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铮和杜畿翻身下马,随即招呼百姓们都围坐上来,百姓们也不客气,纷纷围坐在萧铮和杜畿四周。
萧铮呵呵一笑,按例先寒暄一下:“你们都是哪里人呀。”
百姓们把目光都看向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那男人也不推脱,直接起身分别恭敬对萧铮和杜畿作揖行了一礼,随即道:“大伙儿都是陈留郡陈留县何家村人,草民名叫何贵,乃是这一带的甲长。”
萧铮和杜畿对视一笑,运气不错,居然碰到一个甲长,看来有得聊了。
萧铮微微一笑,和善道:“何甲长不必如此拘谨,我也姓萧,乃是齐王的同乡,奉齐王之命来跟你们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据实相告。”
何贵慌忙又对萧铮作揖行了一礼:“原来是萧将军,草民失敬了,萧将军尽管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贵心中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原来是齐王的同乡,怪不得出门有骑兵相伴,想来也是个来头不小的官儿吧,希望自己这些人刚刚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萧铮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齐王要往你们陈留郡移民的事你们知道吗?”
何贵点点头,道:“哪能不知道呀,整个兖州各郡各县到处都是那些外姓人,我们何家村附近就有不少。”
萧铮从何贵话里行间听得出他似乎对这些外来的流民也不太欢迎,但是却什么都没表示,只是笑问道:“你们似乎对这些外姓人不太欢迎呀。”
何贵本能就想否认,但是一看到萧铮和善中带着凌厉的眼神,瞬间不敢再有撒谎的念头,只好呐呐道:“萧将军明鉴,我们自然是不愿意这些外姓人来抢我们的地,但毕竟都是官府的安排,我们平民百姓也只能照办不是。”
萧铮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继续追问道:“我听说兖州其他州郡当地百姓跟外来流民的矛盾很深,甚至还有些闹到大打出手的事,不知道你们陈留郡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何贵摇摇头,慌忙否认道:“我们都是良善百姓,怎么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不仅是我们何家村,我都没听说过我们陈留郡发生过这种事。”
萧铮目光从每一个百姓脸上扫过,每个人被他扫视到的人都摇头否认,表示自己没有参与对外姓人的斗殴,也没有听说过陈留百姓和外姓人大打出手的事。
萧铮和杜畿再度交换一下眼神,这个事情有意思了,他们明明敌视和排斥外来流民,但是他们却能忍住不对流民动手,那就得好好了解背后的原因了。
“那诸位老乡还真是遵纪守法,恪守本分呀。”萧铮笑吟吟给他们戴了一顶高帽。
何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萧将军过夸了,我们一开始也不服气,也有人跟我们说那些外姓人凭什么来抢我们的土地,不能把土地交给他们,当时好几个村子也差点跟那些外姓人动手了。”
萧铮心中暗暗冷笑,看来那些世家大族也没少在陈留郡这边搞事情呀。
“那你们最终为何没有跟那些流民起冲突。”一直沉默不语的杜畿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何贵笑道:“还不是多亏了我们何太守,他亲自去几个想跟流民动手的村子,当面告诉那些村民,若是他们敢对流民动手,就取消他们的参与分田的资格,不管他们现在耕种了多少亩土地,官府一寸都不会承认,要全部收回分给其他人。”
萧铮心中暗暗一惊,这个卢益倒是颇有胆识,居然敢以身犯险,当面去威胁这些村民,也不怕对方一怒之下自己小命不保。
但难道光靠威胁就能让这些蠢蠢欲动的当地百姓罢手吗?
何贵继续说道:“若是这些村民愿意听从官府安排,官府会马上给他们耕种的五十亩露田……”
“什么五十亩?不是只有四十亩吗?”萧铮又惊又怒,这个卢益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擅自更改自己的均田令。
何贵看萧铮有些动气,也有些慌了,呐呐道:“不是我们本地百姓一个男丁可以分到露田五十亩,桑田二十亩,而那些外姓人只能分到露田四十亩,桑田二十亩吗?”
