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劳的期待入梦之前的象征和分崩离析。——《失眠》博尔赫斯。

    凌晨,德国的空气给我一种浑浊的感觉,柏林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我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灰白的天空中飞过几只漆黑的乌鸦,它们歪着头,用空洞的眼神目送着我走进那栋奢华压抑的建筑。

    我在门口被人拦住,那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大概是让我滚出去,他告诉我: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你想要阻拦我吗?先生。”

    我看到了缠绕在铁栏杆上的乌洛波洛斯。

    我忽然敏捷的侧身一躲,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躲过了他的钻心剜骨咒,我低着头,看到了被钻心剜骨咒语击中的焦黑地面。

    我眼前的场景好像出现了重影,我的耳边还一直有着有人说话的嘈杂声音,那就像是令人厌恶的蝇虫在嗡嗡叫,好吵……

    我看着地面,一只手捂住了头,一只手握着魔杖对准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diffindo”

    噗嗤!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我看到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腿,还有一个蜷缩在地上抱着残腿惨叫的男人。

    乌洛波洛斯裂开嘴角,露出了它自认为是笑容的表情。

    我脸上的血迹往下掉,掉到了雪地上,在我的前方,还有一大滩刺目的鲜红,白色的雪被红色渗透,我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停在铁栏杆上静候多时的秃鹫们一下离开了栏杆,它们拍打着翅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到了那片血红之上。

    秃鹫褐色的喙一点一点的钉在红色的雪地上,我听见那个男人恐惧的说:滚开,滚开……

    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了,我不再去看那些秃鹫们。

    我的手中拿着一根不属于我的魔杖,那是我向刚刚那一位先生借用的,尽管那位先生起初还不太愿意。

    我推开沉重的大门,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一个瘦骨嶙峋的家养小精灵用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你是谁?”

    我抬头,看到了米歇尔家族被放在大厅上的族谱,一个熟悉的名字被人划去。

    他们否认了他的存在。

    我停下脚步,瞥了那个揭斯里底的家养小精灵一眼,问:“伊莱亚斯米歇尔在哪?”

    他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原来是来找那个哑炮的。”

    我没有动,等待着这个家养小精灵的回答。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个无礼的闯入者。”他一笑,皮包骨的脸上堆满了皱纹:“等主人回来……他会杀了你的。”

    他一脸幸灾乐祸:“那个哑炮也是。”

    “他在哪里。”我面无表情的继续问。

    这个家养小精灵像是精神分裂一般的摇头:“不!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主人埃格雷不让我说!”

    “你确定吗?”我举起魔杖:“avada……”

    我没有把索命咒念完,因为这个家养小精灵跪地求饶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发笑了。

    “那个哑炮……不,是伊莱亚斯少爷在四楼第一个房间。”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讨好笑容。

    我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我不为所动,没有把魔杖收回,还是指着他,然后微笑:“谢谢,但是——stupefy。”

    被昏迷咒击中的家养小精灵一下倒在了地上,随后我又用漂浮咒把他藏在柜橱里。

    借着走廊上的烛光,我走到了四楼第一扇门前,我念了一个咒语,门轻而易举的就被打开了。

    我走进门,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金发少年,他听到了门前的声响,蓝色的眼睛向我看来。

    “纳斯蒂亚……你……”他表情诧异,随后看到了我脸上未擦干的血。

    “你的脸上……你受伤了?”

    我摇摇头:“不,这不是我的血。”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说:“你不该来的。”

    他声音很低,喉咙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你在做什么?纳斯蒂亚。’乌洛波洛斯露出森森的蛇牙:‘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亲爱的。’

    这条鳞片漆黑的衔尾蛇出现在了画框里,它语气激动:‘我说过!我说过!不要试图干涉他人的命运!’

    ‘你疯了!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它怒吼着,一派狰狞疯狂的模样。

    乌洛波洛斯突然又裂开了嘴,蛇脸上出现了一个可怖狰狞的笑容:‘不要抵抗命运。’

    我毫不犹豫的走向伊莱亚斯:“你要跟我走吗?”

