖菜煲,只需一点薄盐、一勺胡椒便能精美提鲜,煮的软烂入味,最合她的胃口。
而平日里除过齐骁和齐梧都爱吃的牛肉鲞、甜烧白和素烧茄子之外,季宓宁也能点点自己喜欢的菜。她从小吃的就简单,路边随便吃点包子馒头,或者买颗莲白买只糯藕回家用清水煮一煮便作道菜,哪吃过什么真正浓油赤酱的美味好物,来到齐府逐渐修炼成“小饕”,沾了齐梧他们的光,可季宓宁最爱的,其实还是那碗煎蛋阳春面。
锅热倒油,双面煎只鸡蛋,随后加些热汤进去,碗里切好葱花,依次加进盐、豉酱、和一小匙白糖,如果可以的话本该再剜勺猪油来的更香,不过季宓宁更喜欢一勺香油解决问题,细细的银丝面煮好捞出,将煮过面的热汤直接倒进碗中,面汤浓郁诱人,是极好吃的。季宓宁总下厨做它当夜宵,有时齐梧齐骁读书到深夜,她又不想麻烦拾翠陪熬,便主动去小厨房帮他们一人做一碗垫饥,热腾腾吃下肚去,也能顺道驱驱寒气。
齐梧将自己那份蛋羹舀出一半递过来,随意问道:“衣服还合身吗?”
“挺合身的。”她点头:“以后别弄这些了,我有好多件衣裳呢,够穿。”
齐骁起箸夹了只馃送到嘴边,果然不合时宜地再次提起了昨晚那一茬:“阿宓,昨日我与梧儿所提之事,你可有再行考虑吗?”
“”季宓宁放下瓷勺,干净利落地摇头道:“我怎么考虑也不成,绝对不能答应。”
“为何?”
“因为我不能那么做,不能接受那么做,也不喜欢齐府。”
齐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双手交叠搁在桌面上,缓慢开口道:“在齐府吃穿不愁,也不用再顶着风吹日晒、起早贪黑去讨什么抛头露面的活计,为何不喜欢?”
“因为你们家一点都不温馨和谐!”季宓宁颔首低声道:“我没有亲人,所以很想过一过圆满的家庭日子,再不济的话也得夫君爱我。可在你和大公子的眼中不过是个拿来分享的漂亮玩偶罢了,今日你们都来讨我,明日就也能都不要我。”
“我们怎会不要你?”齐骁扔下手中汤匙落在碗中,激起一阵刺耳的叮当响声,一向温和大气的齐大公子忽像变了个人似的焦躁起来:“阿宓,昨夜我们二人是否对你说过,哪怕你最终二者择一也完全可以?”
“大公子你是说过,可我真搞不懂你们喜欢我什么?要是喜欢这副皮囊,二十年后我也会变丑,你们又何必可着我一个人逼迫呢?”
她此言一出,齐梧便冷冰冰回道:“若你认为我们二人只贪图所谓美貌,那便等同于将我与兄长划归为齐瀛那般的人渣范畴。”
季宓宁大约也意识到不该又莫名挑起什么事端,也赶紧解释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呀!我”
“公子!”
思古园的掌事小厮宝来“嘭”的一声推开主屋房门,微胖的脸颊混着汗水皱在一起,指着园门的方向对齐骁急道:“大公子!起漪园来人了!带着个什么院坟郡的法师堵在门口,那人非说咱们园里有东西!一定要闯进来察看!”
“找死。”齐梧道:“来了多少个人?”
宝来擦擦快要滴进眼里的汗:“小厮丫头们总共也就近十个,要搁往日,咱们有的是办法!可起漪园那位现下有着身子,在门口纠缠了小半个时辰,连老爷都不知如何被惊动来了!”
