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瞥了一眼, 穆清野神色自若地熄灭手机屏幕，身旁的阮十八还在快乐地捧着同款手机碎碎念，与他并肩坐在一起。
“唔, 先存一大半。”
阮十八的存钱计划中突然降落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足够他找到一个独居的小房子来渡过他的第一次繁育期进化, 刨去生活费和捐给海域环境保护组织的资金后, 还剩一些。
“剩下的……”
阮十八眉眼弯弯, 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钱财做好了分配, “剩下的先请清野去吃好吃的，再给清野买礼物——”
他的小声念叨仅有离得最近的穆清野隐隐约约可以听到。
穆清野的动作一顿，轻飘飘地将视线落在阮十八身上，一闪而过。
一点小奖金就能让阮十八如此开心, 更何况对方算好账后想到的第一件重要事竟然不是犒劳一下自己, 而是将他摆在首位。
心头堆积的郁气消散了大半，穆清野舒展肢体，背靠着沙发，手臂自然垂落, 他的小拇指尖轻轻的触碰阮十八的衣角。
阮十八猛地站了起来。
“老板！老板！”捧着手机只想高声欢呼, 阮十八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今天好幸运！”
能入职到穆清野的身边当对方的助理，有了自己的工作牌，还被前任老板补发了一大笔奖金！
果然, 每次遇到穆先生都会有好事情发生，阮十八心想。
穆清野悄悄缩回尾指, 不自然地偏头，避开阮十八，唇角微微上勾。
贺潮问他为什么对阮十八好心, 还问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替阮十八出头的，那是因为他是阮十八的唯一现任老板！
贺潮这个前老板克扣他的员工，他难道不应该为阮十八讨一个公道？
角落里传出一声咳嗽。
原本伫立在工作室内的其他员工不知何时早已逃散，唯有周铭无处可躲，抱臂站了半天，然而面前的阮十八和穆清野居然就这么将他轻而易举地忽视了。
“十八，刚刚交代给你的线上课程和实习都记住了吗？你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可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我在微信上发你一份，一周内进行一个复刻整合分析，这可就当做你的入职考核了哈。”
周铭试图吓唬阮十八，“要是不及格的话……”
穆清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铭，丹凤眼冷冷上挑，他换了个坐姿，直起腰身，看的周铭浑身发毛。
没有留意奇怪的氛围，阮十八露出两颗小尖牙，积极主动地高声抢答，“没有及格的话就扣我的工资！”
“我要给我老板接好多好多工作！让老板挣大钱！”
被穆清野堵住威胁的周铭：？
听清阮十八豪言壮志的周铭：！
“行！有志气！”周铭憋着笑，中气十足地高声夸赞阮十八，“目标远大！那清野的事业就全靠你了！”
好家伙，真是一物克一物。
穆清野是圈里出了名的难请，除了必要工作时间外行踪成迷，就连周铭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时刻联系到本人。
现在倒好了，有了阮十八，穆清野简直是随身挂了个铃铛一样，走哪都响着活力满满“老板！老板！”的呼喊，自带定位装置。
周铭突然觉得阮十八的入职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阮十八现在只是一张白纸，但阮十八听话、好学、手脚麻利，无论对方态度如何都是一副好脾气模样，讲话虽然笨拙，却带着满满的真诚善意，这在圈里是很难得的品质。
最重要的是，穆清野愿意接受这个从零学起的实习助理阮十八。
“是！周经纪人！”阮十八猛地握拳，“我一定做到！”
穆清野的眉间缓缓拧起。
他起了身，见阮十八一副打了鸡血的激动模样，犹豫片刻，伸出指尖，避开阮十八的后颈腺体，捏住了阮十八的后衣领。
言简意赅抛出一个“走”，穆清野神色淡淡“提”着阮十八向前走。
被动随着穆清野亦步亦趋，阮十八努力回头对周铭招呼，“周经纪人，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老板！”
眼见阮十八的注意力被分去，穆清野手中用力，背对着阮十八神色不悦，唇线紧绷，长睫遮掩阴沉的双眸。
刚才还一口一个“他是他一个人的老板”，不是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吗？怎么突然背地里和周铭达成了他不知晓的共识和约定？
一个没看住就被别人拐跑了。
得看紧点，不然万一以后和之前那个助理一样做错事做坏事了，他又要费劲替这个左右摇摆不定的家伙善后。
想到这里，穆清野微微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发出一声轻哼。
“老板老板！别拽我——”
歪着身子倒退步，阮十八不知道穆清野怎么突然要带他离开，也不知对方要带他去哪里，“老板？”
刚出工作室的门，远远望见有人，穆清野才恍然惊醒般松了手。
身后的阮十八刹不住脚步，控制不住撞了上来，一把将穆清野抱了个满怀。
胸膛前的撞击感仿佛瞬间连通心脏，阮十八慌张地睁圆双眸，抱着穆清野的双臂下意识地收拢，呆滞数秒，又匆忙松开。
