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斜,霞光洒落林间,红了绿叶。

    花千羽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了神,眸子里盛着红彤彤的霞光闪闪发亮。

    欲驾马上山之时,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晚风吹拂在脸上,凉爽中夹杂着雪莲花的幽香。

    一棵树的顶端上停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手持一把红纸伞,白玉簪半束发,领子上用银线绣着白色的曼陀罗,银色腰带的中间嵌着一枚白玉,一双未染纤尘的白靴轻踮枝头细叶,缓缓的飘落下来。

    白衣男子落在离花千羽不远之处,背对着她,她未曾看见白衣男子的模样,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便觉得无比熟悉。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树林里唯有瀑布的轰鸣声,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终于有一方按捺不住,开口道:“来者何人?”

    只听那白衣男子的声音虽低沉却清明,“从前如何唤你,我是知晓的,只是如今……我又该如何唤你?”

    花千羽顿时面色一怔,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这声音震动的沸腾了起来,她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这个声音是她期盼已久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可以直击她内心深处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可以穿透她灵魂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男子缓缓转过身,红纸伞遮住了他的容貌。

    花千羽的眼眸里早已氤氲了雾气,视线里一片模糊。

    她慢慢放开勒马的缰绳,踩着马镫下了马,她转过身面对他,伸出手将面具摘下,慢慢的擦去掉落在脸颊上的滴滴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看清了他。

    红纸伞下他英姿挺拔,青丝用白银冠束着,长发顺从的贴在他身后的衣服上,眉如山峦聚,眼若秋波横,睫如蝶翅,鼻若刀削,耳如镌刻,唇若红霞。容貌依稀未改,只是在岁月里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惑。

    桃唇轻启,“我知道的,终有一日……你我定会相见的。”

    虽身着男装,但那张容颜依旧清丽中透着冷艳。

    薄唇轻扬,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只是如今再相见也不复从前的心境了。”

    白衣男子的声音很轻,但却如暴雨般重重的敲打在花千羽的心扉上。

    花千羽的盈盈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不曾移开过,“这些年你……”

    未等她讲完,白衣男子便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拜你师父……和你所赐,这些年我过的极好。”

    听出他话中显露的恨意,花千羽沉默了,泪水从脸颊上蜿蜒而落。

    是啊!他怎么能不恨呢?他自幼无父无母,被义祖父母收养,一直是义祖父母将他抚育成人,教他武功,而她的师父亲手杀了他的义祖父母,她又在他义祖父向她师父垂死一击之时刺了一剑,他亲眼目睹了那场景,教他又怎么会不恨呢?而且,他曾对着她们发誓,说会回来报仇,如今,真的来了。

    良久,花千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前几日偷袭我东羽阁的杀手是不是你派来的?”

    何必问呢?其实早就料到了不是吗?无论是去菊下楼解惑抑或是现在的开口一问,也只不过是想侥幸的知道一个不一样的答案罢了。

    白衣男子平静的说道:“不过是一群废物送到你那里,替我清理了罢了。”

    果真是他!听到这样的说辞花千羽有点意外,让她意外的是他的冷漠,而今说着数十条人命的生与死,竟只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的想或不想。

    花千羽不是没想过他会变,只是没想到曾经那么温暖温柔的一个人,如今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花千羽觉得有什么无形但却非常尖锐的东西在刺着自己的心脏,那感觉好痛……好痛……

    但这又能怨谁呢?怨他义祖父母的贪婪,还是自己与师父的手下无情?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这副冰冷模样,究其原因,到底是谁的错?

    花千羽开口,语气里有一丝悲哀,“师父已经仙逝,你恨的人如今只剩下我了,不要对东羽阁下手,我们自己的恩怨我们自己了结,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我倒不知道你几时这般仁慈了?那个辣手无情的你又去了哪里?”他冰冷的话中满是嘲讽。

    见她不反驳自己,白衣男子又开口道:“杀了你也不足以平我心中的恨意,只有把你所珍视的东西一一毁掉,让你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让你的心中除了恨一无所有,我才算报了这血海深仇,也才可以消除我这心中的恨!”话音掷地,铿锵有力。

    花千羽只剩下满目悲凉,“小白……”

    听到她对自己的呼唤,白衣男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我一定会让你一点一点的失去,最后一无所有,只剩下满腔的仇恨与悲哀。”骨节分明的手旋了一把红纸伞,脚尖轻轻踮地,凌空飞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树林里。

    此时林间只剩下花千羽。

    花千羽抬手将金面扔进了瀑布,抬头看向天空,一声轻轻的呢喃溢出,“小白……”

    晚风吹过,轻柔的划过她的脸颊,宛如新月的眸中只剩下寂寞与失落。

    秘香阁。

    芳画敲了敲门,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少阁主,阁主回来了!现在就在凌仙苑。”