季宓宁讪讪端起碗喝了两口粥,飞速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和点心,知道接下来必然有场恶仗要打,吃不饱可不成。齐骁见她埋头苦吃,倒又恢复了一贯的好脾气道:“阿宓,你先在屋里待着吧,吃完可以再休息会儿,今日早课暂且拖延,明日补上。”
“没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她诚恳道:“反正连理娘子看不惯我,我就站你俩身后,给你们撑撑场子。”
她主动选择阵营,齐梧和齐骁的脸色明显松动融冰,季宓宁随意抓起帕子擦擦嘴,便跟着他们二人快步走到了园内那片花圃之内。连理娘子和齐郡司带着那劳什子法师走进思古园内,两拨人好巧不巧,正在那棵坐着白鬼的大树下碰了头。
季宓宁不想惹事,但却有点八卦好事,说句不大中肯的话,暂且搁置齐郡司这个亲爹不说,只连理娘子这个后娘就真够万花丛中一奇葩的。季宓宁不赞同白鬼的所为,但也烦这活人作乱齐府苦连理久矣,只盼她别再跟齐郡司说些什么挑拨父子感情的瞎话,也别再折腾府里的无辜员工了!
所以,她一来想帮这兄弟两个充数充场,二来则是想看看这院坟郡来的法师究竟有什么能耐,是不是真的能看到这树上的白鬼。
齐骁貌似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齐郡司难看,最终还是先行抱拳颔首见过了父亲,可齐梧这人压根如同看不见自己亲爹似的,直接目视前方问候道:“这思古园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竟惹得一帮臭虫闻着味追撵过来了?”
季宓宁咧嘴躲在他身后,灰溜溜观察齐郡司那张气得绿紫绿紫的脸,她抬眼望向那颗树的枝桠,见那白鬼依然坐在原地,诡异笑着朝人群中看,眼神直直盯着不知情的连理的脑袋,粘腻的口水黑黢黢滴在叶片上,缓慢而又没有规律地滴落下来,染在了那日将她攘下水的婆子头上。
“”
好恶心,但又好解气。
“逆子!”齐瀛严厉道:“娘老子要进你屋门,怎的比登天还难些?”
齐梧抱拳轻笑道:“老子是亲老子,娘倒是早就入了土了,哪来的囫囵娘老子?”
连理亦笑道:“梧儿,不论你认不认我这个娘,今日都必得给你爹这个面子,让稷里法师好生探查一番,若思古园当真没招惹什么邪灵鬼魅,那也是为你们二人的身子康健作保障。”
齐骁正要开口,齐梧却缓慢敛起笑容,极其清楚地开口回复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连理听他如此决绝不给脸,便索性闭上了嘴,轻挽住齐郡司的广袖,作势朝后退了两步,佯装出一副多任人拿捏的绵软性子,简直虚伪。而季宓宁则无意听他们唇枪舌剑打官司,依旧立在齐梧身后观察着那法师。这人与季宓宁先前在无定见过的巫医之类不同,其实并不大类似沉溺于神魔之人,面对齐家这一顿硝烟四起,他也只是半阖双目,一言不发地手握念珠,整个一副蹙额愁眉的苦哀模样,怪叫人觉得是个装模作样的神棍。
季宓宁又定睛打量了一下他的长相——此人一袭深蓝带卦纹的朴素道服,五官姑且算得端正,嘴唇很薄,眼窝深邃,身形匀称挺拔,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上下,唯一不足的估摸是那款略显窄长的脸型,季宓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绞尽脑汁较劲半天,好容易回想起一句再合适不过的俗语曰过:今年一滴相思泪,明年流到下巴颏
放着着剑拔弩张的正好戏,那位法师却淡然走到粗壮的树干旁驻足,左手拈着漆黑的佛珠,右掌竖起不知在感应什么,齐骁踱步靠近他身侧,举剑将他的手从树干旁顶开,语气低沉危险道:
“在府里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别在思古园放肆。”
法师识相后退两步,谦逊地冲齐骁齐梧二人弯腰行礼,极温和道:“鄙人此番受邀前来,自然要行分内之事,若有冒犯,还望二位公子不要动气。”
“你说园里有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齐瀛道:“还望大师尽快找出,别再害得我齐府家宅不宁才是。”
连理也立即接话:“稷里法师,您在院坟的名声一向是最好的!还望尽快为我们这几个园子驱驱晦气,保佑我儿顺利出生啊!”