萧铮和杜畿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一切,怪不得陈留郡的百姓不闹呢,原来是卢益更动了均田令,给本地百姓每个男丁多分了十亩地。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骑马飞奔而来,何贵也注意到了动静,定睛一看,瞬间一脸惊喜,对萧铮道:“萧将军,卢太守来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卢益一人一马很快奔到萧铮附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萧铮旁边,拱手作揖,语气客气道:“在下陈留太守卢益,不知将军姓甚名谁,官任何职,来陈留郡有何公干。”
不愧是官居太守的人,条理很清晰,一句话便将所有重要的问题通通问出。
他也是听人禀报说有数百多身份不明的骑兵进入陈留地界,他担心有什么问题,慌忙过来查看情况。
萧铮淡淡一笑,直接回道:“我是萧铮。”
卢益一慌,慌忙下拜道:“臣陈留太守卢益,参见齐王殿下。”
他没有怀疑萧铮身份,毕竟能悄无声息绕过那么多州郡来到陈留的,也只有萧铮了。
周边百姓一看卢益的反应纷纷慌了,一个个跪倒在地,向萧铮见礼。
萧铮静静看着眼前的卢益,平静问道:“卢太守,你可知罪。”
卢益自然明白萧铮是什么意思,只得惶恐道:“臣有罪,请齐王责罚。”
萧铮淡淡一笑:“你就不想跟辩解一下吗?”
卢益摇摇头:“臣没什么好辩解的,臣为了平息百姓与流民之间的争端,擅自更改了均田令,罪无可恕。”
萧铮淡淡一笑:“但是你毕竟让整个陈留郡没有发生一起械斗,如此大功你不想好好跟我说道说道吗?”
卢益还是摇头道:“臣也别无他法,知道唯一稍微给本地百姓让一些利,才能令他们接受安置外来百姓的事实。”
萧铮明白卢益的意思,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给本地百姓多一些好处,让他们不闹事,而外来流民本身客居他处,心有余悸,更不敢有怨言。
“这其实是一个好办法,为何不提前给我或者杜尚书报备?”萧铮想不明白。
卢益无奈叹了一口气:“当时两边已呈剑拔弩张之势,臣实在不敢拖延,只好先自作主张,想着到时候再向齐王请罪,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我会自己过来陈留了解了,是吗?”萧铮平静问道。
卢益头更低了:“臣有罪,愿受齐王任何责罚。”
“齐王殿下,卢太守是个好官,求你不要怪罪他。”何贵大着胆子为卢益求情。
“求齐王殿下不要怪罪卢太守。”百姓也纷纷开口为卢益求情。
萧铮冷冷一笑:“卢益,若是我只免你官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卢益叹了一口气,没有做任何辩解,从他下定决心更改均田令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了。
“我准许你戴罪立功,我决定任命你为兖州刺史,在兖州推行均田制,平息兖州百姓与流民之间的争端。”萧铮语气分明带着几分戏谑。
卢益一下子傻住了,戴罪立功,还升官?
杜畿哈哈一笑,也忍不住调戏卢益:“卢使君,还不谢过齐王殿下?”
卢益恍然大悟,慌忙下拜道:“臣谢过齐王。”
百姓一听卢益升官了,纷纷为之高兴,但一想到卢益要被调走,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伤感。
萧铮上前几步,扶起卢益,和声道:“卢益,我可将整个兖州交给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卢益感激涕零道:“臣一定不负齐王所托,为齐王治理好兖州。”
萧铮沉默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一句:“你的伯父卢渊老了,以后卢家就靠你了。”
卢益也沉默了,他不是傻瓜,多少也知道兖州如今发生的事背后有自己伯父卢渊的影子。
“齐王,我伯父只是一时糊涂,我们卢家没有跟殿下作对的意思。”卢益的辩解多少有些无力。
萧铮意味深长一笑:“若你是河间卢氏的家主,我自然会相信你们河间卢氏。”
卢益心中不由一震,似乎有些明白萧铮的意思,却还是抿着嘴不敢说话。
萧铮也不在多言,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说穿说透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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