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肌肤温热的触感，阮十八依稀嗅闻到了穆清野的信息素气味，只突然爆发了一瞬，又乍然收敛。
“老、老板！”
又拢了穆清野的腰，犹记得之前穆清野曾冷声告诉过他“不许摸他的腰”，阮十八红着耳尖结巴道歉，“我、我不是故……”
穆清野转身就走，步幅匆忙，背影望上去有些僵硬。
“咦？”
预想中的反应没有出现，阮十八悄悄在心里和触手们对话，“穆先生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再让我下次注意。”
被警告入职第一天必须安安分分的触手们终于得到了活动允许，柔软的尖端动了动，试图攀上阮十八的腰肢，偷偷摸摸去碰触到穆清野的地方。
阮十八也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
还是得多喂点，他下意识心想，小一触手最细的地方卷一圈……
远处传来穆清野的高声呼喊，“阮十八！”
“！”阮十八慌张甩头，耳尖发烫的灼热似乎有蔓延的趋势，令他无法呼吸。
匆忙迈开步伐跟上穆清野的脚步，然而跟着对方进入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坐上副驾驶位，穆清野始终无言。
“老板！我们要去哪里？”
“我的包和书还放在工作室没拿！”
“清野？老板！老板老板！”
阮十八一路絮叨询问，见穆清野不回答也不气馁，始终弯着眉眼口中“清野”、“老板”换着叫。
哪怕是刚满月未断奶的小狗崽都没阮十八这么频繁哼哼唧唧，穆清野的额角一跳一跳，半晌，才从唇边挤出三个字。
“去商场。”
眼见满面好奇的阮十八又要张口提问，穆清野厉声喝道：“安静。”
车内顿时恢复了宁静。
阮十八双手叠放捂住唇，只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黑亮双眸，见穆清野余光瞥过，他歪头杏眸弯了弯。
似火灼，穆清野立刻收回视线。
车辆在道路上飞驰，到达a市最大高档商场，拐弯，入地下停车场，停车。
阮十八一脸茫然地跟在带好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穆清野身后，见对方熟练地拐进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中还有其他人，阮十八小心地挡在穆清野前方，指尖按住棒球帽边缘，轻轻按压，遮住了穆清野额前的碎发和双眸。
“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来了。”他笑眯眯低声哈气。
狭小的电梯空间和面前的阮十八瞬间勾起了穆清野的回忆——黑暗笼罩的外套，耳边隐约的脚步声，还有阮十八轻缓的呼吸和清新微甜的信息素气味。
穆清野的眸光微微恍惚，“叮——”的一声，电梯楼层到达。
门开了。
动作比阮十八慢了半拍，穆清野脚下步伐迟缓，待到耳边传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帮助？”时，他才恍然回神。
阮十八满脸好奇地探出脑袋，四处打量眼前各类品牌店铺，琳琅满目，大多为服装品牌。
阮十八悄悄缩了缩脖子，退到穆清野身后，低声问：“老板，你要买什么啊？”
在海底学习人类中文语言和中文文字就已经够难了，他的英文课程水平太差，年年都是不及格，而眼前好多的店铺都是用的英文名字。
穆清野一颔首，仍不言语，径直将阮十八推向最近的一家品牌店。
阮十八懵懵地顺着穆清野的动作，被一圈导购包围。
“挑些适合他的。”穆清野冷淡道。
他坐了下来，双臂抱在胸前，压住帽檐调整了一下角度，一旁的导购眼尖，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立刻领会了穆清野话语的含义。
谁是掏钱的一目了然。
导购立刻俯身询问，“您希望给这位先生挑些什么呢？上装还是……”
“适合的都拿出来。”穆清野的指节轻轻敲击臂肘，“多挑一些。”
“！”阮十八惊讶地睁大双眸，他结巴道，“老、老板！”
穆清野打断了阮十八的话，状似不耐，冷硬说道：“工作装。”
阮十八晕乎乎地任由导购们推着走了。
奇怪。
原来工作装是入职的时候由老板陪同挑选的吗？
人类社会还有这条规则？阮十八不解。
酒吧工作的时候，还有帮宏哥送餐，他们都没有像穆先生一样将他带来这里呀？更何况……
这里好贵哦。
阮十八轻轻抿唇，可怜巴巴垂下双眸。
他不舍得在这里消费。
其实他的二十块t恤也挺好的，耐穿又舒适。
该怎么和清野说自己买不起呢？
脚下步子一点点挪动，磨蹭着不肯配合导购们的催促进入试衣间，阮十八的视线左飘右飘，忽地顿在一处，不动了。
透明展示台桌，透过玻璃，一对耀黑色的袖扣闪闪发亮。
折射光点四溢，璀璨又夺目，仅仅放在那里就能夺去他人全部的注意力，就像……
就像是穆清野双眸凝视他时，眼底细碎星光闪烁。
如同触手扎根在脚下，阮十八的目光根本无法从晶莹的亮物上挪开，眨也不眨。
腰椎发痒，触手们挣扎着想要冒出来，将两颗黑耀石拖进巢穴中据为己，暗暗发出焦急的“咕叽咕叽”催促声。
呼吸愈加急促，阮十八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喜欢，想要。”
想将闪闪发亮的宝石藏在触手围绕下，想筑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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