    花伊沫一听姐姐回来了,兴奋的从架子床里跑了下来,刚跑到门前又转头跑回了床边,原来是太心急想见姐姐了,竟然没穿鞋子就跑了出去,手忙脚乱的赶紧穿好鞋子,又马上跑了出去,身后的芳画笑道:“您慢一些。”

    凌仙苑。

    花千羽换回了女装,躺在红木榻上休憩,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了方才的场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疲惫。

    花伊沫一脸兴奋的推开房门,大声喊道:“好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花千羽睁开眼,一扫脸上的愁容,转而换上了一副温和模样,从镂金花的珠帘后走出,“你呀!我不在的这几日闷坏了吧?”

    花伊沫一见到花千羽便激动的一把将她抱住,撅着嘴撒娇,“可不是嘛!你不在,我一个人守着东羽阁,简直无聊死了!”

    花千羽轻拍花伊沫的后背,温和的说道:“这样也好,磨磨你的性子,要不然将来如何掌管东羽阁呀?”

    花伊沫闻言,立即放开了花千羽,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不好’才是!况且,有姐姐在,哪里需要我来掌管东羽阁呢!我呀,就在这江湖里玩耍便是,有姐姐在,我走到哪里都有个撑腰的!”

    花千羽轻轻刮了刮花伊沫的鼻子,“怎么还是孩子心性,你要快快成熟起来才是。”

    花伊沫握着花千羽的手,顽皮的笑道:“我才不要呢!我要在姐姐身边,有姐姐在,我不需要变得成熟,也不想掌管东羽阁,只想着姐姐可以一直宠着我,而我呢?也要一直陪着姐姐!”

    花千羽宠溺的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你总归是要嫁人的,我可不能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

    花伊沫忽然垂头丧气的说道:“不,我不要嫁人了!”

    看出妹妹的不对劲,花千羽笑着摸了摸花伊沫的头,“自打你从外面回来,虽然脸上还有着从前那些许的调皮笑意,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其实你一直闷闷不乐,到底怎么了?”

    花伊沫耷拉着脑袋,说道:“饶子非说不喜欢我。”

    花千羽听后佯装大怒,“哪里的混小子,这般的有眼无珠!他根本配不上你,你告诉姐姐他家在何处,我亲自帮你收拾了他!”

    花伊沫听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忙说道:“不要!不要!姐姐不要动他!”

    花千羽眼波流转,她就知道这丫头一定舍不得,刚才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他那样说,你难道就不生气吗?”花千羽拉着花伊沫的手问道。

    “生气?不,我是失落。可……可毕竟是我在缠着人家……”花伊沫的声音越来越低,失落的表情显而易见。

    花千羽听后,轻声问道:“即便这样,你还是要继续喜欢他吗?”

    花伊沫猛然抬头,眸中的光十分夺目,“要!”声音无比的坚定,一如她的决心。

    花千羽淡淡的问道:“值得吗?”

    花伊沫迟疑了,但很快便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我这样死心塌地、不顾一切,但我就是想这样去做,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花千羽的月牙眸里的哀伤一闪而过,她莞尔一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可不要后悔哟!”

    花伊沫坚定的点了点头,“无悔!”

    花千羽看着这样坚定的花伊沫自叹不如。因为她明白,自己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而且是她必须背负的,她永远也无法像她一样,想爱便拼尽全力,哪怕结果偏离预期,哪怕前方遍布荆棘,但只要下定决心,便不会回头,永远无悔。

    花伊沫开口道:“姐姐,你这次出去可是去查那些蒙面黑衣人的来历去了?”

    花千羽闻言一愣,花伊沫儿时是见过穆少白的,只是如今是否还记得,她便不得而知了,思量再三,开口道:“嗯,查到了,只不过是一个觊觎《飞羽逐风》的小人物罢了,我在外面已经处置了他。”

    花伊沫眉头一皱,“什么?!东羽阁的至宝他也敢惦记?!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等等,小人物?看这些蒙面黑衣人的身手可不像是小人物就能训练出来的。”

    花千羽淡淡笑道:“好了,不管是小人物还是大人物,都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花伊沫笑道:“姐姐神武!”

    花千羽拉着花伊沫坐在榻上,笑道:“我听人说,你想把我的香膳房给点了?”

    花伊沫小脸羞的通红,“我那是……一时失手好吧!再说了也不是着火啊!”

    花千羽听了,微笑更甚。

    自己的妹妹果然是个开心果,会做出这么有趣的事情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妹妹喜欢的太辛苦,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疼,这可是她捧在手里的宝啊!竟被人如此不珍惜的对待,想着想着,月牙眸子里寒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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