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林间野路,一群骑着矫健骏马的少年郎争先恐后地疾驰,不多时,就见一个穿着玄色窄袖、领口镶金线胡服,腰间束同色绣麒麟祥纹,头戴鎏金冠的少年一马当先,将众人甩在身后。

    瞧着这群少年座下宝马、穿着佩戴之物、仪容姿态,就知出身必定不凡。

    “吁吁吁”,一个身穿紫色胡服,不似中原人长相的男子喊停赛马,“今日赛马冬猎意在不忘先祖马上定江山,三弟和五弟从清河远道而来,我们兄弟几个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五弟既然已经看不见踪影,不若我们也在此地散开,各自狩猎?”说着扭过头看向穿着靛蓝色绣蟒纹胡服的少年,“四皇叔,您看如何?”

    慕容渝摸了摸鼻子,望着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侄子赞同道:“大郎提议甚好,就此散开吧,回头比比谁猎得多。”

    慕容琢、慕容瑞自是不敢反驳,朝着嫡兄称喏。

    慕容瑱忍着咳嗽,向堂兄慕容琮表示无异议,方才赛马于他而言,已是身体极限,此时散开正合他意。

    于是,各自骑马四下散去,惊起枝头残雪纷纷散落。

    下了几日的大雪,前日才放晴,有些山路不免泥泞湿滑难行,只有这群继承先祖马背上功夫、骨血里燃着好斗基因的少年才能想出冬猎的玩法儿。冬日里,鸟类南迁,兽类冬眠,本就罕见,更妄论狩猎。

    慕容琢寻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见一只动物,慕容瑞差点从马上摔下,也歇了冬猎的心思。两人相逢时,看见对方手里无收获,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瑱趁着众人不在正要服下一粒药丸,眼见一只野兔蹿过,赶忙追随而去。

    所以当慕容琢、慕容瑞看见慕容瑱猎有野兔时,皆是心下不服。

    慕容琢挑衅:“这野兔莫不是三弟提前准备的,这副病痨相,哪里像慕容氏的子孙?”

    慕容瑞帮腔:“二哥难道不知,这是上天的惩罚。”

    “四弟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这一家子病的病,疯的疯,哪有一个正常人。”慕容琢上前一把捏住慕容瑱的肩膀,讥讽,“听说五弟昨日拜访瑶华寺,你怎么没跟去看望颍阳长公主?怎么说也是咱们姑祖母。”如此还嫌不够,自顾笑了起来,骑马绕着慕容瑱上下打量一圈,最后贴到慕容瑱的耳边嘲笑:“是我们姑祖母不假,却是你们亲祖母呢。”

    说完哈哈大笑,转过身正欲挥鞭扬长而去,慕容瑱紧紧攥住拳头,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座下宝马也焦躁不安。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饱含杀意锐意难挡的羽箭凌空射来。

    “啊啊啊”,慕容琢伸手捂住右耳,丝丝鲜血从手指缝中渗出,惨叫道:“我的耳朵!”放下双手,捧着一坨血淋淋、肉呼呼类似耳状的物件,紧盯着,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过来。

    慕容瑞看见这一幕,捂住嘴巴不敢叫出声音,只喃喃道:耳朵掉了,耳朵掉了。转过头来,发现不远处穿着玄衣,骑着黑马,肤色白皙,鼻梁高直,形貌昳丽的少年正维持张弓搭箭的姿势,惊得赶忙后退几步,从马上跌倒在地。“咻”,箭落在慕容瑞两股之间,差之微毫,便能使其断子绝孙,入地之深,箭尾摇晃,吓得慕容瑞两股直颤。

    慕容珏居高临下,冷冷地朝慕容瑞抛下一句话:“如有下次,绝无虚发。”

    慕容瑞声音有些发颤:“不敢了,绝不敢了。”说着咽了下口水,忙哀求,“五弟,五弟,快快把弓箭收起来。”

    “我要杀了你这个疯子!”慕容琢反应过来,从马鞍上抽出佩刀,目眦尽裂,夹腿驱马朝慕容珏砍去。

    慕容珏脚点骏马,凌空腾起,避过来招,朝着慕容琢胸口重击一脚,又旋身落马,身姿潇洒,动作利落。

    慕容琢从马上飞落撞在树上,在地上滚了几圈,口吐鲜血,握在手里的耳朵也不知掉在何处,指着慕容珏连连说着:疯子,疯子。然后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慕容渝在不远处听到这边声响,打马过来,一会儿看着昏死过去的慕容琢,一会儿看着坐在地上的慕容瑞,一会儿看着咳嗽不止的慕容瑱,一会儿看着若无其事的慕容珏。非常后悔今日为何要凑这般热闹,同他们狩猎,虽说他是长辈,可他今年只有十五,五个侄子个个比他年纪大,就连最小的五郎也比他年长一岁,在这几个皇孙跟前他从来摆不起皇叔的谱。瞧着这幅场景,以他以往经验判断,必定又是五郎惹得事儿,正要斟词酌句地教训慕容珏一番,正巧慕容琮疾驰赶来,询问发生了何事,慕容渝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对上五郎那双眼睛,就将此事交给大郎主持。

    除了昏死过去的慕容琢,其他三名当事人:慕容瑞支支吾吾不敢开口,慕容瑱忍着咳嗽想为弟弟辩解,可涉及宫闱秘事,不知从何说起,慕容珏坐在马上直视慕容琮几瞬,跨着骏马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慕容琮面色微沉,厉气毕露,在无人发现的瞬间又掩饰过去,恢复皇长孙惯常示人的温雅风度,吩咐慕容瑞将慕容琢扶起,送往东宫,又下马向慕容渝作揖,“二弟伤势不明,侄儿欲去宫中请太医延诊,招待不周,还请四皇叔海涵。”年节将至,皇祖父下诏令清河王携子从封地赶来祭祖过年,他作为长孙,提出冬猎相聚。

    慕容渝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冬猎不欢而散。

    东宫内,太子侧妃邓氏垂泪伏在床边照料受伤的儿子,听闻太子赶来,顾不得仪容整齐冲了出去。

    还没出屋子,就听见慕容泽大发雷霆。他有着鲜卑人的典型长相,鼻高而挺,身量高大,又因身材肥胖,整个人仿若一只熊,吼起来地都要震一震,邓氏听了瑟瑟发抖,而后又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朝慕容泽奔去,“殿下,您要为妾做主啊,清河王世子欺人太甚!”

    慕容泽一把搂住邓氏,哄道:“爱妃莫哭,本太子定要清河王府给个交代。”

    邓氏虽然三十好几,但注重保养,皮肤紧致,看着就像二十几岁,正如那枝头开得正盛的花,颇有一番风情,此时哭的梨花带雨,惹得慕容泽心疼。慕容泽瞧不起汉人,但却最爱汉族女子,小巧玲珑,柔姿媚骨,每每床榻上承受不住时,眼角含泪,那滋味,鲜卑女子身上可尝不到,故而,邓侧妃颇有宠爱。

    一盏茶后,慕容琮领着太医进屋。诊断后,太医跪地俯拜,“皇次孙胸口一击伤了肺腑,微臣可配药调养,只以后每逢阴雨天,都会引发咳疾。另,右耳断裂,无法重塑。”

    “废物。”慕容泽一脚踹向太医,大步离宫,骑马冲向清河王府,到了王府又折身返回皇宫。原是两刻钟前,燕始帝召清河王父子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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