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亭雨在这帮蛮人与汉人间周旋了两天,才找到那支商队所在。

    这商队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通商的是汉人,镖师却用了一大半蛮人,商队总管似乎来自中原某个大商会,起居习俗还保持着中原的传统。

    当池亭雨上门谒见的时候,此商队总管正在和一个五大三粗的蛮人商议要事。

    池亭雨听不懂他们的高谈阔论,只觉得这位蛮人似乎对商队总管颇为敬重,即使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随时拔刀的气质,但直到他离开这间屋子,那刀也始终没有□□。

    商队总管是在看了池亭雨投递的名帖后才答应见面的,他送走了那位凶神,转头用和气生财的眼光盯着池亭雨,连头上的褶都带着一股慈祥的气息。

    “小兄弟刚从中原过来,有点不适应吧?”

    他没有开口询问池亭雨的来意,反倒先将人安排在座位上,让手下上了壶茶,大有与他促膝长谈的意思。

    “北疆天气严寒,的确有些难捱,辛苦各位行商的兄弟们了。”

    池亭雨接了茶盏,当着商队总管的面喝了一口,暗示他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总管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对儿盘出了油的核桃,将“财大气粗”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大伙儿吃的都是这口饭,算不上辛苦,等过两天,此地入了冬,大家就得按点启程了。”

    北地不产茶叶,他们喝的这杯茶都是商人们从南方带过来的,时间久了难免发糟,味道不及当初的新鲜。

    然而即便如此,这玩意儿在贵族的手里依然能卖出高价。蛮人们粮食紧缺,一般不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最后大多数都要捣腾到西域那些有钱的小国手中。

    “我听说西边最近不太平,各位挑这时候过去,会不会有点犯险?”

    池亭雨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总管手里那两颗静止的核桃上,对方掌心一握,波澜不惊地说道:“小兄弟消息还挺灵通?”

    “那倒没有,之前听一个来自西边的‘友人’偶然提起过,具体如何,还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池亭雨当真摆出一脸无辜地样子坐在那儿喝茶,肚皮都快被茶水撑得鼓起来了。

    “都说亲眼见了才知道,我们总得过去见一见。再说了,富贵险中求嘛,您说对吧?”

    这位从里油到外的总管就像只滑不溜秋的虫子,看似说了什么,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幸好池亭雨脑袋瓜转得快,看见了他油头满面的外表下那刻算计的心——这支商队敢在战时进入西域,说明他们背后肯定有人作保。

    商会、在西域通商的许可……池亭雨飞速整理完这些信息,得出了一个结论:

    好家伙,原来是严慕的商队!

    江行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面瓜,既然严慕能给他提供生铁,那么他肯定也给严慕许诺过什么好处,其他人要想进来吃这碗饭,恐怕够呛。

    都说王朝之下官商勾结,池亭雨资历太低,没有愿意勾结他的商人,因此限制了他的眼界。

    其实但凡有点权力的,谁不想要荣华富贵?荣华有了,剩下的光凭朝廷给的那仨瓜俩枣,得凑到啥时候才能攀得上“富贵”。

    池亭雨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有点涩口。

    他放下茶盏,摸了摸突起的肚皮,向总管道明来意:“您说的有道理,小富小贵只要勤劳即可,但大富大贵就得需要一定的胆魄。”

    “我自知不是什么行商的料,此来只是希望您能捎我们一程,将我们带到西域。”

    “当然,我也不敢妄自开口,这儿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玉,希望您掌掌眼。”

    那总管将玉接过来一瞧,突然变了脸色。

    “您是……”

    他赶紧将玉还回去,起身对池亭雨行了一礼:“公子既然要去西域,我们这些人定然全力以赴,还望公子莫要折煞我等。”

    池亭雨将玉收回来,亲自上前扶起总管,人五人六地说道:“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一个中原来的穷书生,当不起商会的礼,您能帮我们最好,要是帮不了,我们也能寻别的法子,不会让您为难。”

    然而在池亭雨心里,压根就没想过别的法子。

    他刚才给总管的玉是严慕走之前留下来的。池亭雨早先与容骥流落天涯,住宿吃饭多有不便,还得时常提防着朝廷的人,严慕既然选择站他们的边,就得给他们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帮助,就是拿着他的通行令牌,随时朝各地的商会求助。