    面前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他大海般蓝色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我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他的手还存有余温。

    我拉着他的手,我们跑出了这栋建筑,我回过头,他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的翘在头顶,飞雪从压抑的天空中慌慌张张的掉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我和他狂奔在被积雪覆盖的柏林街道上,路过形形色色的灰色建筑,我听见了追逐着我们的脚步声,看见了在我脚边不断被我躲开的闪着绿光的咒语。

    街道像是天空的一条伤口,我不知道尽头火一般的光亮是回光返照还是天使的形象。1

    我们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错综复杂像是迷宫一样的街道,朝着一个我们也不知道的方向狂奔。

    我及腰的黑色鬈发凌乱的落在背后,它们有的顺着我的奔跑而随之慌乱的摇曳在空中,有的因为汗水而紧贴在我的脖子上。

    路边的雪被我们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浅不一的脚印,雪子飞扬在空中,我的睫毛上也沾上了雪花,我毫不在意,它们融化后,变成水珠流淌在我的眼角,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它们顺着我的脸颊滑到下巴。

    我们就这样一直跑着,漫无目的的向前跑着,直至天空变的有些暗沉,我们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停了下来,我靠在一棵树旁,气喘吁吁。

    突兀的枯树矗立在漫无边际的雪地中,这些干瘦的树枝上还停留着几片还在苦苦挣扎不愿落地的枯叶。

    一阵无情刺骨的寒风刮过,我亲眼看着一个摇曳着枯叶的树枝被折断,轻轻的摔在了苍白的雪地之中,无穷无尽的大雪很快将它们淹没,它们的存在被抹除,被消散,至此世间再无它。

    我不过是一个漂泊者,尘世间匆匆的过客。2

    厚厚的积雪中,被覆盖着无尽的枯叶树枝,就好像六英尺下的尘土之下,不知被埋葬了多少的尸体。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走”我坐了下来。

    伊莱亚斯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父亲他们……是极端的纯血主义。”

    “在他们眼中,我是耻辱。”他缓缓的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们认为,我毁掉了米歇尔家族的荣耀。”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滚动,我静静的听着他陈述,一言不发。

    我听到伊莱亚斯说:“他们把我的名字从挂毯上划掉,但这还不够。”他的声音颤抖:“他们认为我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能够维护他们血统的纯净。”

    事实上,无论在哪一个群体,都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排斥歧视现象,就好像——巫师排斥麻瓜;纯血巫师排斥麻瓜出身的巫师;就好像,纯血巫师认为无法使用魔法的哑炮是耻辱。

    我感受到我脸上的血迹被人一点一点的擦去,伊莱亚斯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我脸上的血。

    “好像有些凝固了……”他有些犯难了,但嘴角却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我知道清理一新的咒语,我从一年级时就可以熟练的使用了,我只要挥一挥魔杖就可以清除掉血迹,可我现在却一动不动。

    我的心中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我无法形容的情感,这种情感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我的内心了,只是我曾经从来不去在意,而如今,它快速的生根发芽,愈演愈烈,以极快的传播速度开始蔓延。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他蓝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我的脸:“好了。”

    我终于回过神,低着头道:“谢谢你,伊莱亚斯。”

    一旁的乌洛波洛斯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我没有去理它,只是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影。

    “伊莱亚斯。”我缓缓的说,然后忽然推开他。

    绿色的索命咒从我的耳边飞过,我的几根头发散落在了雪地上,格外突兀。

    在一旁的伊莱亚斯猛的回头看向远处,他的瞳孔一缩,声音沙哑:“父亲……”

    我表情平淡,就好像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一样,我优雅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挡在伊莱亚斯面前,背着双手,我就像守株待兔的猎人,静静的等待着猎物落网。

    即使这些猎物是不容小觑的虎狼。

    我看着他们渐渐的走近,我内心却毫无波澜。

    我从小就接受了那些丑陋的东西,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格格不入的东西,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接受。3

    “你好,先生。”我微笑着向对面的人问好。

    埃格雷米歇尔轻蔑的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伊莱亚斯。

    “你必须死。”他语调平静的说。

    伊莱亚斯声音沙哑:“为什么……”

    “就因为我无法使用魔法吗?”他眼眶有些泛红:“你们已经把我除名了。”

    “这是为了米歇尔的荣耀,孩子。”另一个男人怜悯的说。

    我默默的看着他们,我的眼睛扫过每一张脸,我在数,数我今天要发出多少道索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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