“家主莫要心急。”稷里走近齐骁面前,礼貌摊开掌心向他做出邀请:“还请齐公子将贵手放于这只木簪之上,让鄙人仔细探查一番。”
齐骁意味不明地挑起眉来,将右手四指搭了上去。这木簪样式虽普通,但混体深棕,顶端固定着一颗盛开的白玉莲,雅气精巧,貌似是这法师的随身通灵法器。稷里闭眼感应结束,将木簪重新收回到那只敞开的盒子里,摆在树下的泥土上,从袖中掏出一只全新白蜡,点燃举在了面前。
在场众人全部寂默无声,定睛望着单膝跪地的稷里法师,想知道他究竟会看出什么东西来。连理见他半天不开口,急着靠近询问道:“法师,您看出什么没有?是不是他们思古园”
“安静。”
稷里竖起两根手指,头也不回道:“不要发出声音。”
季宓宁撇起嘴看她吃瘪,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又小心翼翼探头过去,朝树上隐形的白鬼呲牙咧嘴一阵威胁,面色不善地移开了目光。稷里口中默念着什么关于“黄神越章”的咒语,吹灭蜡烛,晃起香灰绕树一圈,忽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只短剑,直直插进了树下的泥土里。
正与季宓宁暗暗较劲的白鬼忽然收敛起怪笑,眼神也直直转向树下,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煞白的脖子,从指缝内滴出了格外红艳的鲜血,季宓宁刚要惊叫出声,便见齐梧竟也蜷缩起身体,直直倒进了她的怀抱。
季宓宁一直站在他身后,自然是最快接住齐梧的那个。她顺势坐在地上护住对方脊背,利落地掐住他人中问道:“齐梧?你怎么了?”
“梧儿!”
思古园的小厮立即去唤了家医,齐瀛和齐骁亦迅速跑近,将他从季宓宁怀中接过。她见齐梧脸色变得青紫,额角冷汗潸潸,脖颈间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疹子与红纹,不断渗出血丝来,分明就是跟那树上白鬼收到的伤害有关,而起漪园的人根本没有制止那稷里法师施法的意思。
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原本就知情的季宓宁立即冲上前去踢翻那只木盒,作势便要抢过稷里手中的短剑。场面一度混乱的要命,连理身后的婆子趁机毫不示弱地踏步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季宓宁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正巧趴在了那只古朴的木簪跟前。
“小贱蹄子!你要干什么!”
那边的人一时顾不上倒在地上的季宓宁,一股脑分成两拨交战,齐瀛在一旁急上眉梢地高声制止道:“赶紧停手!去把大夫叫来!”
“大师别停!”连理骂道:“快把那些该死的东西全部赶走!别让它们再祸害我腹中骨肉!”
起漪园一众身强力壮的家丁像是早就被吩咐好了一般涌上,同宝来、栓柱他们几个扭打在一起,决心不许任何人中断稷里的行为。季宓宁抬头看向那白鬼,只见鲜血一滴滴从树杈上滴下,原本面目狰狞的小鬼也已经恢复了八成的孩童样貌,它发育貌似尚未成型,只有八根短短的手指,恳求地望向季宓宁的双眼,伸出了因为窒息而变紫的舌头。
她真的不明白这稷里想干什么,为什么明知齐梧有异,却还要坚持做法驱除这白鬼?季宓宁见齐梧状况半点不见好,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再行制止,身体内里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先是胸腔内一阵热意涌上,随即便像是偏头痛般的折磨,她眉间一阵剧痛,缓慢散出了些微微光亮,更是同昨夜的情形一样,在并未受伤的状况下,顺着鼻梁和眼角,蜿蜒流下了一行血液。
随即,季宓宁像是失去神智一般,抓着面前的木簪站起,直直转身插向了稷里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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