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任是作了万全准备,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出动了两名宗师!

    眼睁睁地看着昭昭躺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他心头大恸!

    “昭昭——”

    “姑娘……”

    刀光剑影在身边仿佛褪成了苍白的背景,玲珑和紫竹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秦瑄跪在容昭身边,却不敢去移动,那柄细如拇指的凶器从后心穿过,在前胸露出半尺多长,如果动手拔除,必然会引发大出血。

    那从码头上踏空而来的男人,看到秦瑄的表情,冷笑一声,“秦瑄,当年本王尝到的痛楚,今日也要让你尝一遍!”

    甲板上的战斗几乎都停了,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哀鸿遍野,两大宗师分别站在秦瑄前后,纵然乔清池受了重创,却也不是失去了战斗力,然而秦瑄却仿佛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他的身影僵硬如石,手却稳稳的没有半丝颤抖,伸指掰断了剑柄,只留下了一截剑尖,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塞进了容昭的嘴中,随后从脖子上扯下了那块他一直佩戴的药玉,将它戴到了容昭的脖子上。

    “昭昭别怕,朕一定能救你!你们两个,保护好主子!”

    秦瑄说完,站了起来,一身银白的常服上血迹斑斑,往日雍容淡漠的君王气度中平添了几分铁血肃杀,他来回看了站在他前后的两人一眼,桃花眼幽黑深沉,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地镇压在无底的深渊中,“南疆的鼠辈,也就只能背后偷袭了!那缇,这么多年,朕以为你长进了,谁知还是如此不堪!”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高大的身材与他不相上下,身着修长合身的玄色锦袍,乌发披散在脑后,额前勒了一条黑色皮绳,中间缀着一颗龙眼大的黑色宝石,纵然是在深夜,也熠熠生辉,深沉而不失尊贵,浓眉凌厉地飞向鬓间,深邃而狭长的眼眸泛着冷厉的光芒,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显出了冷酷而不好亲近的气势。

    “呵,说的你好像从来不用阴谋诡计似的!”

    秦瑄不在说话,在容昭推开他替他挡了那夺命一剑后,他的整颗心都犹如裹进了千年寒冰中,再也无法回暖!

    “锵——”银色的长鞭如灵蛇般游曳而出,瞬息间便至那缇的咽喉!

    与此同时,那缇和乔清池也同时动了!

    对于他们而言,今夜不是三大宗师擂台比武,需要去讲究武德、风度,而是两国君王之间的生死争斗,一切以置对方于死地为前提,是不是光明正大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唯有一点,那就是干掉对方!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三大宗师之间的战斗已经不是凡人可以介入的了,他们三人的身影已经化作了虚无的影子,肉眼难以捕捉,犹如三团月夜中的银光,在半空中迅速地对撞,纠缠,分开,再继续对撞,纠缠,分开……

    水面被那些泄露出来的内劲激得翻涌不止,波浪滔天,别说是还停留在水中的人如置身龙卷风中,便是这艘沉重的龙舟,也开始摇摇晃晃——

    玲珑和紫竹牢牢地固定住容昭的身体,生怕有丝毫移动,就会加重主子的伤势,容昭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始终保持了稳定的频率,这才是两个满面泪痕的丫鬟没有失去镇定的原因,然而眼看着争斗愈来愈剧烈,甲板上已经没有人了,她们必须要移到更安全的位置!

    “玲珑,紫竹,接住——”

    门内,赵云袖一只手死死地把住舱门,另一只手扔出了两条丝帛,她腿上中了一箭,好在不深,她自己咬咬牙就包扎处理了,本想为了表忠心她也不能躲在舱中,而是该与璟淑仪娘娘一起,但当她伸头时,甲板外的情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璟淑仪娘娘拼死救驾,如今生死不知,而皇上也被两个陌生人缠住,无暇分身,她能做的唯有撕下两条丝帛,将璟淑仪娘娘先移进来。

    玲珑和紫竹心中也是明白,一人把住了一条丝帛,正要使力,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人——

    “乔大人……”玲珑惊恐地喊道。

    原本宛若谪仙般的公子如今如同从血中捞出来一般,明珠蒙尘,一双眼眸依然沉静空逸,只是在注视着身中两剑的容昭,才泄露出丝丝温柔和心痛。

    “别愣着——”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

    紧跟着一道压抑着无边愤怒的声音,“住手——”

    机会稍纵即逝,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容不得乔清池反悔,他一手拂去,那两个拼死护主的丫头便被扇飞了出去,另一手抓住了容昭,却出乎意料地没有飞逃,而是转身——跃下了船,身后紧跟着一道凌厉无匹的掌风,在他接触到水的一刹那狠狠地拍上了他的后背!

    “扑通”一声,水花长溅!

    被纠缠得无法脱身的秦瑄眼看着失去了容昭,目眦欲裂,心神大乱,不顾一切地向乔清池攻去!

    这本就是那缇与乔清池商量好的声东击西之计,眼见秦瑄果然不顾自身安危要去追乔清池,那缇心中一边觉得怪异,一边又岂会放过机会,一剑过去,破开了秦瑄护体的罡风,眼见便要刺中秦瑄,他的心头已经涌出了兴奋的滋味——

    “碰——”一声闷响,一道身影闪出,挥掌击飞了那缇的武器,转身又一掌击在了飞身欲往水中跳去的秦瑄颈中!

    来人正是大乾的镇国国师,大宗师秦昊!

    宗师境界与大宗师境界,相差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字!

