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中这地方买东西,靠的不是钱,是饶景润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池亭雨和容骥初次行走在澜平县的大街上,入目所及皆是各种各样的竹楼,星子般散落在巍峨高山之下。竹楼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毡布,从远看,毡布上的图案像是某种兽类的图腾,透出原始与野性的美。

    无数人穿着和饶景润一样的衣服在竹楼间穿梭,嗓门大的说起话来隔条街都能听见。容骥眼睛不够用,来回瞟那些搁在外面的物件,有的一眼就能看出用途,有的外表花哨,看起来像是某种摆件,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这地方有中原人,但大部分还是本地百姓,除了地方官,很难见到像你们这样穿长袍的。”

    饶景润随手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嬉笑着走出半里地,又指向澜平县傍依的那座山,说道:“翻过山,再往前走就是蓉城,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瞧瞧,咱们出发时不一定从那儿走。”

    这话倒是奇了,什么叫不一定?

    严慕跟在饶景润身边,了解这小子话说一半的特性,解释道:“蓉城虽然繁华,但山路难行,倘若遇到阴雨天就得多耽搁一阵,你们要是不着急,我们可以从山下绕路。”

    如果从山下绕路,多花的时间恐怕一倍不止。后面的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他们多待一刻都会有危险,遑论在遥遥大山中晃悠十天半个月。

    池亭雨垂下眼,客气地说:“实不相瞒,我二人的确着急离开,若山路难行,还望您与景润留在此处,莫要与我们犯险。”

    饶景润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指着自己,不服气地说:“亭雨,我好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爬个山还能爬出危险来?你可别小瞧我!”

    要是以前那位饶尚书家的小公子,池亭雨还真怕走两步把人腿累折了。现在他身上明显裹了层风雨浇筑的壳,不管有多坚硬,至少看着比过去靠谱得多。

    池亭雨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少啰嗦,赶紧带路。

    蜀中不缺雨水,草药都长得格外茂盛。池亭雨一踏进药铺,就被里面各种没见过的东西晃花了眼。

    他瞧着那些个头巨大的药,心里嘀咕道,拿什么喂大的,这么能长。

    药铺老板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头上簪着一朵小巧的银花,人长得俊,脾气也好,朝严公子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见面就聊到了一起,留下饶景润孤零零地跟在池亭雨身边,眼睛时不时往那边瞅。

    池亭雨注意到饶景润的表情,眯着眼,打趣道:“盯这么牢,怕他被那位姑娘拐跑了?”

    饶景润“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哦,那你俩是什么关系?”

    池亭雨套话时总是不动声色,看起来就是随口一问,只有容骥状似无意地看着他,瞬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饶景润那个傻帽听不出来,一五一十就跟他交代了:

    “我俩啊,就是他说的江湖朋友呗,没啥别的。他家本来不是这儿的,但他父母是商人,有一次行商路上被山匪劫了,全家只有他活着,便孤身一人跑去蓉城投奔亲戚,结果亲戚不要他,他年纪小也没处去,只好就近找个地方生存,朵姨就是后来给他帮工的。”

    池亭雨从饶景润三言两语的叙述中拼凑出严慕的过往,他想了想,问道:“我看他家境富裕,想必继承了父母的遗志?”

    “还真是,你别看他年纪跟咱俩相仿,实际已经在外面跑五六年了。”

    严慕跟那位药铺老板聊的时间不长,回来时饶景润刚说完话,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还没来得及去买药。

    严慕疑惑地看着他们仨,温和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药材不够,要不咱们换一家?”

    “不换了,就这儿吧,也不是什么稀罕药。”

    池亭雨谢绝了严慕的好意,拉着容骥开始办起“正事”。

    买药买干粮,准备出行的东西,一行人从药铺串遍了整个澜平县,赶在中午前才置办完成。

    饶景润和严慕有很丰富的出门经验,比池亭雨安排得周全。池亭雨乐得有这两个人给他打下手,一路上肉眼可见的舒心。容骥对他的嫌弃则更上一层楼,全程面无表情地跟着,完全就是个没有用处的小累赘。

    两个废物只要抓住能人的尾巴,拖也能拖出二里地。

    买来的东西后续都被严慕差人送回家了,他带着饶景润和那两个没用的朋友走进了澜平县一家热闹的酒楼,酒楼老板一见他就热络地凑上来,给四个人安排了一处楼上的雅间。

    巴蜀不行中原那一套,不会在楼下找几个伶人弹小曲儿,更不会搞些铺张的排场,大家吃得舒心,还能听见斗酒笑闹之声,比那些以雅为名的贵地多了不少凡尘的烟火气。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严慕才抛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不知亭雨兄打算何时出发?”

