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我唐突了。”慕容珏兀自停下,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慕容珏在前走了一刻钟,公玉煦就低着头在后踩了一刻钟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知疲惫,根本没有留意到慕容珏已经停下,直愣愣地往人家背上撞去。

    “哎呦!”公玉煦伸手捂住额头,那双小鹿似的双眸中噙满了眼泪。

    “我看看。”慕容珏转身,拨开公玉煦紧紧捂着的小手,查看额头伤势。

    “已经红了。”慕容珏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令人不明,“你忍着些,我给你揉揉。”

    话音一落,两人都有些怔愣,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山间小屋。

    上次是揉小腿,这次是揉额头。公玉煦有些不自在,嘟囔着抱怨道:“谁让你突然停下的,背硬得跟块铁似的。”

    慕容珏好整以暇地看了几眼嘟着樱唇的少女,并不打算反驳。

    见对方没有回嘴,公玉煦不禁有些得意,樱唇微咧,眉眼弯弯,并没有一种欺负了不善言辞的老实人的感觉。这倒也是,若说清河王世子是老实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纯属无稽之谈呢。就连不善言辞也有待考究,毕竟,人家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不擅长说话。

    不过,这人呀,确实不能太过得意。

    慕容珏趁着公玉煦暂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额头,就用两只大拇指轻按红肿的地方。

    “啊啊啊,疼疼疼。”公玉煦一把推开慕容珏,忍不住呼痛,皱着鼻子,气呼呼地指责:“你是故意的,故意报复我。”

    慕容珏根本没有把少女的抱怨放在心上,不明所以,“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需要报复?”

    公玉煦见他竟然连自己气什么都不知道,倒显得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原本只是骄矜的生气,现在却是有些伤心的生气,恶狠狠地踩了一脚慕容珏的靴子,蹲在一旁不言不语。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伤心,找不到源头,找不到诱因,没有道理可言。

    她懵懵懂懂,哪里知道情之一字,自古便没有道理可言。

    “怎么了?”慕容珏掀开衣袍,蹲下与之平视,放低了声音询问,像是怕惊了她。

    公玉煦不想理会他,蹲着身子转了个圈。如此粗鲁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行云流水,裙摆流转间,花叶相伴,美轮美奂,直教人感叹老天爷偏爱,生出了这么个钟灵俊秀的女子,真真是应了那句:造化钟神秀啊!

    “是我不好。”慕容珏声线清冷,“若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直言无妨。你在我这里,万事皆可提。”

    他这不开口道歉还好,他越是道歉,公玉煦就越是委屈,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啪嗒啪嗒滴在花园小径上。

    这眼泪何止是滴在了花园小径上,还滴在了慕容珏的心头。他止不住心慌,又不知如何安慰眼前哭泣的少女。

    真是奇怪,他明明冷着脸,皱着眉,可是公玉煦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他的心是慌乱的、担忧的、跳动的。她的情绪也跟着莫名其妙的晴朗,在心里止不住地嘀咕:哪有人会冷着声音说着好听的话。

    她以为自己是在心里说的,殊不知声音也透了出来。

    “嗯。”慕容珏自以为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原来是嫌弃他说话声音不够轻柔。

    这下换公玉煦摸不着头脑了:这‘嗯’又是什么意思呢。

    “额头还红着呢。”慕容珏放轻了声音,拉着公玉煦起身,双手捧着她的脸蛋,用大拇指轻轻地揉着。

    公玉煦乖乖地站着,清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飘至慕容珏的鼻间,又香又软,惹得他鼻头痒痒。何止是鼻头痒痒呢?心头也跟着痒痒呢!

    刘玉莲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亭子里,沉浸在午间的难堪回忆中,双拳紧握,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是恨,又似是悔。恨在场的众人嘲笑讥讽,悔自己的鲁莽冲动。一时间不能自拔。

    断断续续传来的话语声打断了她的回忆,看到自己身处亭中,刘玉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想起自己是因为不耐烦母亲的说教和不愿见表姐眼中的怜悯,才推开她们跑了出来。

    微风带来了几句软糯的女音,刘玉莲并不想在此时撞见任何女眷。嘲讽也好,怜悯也罢,刘玉莲都不想在她们眼中见到,她的自尊不允许!