    秦昊一把抱住了昏倒的秦瑄,面对着那缇,苍老的眼眸中射出冷酷的光芒,“小子,当年本座便说过,你心术不正,至今依然,堂堂一国之君,只会在背后耍弄这些手段,总有一天,你必会自食恶果!本座今日不与你纠缠,只看你有没有本事走出金陵!”

    那缇看到秦昊身影的一刹那,就知道此次刺杀行动功败垂成,而一生中唯一一次刺杀秦瑄的机会,也就此消失,以后有了防备的秦瑄,再也不可能如今日这般轻易被算计了。

    “整个大乾,本王亦能来去自如,你这位所谓的盛世明君弟子,也不过如此!”

    输人不输阵,那缇纵使忌惮秦昊,也绝不可能在秦昊面前坠去气势,说完这句话,他往后一仰,与乔清池选择了同样的离开方式——水遁。

    秦昊也没有立即去追,实在是手中的秦瑄情况危急到刻不容缓,需要他立刻出手相救,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半是嘲讽半是感慨。

    “本座一直以为你是个多情到无情的家伙,想不到,竟有为了个女人不惜破坏自身的根基、强自提高内力的时候,只希望你醒来了,不要怪本座没有去救你那心上人……”

    ……。

    金陵是江南几大繁华的城市之一,号称不夜城,每到夜晚来临,这个城市里的灯光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愈发热闹,那些带着晦暗色彩的店铺门面也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属于它们的时间。

    夜市,赌坊,酒楼,花街,柳巷,点缀了金陵的夜晚。

    而这天,整个金陵都不像往常那般喧嚣,透出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城市,只听到疾驰而过的骏马敲打在青石路上的闷响,和整整齐齐急速奔跑的步伐,连那些挂着红灯笼的青楼楚馆,也安安分分地收起了自己的媚态,缩了起来。

    金陵最大的青楼春风楼,位于金陵红街最中央,这晚也不像平时那般喧嚣来往,车水马龙。

    那最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鸨母,也收起了脸上常年不收的媚笑,表情凝重地叮嘱自家的姑娘们小心。

    楼上楼下跑了一通,才算叮嘱到位了,姑娘们个个跟她保证今天一定乖乖的不惹事,她们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日这个时候,哪里海域空闲的姑娘,而今天,春风楼的大门依然敞开,可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太古怪了!

    这群姑娘瞅着鸨母往后面去了,立刻聚在一起叽喳起来。

    “听说有大人物在金陵遇刺了。”

    “去,怎么可能,好好的贵人来咱们金陵干什么?”

    “不是说前两天金陵玉河边还挖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嘛,那些贵人就是来看石头的。”

    “是啊,不是说皇上要南巡吗?这个贵人就是皇上派来查看那块石头的,结果去出了事。”

    “乖乖,全城戒严,可不得了,咱们还是别说了,我这小心肝啊,都颤了半天了。”

    “就是,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牵扯不到我们头上,还是别管了。”

    有一个姑娘起头,其他姑娘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全城戒严啊,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次,可见这次的事件有多大,她们还是不要胡乱打听了,太危险!

    鸨母自然也听到前面那群姑娘的话,不过既然不出格,她也由得她们去了,自个儿锤了锤跑得酸溜溜的腰,离开了前面的小楼,进了内院。

    内院是几栋相对独立的小绣楼,而其中最奢华的就是鸨母的住所了。

    她进了绣楼,没有回寝室,而是转向了绣房,与大多数人相反,她真正的家底儿都藏在了绣房里,比如金银财宝地契房契,比如姑娘们的卖身契。

    一进绣房,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从那火盆中透出来,火盆的一角还搭着一张布头,显然之前烧的是衣服。

    绣房里有一张她平时休息的床,今日,床上躺着一名脸色惨白的绝色姑娘。

    床边,一名身穿干净布衣头发却还湿漉漉的年轻男子正愣愣地盯着床上的姑娘,他脸色比床上的姑娘还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这人正是死里逃生的乔清池。

    先后受了秦瑄怒极的两掌,乔清池受的伤其实不比容昭轻,他内息紊乱,内脏有些微微出血,肋骨断了三根,内功也出现了断断续续的停滞,如今全靠一口气强撑着。

    “你去歇息一会,让我来照顾她吧。”鸨母看得心疼,开口道。

    “不行,我得等师兄,等他来了,跟他说几句。”乔清池摇了摇头。

    鸨母知道乔清池性格固执,决定的事情别人是别想改变的,只能叹息着取来了各种药物,只等一会儿给乔清池用,她心中也难免担忧,也不知道主子成功了没有,若是成功了,金陵早就该乱了,可若是没成功,这戒严又是为什么,还真说不准。

    正在这时,后窗传来了两声极轻的敲击,鸨母精神一震,那窗子被无声地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很快便站稳了。

    这人生得高大,气势迫人,存在感极强,他的出现,让这间本就不大的绣房一下子显得无比狭小逼仄。

    此人正是水遁的那缇,与乔清池如出一辙的浑身湿透,他却丝毫不显得狼狈,那滴着水在刀刻般英俊深刻的脸庞上蜿蜒的湿发,那身将宽肩窄腰的昂藏身躯凸显得更加矫健的湿衣,使他反而透出股狂野性感的味道,放肆而不羁。

    他一进来,头也未抬地吩咐道,“给本王弄一套干净衣物。”

    那鸨母丝毫无法抗拒他的威严,一声不吭地下去了。

    他又看向一动未动虚弱无比的乔清池,皱了皱眉,“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不去治疗?”

    这师弟对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才不相信对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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