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陈致之带来的,这点确实毋庸置疑。

    可是陈致之与三皇弟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完全没有动机。昨晚更是应我之约而来,也不可能提前谋划。

    王府戒备森严,于膳食方面更是谨慎留意,另昨夜宴厅外有侍卫把守,怎会有药物混入酒中,而在座却无一人有所察觉。

    清河王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入流的药物到底从何而来。

    “来人。”清河王喝道。

    “属下在,主子有何吩咐。”宴厅外,两个侍卫单膝跪地,垂首等候指令。

    “把昨夜进出宴厅的仆从全都关押起来,严刑拷问,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许放过。”

    “喏。”

    侍卫抱拳正欲离去。

    “等等!”清河王停顿了一瞬,又暗声吩咐道:“顺便遣人去看看陈先生他们在何处,情况如何了,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不愿怀疑这几位山中好友,但,他心中亦是有数:此药经手之人必定在昨夜宴会之中。

    持此药者,不是进出的仆从,就是在座的宴饮之人。

    “王爷,程府医来了。”青儿领着程府医候在宴厅外,气喘吁吁道。

    她一路疾驰,一刻也不能耽误。

    她知道,她和两个同乡姐妹的命,皆系于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生,她们还有一线生机;三皇子殇,她们三人必死无疑。

    “还不快请进来。”清河王说着,就赶忙站起身来,给程府医挪地儿。

    程府医小心翼翼地探脉。

    良久,叹了一口气。

    “府医,如何?”清河王难掩关切。

    “这……”程府医也不知如何开口了,实在是这药太过凶猛,且三皇子尚未长成。

    清河王瞥了程府医一眼。

    程府医额头冷汗直冒,只好直言不讳:“三皇子今年仅仅十二,精元尚未养成。是药三分毒,况且此药,此药根本不是寻常寻欢作乐的床帏药物,药效过于猛烈凶恶,三皇子还,还无力承受,这才导致气血倒流,晕厥过去。索性发现得及时,老臣这就施针,两个时辰后,三皇子概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清河王皱眉。

    “只是经此一遭,三皇子元气大伤,恐怕要调养多年,才能恢复根本,不然,不然,恐于子嗣有碍呀!”程府医艰难地开口。

    清河王微滞,闭上了眼睛,苦涩地说道:“先给三皇子施针吧,务必保证三皇子性命安康。”

    “水何,听说你一大早就遣人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陈致之双手背后,踏进宴厅,宽衣博带,犹如谪仙。

    两刻钟前,陈致之还躺胸露乳地抱着美婢熟睡,直到门外想起询问声才悠悠转醒。

    他向来浅眠,一点儿动静就能将他吵醒。故而,即使清河王遣过去的侍卫打探的声音很小,也惊醒了他。

    睁开眼时,瞧见怀里的美婢,陈致之还惊诧了一番。

    倒不是说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只是,如此次这般,在友人府中唐突婢女,倒还真是第一回。

    惊讶过后,昨晚的记忆慢慢复苏,他渐渐地回过神来:怕是中了药。

    望着身侧的婢女,睫毛急促地颤抖着,明明醒着却还在假寐,也明白她是遭了无妄之灾。

    不管此事,她是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他既然碰了她,必然会对她负责任,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带她回山中,给她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致之,你昨晚,昨晚可曾……”清河王眉头紧皱。

    陈致之摆摆手,掀起衣摆,随意落座,青衫落拓,潇洒不羁。

    “酒里有迷情药。”陈致之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那你……”清河王欲言又止。

    “嗯。”陈致之放下茶杯,无奈地笑道:“孟浪了你府上的婢女,还望水何不吝赠送。”

    “她若愿意,本王无有不可。”除却王妃,清河王并不在意其他女子,转而问道:“致之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无有不适,除了昨晚有些,有些失控,一切概如往常。”陈致之有些不好意思。

    “三皇弟中了药,承受不住……”清河王叹了一口气,“如今还昏迷不醒。”

    “什么?三皇子他……”陈致之大惊失色,而后懊悔不已。

    “怪我!”

    “怪我!”