    池亭雨早就在心里面盘算好了,他看着严慕,想也不想地回答:“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急,不多待两天?这地方的东西你肯定没见过,不仔细看以后要后悔的!”

    饶景润完全体会不出池亭雨一行的急迫,还在傻不愣登地往外倒馊主意。

    池亭雨觉得此人大抵是没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但是去齐鲁这件事不能耽搁,你好歹体谅一下我这个身无分文之人,要是没钱吃饭了你还能养我不成?”

    饶公子眨眨眼,天真地说:“行啊,怎么不行?”

    池亭雨虽然没去看容骥的脸色,但突然出现的尴尬氛围寒风一般吹拂在众人之间,不止容骥,连严慕都沉默下来。

    为了避面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池亭雨干咳一声,嗔道:“说什么呢,除了我还有我家媳妇儿,一大一小,把你吃得倾家荡产!”

    然而饶景润这个二愣子完全不解其意,用更加惊讶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别说你俩,就是再来两个也吃不穷!”

    池亭雨不想说话了,他低着头,生无可恋地盯着碗里的鱼,一时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脑子里只想把这个蠢货踢出去。

    严慕忽然笑出了声,看着不明所以的饶景润,温声道:“明天就明天吧,想来亭雨兄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理由,等会儿我们就回去收拾行李,大家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严慕即使制止了饶景润接下来的狂言,飞速喊小二结了账,老母鸭似的带着三只亦步亦趋的小鸭子穿过人流,直奔家里那座小竹楼。

    刚进竹楼,严慕就带着饶景润忙活去了,池亭雨和容骥自己上楼,坐在屋内的椅子上,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

    容骥忍不住问道:“我们真的要带他们一起走?”

    池亭雨也头疼得要命,饶景润那性子简直想起一出是一出,严慕耳根子还软,听不得饶公子说半个“不”字,两个人居然就这么随便地要跟着走,要是路上出了事,他这人还当不当了?

    池亭雨抹了把脸,对容骥说:“要不我们趁半夜偷偷跑吧。”

    容骥冷笑一声,在池亭雨纠结的内心上又补了一刀:“不好吧,人家那么热情,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要走,多伤朋友的心啊。”

    热情的朋友就是孤独的敌人,池亭雨恨得牙痒痒,啐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碰见这么个人。”

    容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带着就带着吧,他俩总比我们要有经验,反正到地方就回来了,也不怕人家赖着不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

    池亭雨闭上眼,定了定神,才重新撑起冷静的声音,继续往后说下去:“殿下,景润是我在京城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年那么多人都避着我,只有他心大,愿意跟我结交。”

    “虽然这些年我再没听过他的消息,但要真让人跟着咱们犯险,我怕……”

    容骥慢慢走到他身边,搂着池亭雨无力的肩膀,低声说:“我知道。”

    池亭雨没有再继续后面的声音,他把头埋在小皇子胸口上,炽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扑打在对方靠近心脏的位置,莫名染上一丝暧昧。

    容骥感到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顺着胸口往上蹿,在他干涩的唇边徘徊一周,最后停在脑子里,炸成了曼妙的烟花。

    两个人各怀复杂的心思靠在一起,等饶景润这个愣头青跑上楼,咚咚咚的脚步声打乱了满室宁静。

    “亭雨,有些干粮容易潮,我都换成青稞饼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饶景润一进门就看见俩人离得八丈远,一坐一站,背对背地杵在那儿。他顿了顿,犹疑着说:“那个,你没和你媳妇儿吵架吧?”

    池亭雨红着脸,骂得更大声了:“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那个,青稞饼……”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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