    循着声音迈去几步,透过片片枝叶的遮挡,她从缝隙中见到了一对站着的男女。定睛细看,男子竟是清河王世子,他正抚摸着女子的脸。她不明白,堂堂世子,何至于幽会到别人府上。再细看,她惊愕得瞪大了双眼,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止住了尖叫的声音。她不敢相信,那女子竟然是公玉煦。

    刘玉莲赶忙蹲下身子,借着亭子的高度掩住自己,不敢被远处的二人发现她的踪迹。她被见到的事实怔住了,她实在想不到,淮安侯府的女公子,众人眼里的大家闺秀,享誉盛赞的公玉煦竟然敢偷偷私会男子。

    “好了。”慕容珏见少女额间红肿已经消了很多,放下手指。

    “谢谢。”公玉煦有些好不意思,声音很小很低。

    “打算什么时候回姑苏?”慕容珏摩擦了几下手指,感受指尖的温度,出声轻轻询问。

    他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会留在清河待嫁,正如崔老夫人所说:公玉煦的祖母、父亲、叔伯、宗族皆在,婚姻大事,崔府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做主。更何况她是为庆贺外祖母寿诞来得清河,今日崔老夫人寿辰一过,不出一个月,她就会动身离开。

    “五月中旬。”谈及离别,公玉煦不禁有些伤感。她才来崔府半月不足,就要算着日头离开,离愁别绪徒生。她舍不得外祖母,舍不得舅父,也舍不得表哥表姐。

    “到时候,我送你回去。”慕容珏盯着公玉煦的眼睛,认真的承诺。既然决定结两姓之好,他肯定需要去一趟淮安侯府,以晚辈的身份拜见公玉氏的长辈,以示对公玉煦的看重。

    “应当不回姑苏了,直接去建业。”公玉煦离开淮安侯府之前,就和祖母和父亲商量过了,贺完寿辰之后,不回祖宅,直接去建业太守府。

    “嗯,去哪里都行,我都送你。”慕容珏连着说了两个‘都’字。其实,他并不介意少女去哪里,他最想的,还是在行途中护她周全,只有亲眼见了她回到家人身边,他才能安心。

    “你送我哪里合适呢?”公玉煦隐隐有些期待,但也知道这实在是不合规矩,猜测道:“外祖母可能会让崔家表哥们送我回去。”

    “不准他们送。”慕容珏一听让崔行之、崔佑之两兄弟送,立马上前一步,出口否定这个提议,声音中饱含威严。

    公玉煦被惊得后退一步,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刚刚还轻声轻语说话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起来。

    慕容珏回过神来,也觉得刚刚的举止有些反应过甚,对着公玉煦尽量柔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和崔太守和崔老夫人详谈,你只需要安排妥当自己的行李物件即好,旁的都交给我。”

    看公玉煦的反应,慕容珏就知道崔太守和崔老夫人并没有把他们预结婚仪的事情告诉她,他也不着急现在说出此事。他想着,等事情尘埃落地再告诉她也不为迟。

    可此时清冷的清河王世子并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词的存在,它教人百爪挠心,它教人后悔莫及,它叫做世事无常。

    公玉煦点点头,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同慕容珏纠缠。其实,她也发现了,此人十分执拗,决定了的事情,根本不容旁人拒绝。她想着这实在于礼不合,外祖母和舅父肯定不会同意,让一个毫无亲戚关系的王府世子护送自己回建业,那就让这人在长辈面前吃瘪吧。

    她万万没有想到,崔太守和崔老夫人同清河王府的三位主子早就私下里定了她的婚事,还给她父亲去了信详谈此事。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公玉煦见日头缓缓西下,判断申时估计已经快要结束了。

    “好,我送你回去。”慕容珏点点头。

    “不行,不用你送。”公玉煦立马拒绝。说完又觉得语气有些重,开口解释:“不能被人看见。”

    “好。”慕容珏站在原地,目送少女的倩影愈行愈远,再也看不见,才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躲在亭子里的刘玉莲心惊胆战,额头冒汗。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她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私下里幽会肯定是错不了的。

    等到远处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刘玉莲才探头探脑地从亭子里站起来。见四下无人,赶忙回到落脚处,想要寻找母亲。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若是被清河王世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此时,大概只有母亲的怀抱能给她安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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