    “怪我呀!”

    陈致之连叹三声“怪我”。

    “我以为三皇子只是到了识女色的年纪,加之没有察觉到酒中有问题,就没有加以劝阻。”

    清河王见好友面露悔色,就知此事与他无关。

    正巧此时,程府医已为慕容渡施完针,走了出来。

    “王爷放心,三皇子已无性命之忧。只需日后多加调养,便能恢复如常。”程府医恭敬地说道。

    哎,这给王子皇孙看诊,就等于是把头系在裤腰带上,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呐。

    清河王微微点头,神色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

    “嗯,辛苦程府医了,有赏。”

    “谢王爷恩典!”程府医跪地谢恩。

    “嗯,不必多礼。”清河王淡淡道:“给本王和陈先生也瞧瞧。”

    “喏!”

    “来人,将许先生和张先生也请来,让程府医给瞧瞧。”

    “喏!”

    “回禀王爷,若老臣猜得不错的话,您与三皇子还有陈先生中的皆是迷迭香。”程府医眯了眯眼睛,抚了抚胡须,觉得不可思议。

    清河王蹙眉,“迷迭香?”

    “可是前朝宫廷秘药——迷迭香。”陈致之大感意外,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不错,正是此药。”程府医微微俯腰,“陈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可是,可是此药不是早已被禁嘛?”陈致之看了眼清河王,“自从陛下登基,下令废禁此类药物,距今已有十四个年头,此药怎会出现在清河王府?”

    “前朝哀帝年间,凌妃为获圣宠,遂令太医院秘制迷情药,这便是迷迭香的由来。到晋后主年间,此药已在宫中秘密流通,三宫六院妃嫔皆用之争宠。久而久之,晋后主身体,自然,自然被掏空。故而,陛下初登基,便下令禁了此药。”

    程府医慢慢踱步,缓缓道来。

    他曾师从太医院院首,对前朝宫闱之事,多少有些耳闻。

    “至于此药销声匿迹已然十几载,而今突然出现在清河,出现在王府,老臣也想不透。”

    “暂且不论此药为何突然出现在清河王府,只一点,持药之人必定就是昨夜出现在宴厅中之人。”清河王开口。

    “我同意。酒是我从山上带来的,到宴厅之前,一直没有开封。在此之前,不会有任何问题。”陈致之点头。

    宴厅一片寂静。

    清河王和陈致之皆闭目回忆,昨夜宴厅进了哪些人,有哪些可疑的行迹。

    “王爷,许先生和张先生来了。”侍卫在外禀告。

    宴厅外,声音入耳,清河王从回忆中醒神,“快请进来!”

    甫一进宴厅,许孟玄和张云长都面露尴尬之色。

    清河王和陈致之面面相觑,心中已有猜测。

    “水何,昨夜酒吃多了,唐突了你府上的婢女,还请水何莫要因此恼上我。”许孟玄有些难为情。

    应友人之约赴宴,最后却做出了污浊事儿,实在是有辱斯文。

    “虽说不该找理由推脱,但是,昨夜,昨夜……”张云长有些难以启齿,“水何,你也知,我并非急色之人。昨夜,确实有些失控了。”

    清河王暗忖:又是“失控”,恐怕孟玄和云长亦中了迷迭香。

    他摆摆手,开口道:“无碍。”

    瞧见许孟玄和张云长的神情,清河王也猜到,这迷迭香怕是与他们二位无关。如此,便只有出入宴厅的仆从了。

    陈致之也是如此猜想。

    “劳程府医再替孟玄和云长诊治一番。”清河王开口。

    程府医上前摸脉。

    不久,发出“啧”地一声。

    “回禀王爷,许先生和张先生也中了迷迭香。”

    清河王和陈致之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只是这下药之人目的何在呢?

    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既手握禁药,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带入清河王府,送入我等口中。

    不是致命毒药。

    此人目的并不在于要置人于死地。

    那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此番下药,到底意在本王,还是三皇弟,又或是借刀杀人。毕竟三皇弟要是本王府中出了事儿,本王也难逃干系。

    清河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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