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屋外的余晖也不见了光芒,夜晚也渐渐地拉开了序幕。屋子里没有点灯,但是慕容珏自幼师从名家,修内家心经练外家功夫,耳聪目明,在夜里也能清晰视物。

    见公玉煦依旧维持着抱着被子跪在床里头的姿势,拼命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却已经是没了之前的防备,只一副不甘示弱的倔强模样,慕容珏拧了拧眉头,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公玉煦见到慕容珏作势要开口的样子,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跪了这么久,她的膝盖早就隐隐作痛,若不是想着两军对阵,气势绝对不能输,才不会忍着不揉揉。

    此时眼看马上就要取得胜利,公玉煦在脑海里畅想着:如果这厮乖乖地向我道个歉,我也不是不能原谅的,毕竟本姑娘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不会想不开,和一个身患顽疾,时常发病的人计较。他虽然咬了我一口,但是我也咬了他一口,算是扯平了。如此,我也能顺势站起来。

    哎呦,这傻姑娘,不仅不知道自己锁骨处被嚯嚯成什么样子了,而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短衣衣襟被撕开,此时正衣不蔽体呢,竟然还觉得两相扯平了。

    公玉煦想着想着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瞧这厮,站在床下一动都不敢动,看来是认识到之前犯的错了,冒犯了本姑娘,愧疚难当,不知何如呢。

    微微移了移发麻的膝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是什么破床,这么硬,难道这清河王世子是个不受宠的,被他父母嫌弃,撵到这荒郊野外了,真是可怜见得!

    她大概已经忘了,今日晨间她还觉得此处是个世外之地,住着一位神隐的高人,令她神往不已呢。

    过了一会儿,公玉煦神游结束,发现慕容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如黛的远山秀眉蹙着,好似不明白他怎么还不开口道歉,脸上神情略带微微急迫。

    慕容珏暗暗叹了一口气,主动打破了这沉默已久的对峙,嗓音清冷低沉,周遭刚刚和缓的气氛又凝固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公玉煦格外吃惊,简直不敢相信,他一开口,不仅一句诚恳的道歉都没有,反而一脸严肃地质问她是谁。

    公玉煦气得头顶生烟,立马站起身子,正欲居高临下的和他说说道理,谁知刚抬起右腿,麻麻地刺痛感一阵一阵地钻入腿骨,痛得她控制不了平衡,直直地朝慕容珏扑去。

    远远看去,就如同她在主动投怀送抱一样,急不可耐,热切非常。

    慕容珏下意识伸出双手掐住公玉煦的腰肢,隔着薄薄的春衫,掌下的皮肤松软娇嫩,传来阵阵温热,烫得他眉头直跳。

    急急忙忙地扶正公玉煦,慕容珏准备开口叫她站好,谁知一抬起头来,粉色绣荷花的肚兜就映入眼帘,微微隆起得弧度更是惊得他手忙脚乱,不知欲语,立刻撒开双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触,慕容珏打算转身离开。

    哪知他手撤得太快,公玉煦根本没有站稳,正要朝着床下跌去。

    “啊啊啊”,公玉煦急得双手胡乱扑棱,抓住慕容珏的衣袍就不松手。

    此时,慕容珏脑海里乱得就像浆糊一般,手心的余温刺激着他的神经,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公玉煦扯着向地上摔去。

    紧急之间,只记得伸手护住公玉煦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拿自己当垫背。

    “咣当”一声,两人双双倒地。

    慕容珏闷哼一声,原是公玉煦的头顶撞到了他的下颌,牙齿磕在了他的胸膛。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公玉煦不明所以,先慢慢睁开右眼观察一下情况,发现自己摔在慕容珏身上,惊讶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视线正对着胸膛的牙印。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鲜红的牙印,低下头去,咬了咬粉嫩水润的樱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的腿麻了,站不起来。”

    说完脸上泛起了丝丝的委屈,莹亮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扑闪着一双幽怨的眼睛,好像是在说:若不是你不肯早点道歉,我怎么会跪那么久。

    看着骑坐在他身上的少女,手指白嫩纤细,丹唇红润欲滴,眼神幽怨动人,慕容珏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无力,“你先下去。”

    “哦哦哦哦”。公玉煦这才意识到姿势不雅观,站起身来,移到角落拍拍裙角的落灰,可小腿依旧酸麻,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地。

    俯首间,才发现上衣衣衫不整,立马一把捂着胸口一动不动,想到刚刚自己一直这副模样与慕容珏对峙,顿时尴尬得脚趾抓地,恨不得一头撞墙晕过去,好躲过这难堪的回忆。

    “坐过来。”慕容珏点起了蜡烛,咳了咳嗓子,缓解一下尴尬,然后拍了拍床沿,对不远处的呆立的公玉煦轻声道。

    公玉煦假装没有听见,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佼人雕塑。

    “坐过来。”声音更加轻柔。

    公玉煦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在床沿,双手捂住领口,羞得耳朵都红彤彤的。

    “把腿抬上来。”

    “什么?”公玉煦毫无头绪。

    “把腿抬到我腿上,我给你按按穴道。”

    公玉煦仰头,见慕容珏面色严肃,一本正经,没有丝毫污浊的心思,不似是想占她便宜,于是乖乖地抬起腿来。

    慕容珏的手指在各个穴道上灵活地按走,轻重有道,缓急有序。公玉煦渐渐地就觉得不麻不疼了,舒服地只想哼哼,余光扫到对面还有人在,随即紧闭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之后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正在低头按穴道的慕容珏,薄薄的嘴唇紧抿,冷淡的眉眼低垂,神情认真凝重,好似在作一幅传世千古、万般珍贵的画卷。

    公玉煦的心口怦怦直跳,她伸手压了压,完全不起作用,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慕容珏,连忙把腿抽出来,小声地嘟囔:“好了,好了,不疼了,不揉了。”

    这声音小得估计连蚊子发出的声音都要比之大得多,如果不是慕容珏耳力好,换成别的一般人,恐怕真的还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慕容珏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摩搓了一下,咳了咳嗓子,也小声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把外裳脱了。”说着就已经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什么?”公玉煦大惊失色。

    慕容珏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开口耐心解释道:“屋子里有针线,等会我出去了,你把衣服脱了,放在床头,我把它缝补好。”

    “你还会缝衣服?”公玉煦觉得难以置信。

    慕容珏背着她,点了点头。

    堂堂清河王世子竟然会碰针线,这世上可真没有几个男子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生下来就认为自己比女子高贵,甚至不少女子也这么认为,自甘受辱。女红好似与女子画上了等号,君子则远针线,甚至远庖厨。

    她从幼时懵懂时,大抵就窥见了男女之间的差别,懂得了男女之间的尊卑,窥见得愈多,懂得了愈深,她就愈加不愿意学习女红,常常故意缺席功课,绣娘们也无可奈何。

    在她年幼的心里,她是把这种无赖的行为当做是无声的反抗的,甚至现在,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初衷有错,只是方法有些欠缺妥当罢了。因为这无声的反抗,以至于如今,她的绣工依旧拿不出手。

    可是慕容珏不一样,他以亲王世子之尊拿起针线为她缝补衣服,并且丝毫没有感到难为情,他自然而然地说了,也打算自然而然地去做,颠覆了她对男子的一贯认知。

    此刻,公玉煦翘首凝视他,那眼神复杂而深重,比之以往,多了从未见过的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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