    商人力量有限,与朝廷作对,发动兵变的能力他们没有,但是庇护几个人,送他们一段路,这等能耐还是绰绰有余。

    刚才池亭雨不知道这群人是严慕手下,不敢妄自动用那块通行令牌,本来打算见招拆招,和他磨上个百八十回,总能把人磨烦,到时候大手一挥,带他们几个小虾米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是真没想过自己能从虾米变成太子,成为人家的座上宾。

    总管立刻命人重新上了壶茶,池亭雨被茶水撑得不行,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就被方才遭到的待遇震惊了。

    人家起初就是不待见他,故意给他喝放糟的陈茶!

    “公子既然与严公子交好,想必名贵的茶没少喝,我这儿都是些不上档次的下等货,希望您不要介意。”

    总管变脸如翻书,打得池亭雨受宠若惊。池亭雨连着呛了好几下,摆摆手,客气地说:“那倒也没有,您太妄自菲薄了。”

    严慕看上去挺节俭一人,养出来的商会怎么这么奢侈!

    “公子从北路去西域,最快的脚程也要半个月,要不我找几个人护送你们先行一步,就不用跟着商队奔波了。”

    池亭雨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这番好意:“不用,既然出门了,长长见识也好,我们不着急赶路。再说了,还有一个人身体不舒服,走太快容易让他落下病根。”

    如果能借此机会解开曲无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

    总管哪敢说半句不是,立即应下了池亭雨的要求。池亭雨跟他打好招呼,风尘仆仆地赶回客栈,将“一家老小”全都接进了商会。

    商会给他们仨腾了三间客房,用兽皮火盆布置得温暖宜人。

    池亭雨怕曲无又出什么幺蛾子,把人安顿好以后,赶紧找总管问了问城内最好的大夫。

    这儿的大夫都是看外伤出的名,蛮人与汉人起了什么冲突,最后的归宿都会回到医馆里的病榻。

    大夫们纱布草药备了一箩筐,就是没有准备心悸惊厥用的药。

    “小友这个情况,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心病还需心药治,能找到症结所在才是关键,其他药物只能聊作辅助,吃多了还容易伤身。”

    最好的汉人大夫给池亭雨开了个药方,池亭雨打眼一看,发现好多药都没见过。他嘴角一抽,指着硕大的“羊心”两字问道:“请问,为什么需要这个?”

    “以形补形,羊心在外面的肉铺子里就有,剩下那些你去药铺看看,没有的话他们会告诉你去哪儿采。”

    去哪儿采?这大夫还挺野的啊?

    “药铺不是什么药都卖的吗?”

    那大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这里的人最大的烦恼就是吃和喝,哪有那么多愁绪可结,这药采了也是白采,卖不出去还容易放坏。”

    池亭雨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居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总管将大夫送走以后,拿着那张药方看了几眼,说道:“您不用操心,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办就行了,您在这儿等着,天黑之前就能全部凑齐。”

    池亭雨总觉得自己老麻烦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尤其严慕还不欠他什么,都是他在承别人的情。

    “这样吧,我……”

    这时容骥突然从旁边横插一杠,指着那张药方说:“要不让我去吧。”

    池亭雨以为自己听岔了,寻思他是不是没休息好,居然能产生幻觉。

    他继续和总管说话,过了会儿又听容骥说道:“我没来过这儿,正好想四处看看,让我去也是一样的。”

    池亭雨忍无可忍,将容骥拉到一边,小声说:“您这身份怎么能随便乱跑,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容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低声道:“你当我这张脸上写着名字是吗,谁见到我都能认出来?更何况,在哪儿都是游历,去江行那儿被人看着算游历,在这儿帮他找药就不算游历了?”

    池亭雨一天之内吃了两回瘪,恼羞成怒地说:“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你给我在这儿待着!”

    容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抬手点了点池亭雨心口那一小片位置,问道:“我能不能选第三种?”

    池亭雨被他这暧昧的动作弄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问:“什么第三种?”

    “你。”

    容骥手指转了个方向,又点上自己那颗心,说道:“还有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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