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宴至正酣时,大家也都忘了往日的诸多规矩,放松下了心神。

    二小姐许悦灵向郁姨娘撒着娇,要吃姐姐面前的一盘糕点,被郁姨娘几番训斥,让她老实点:“都多大了,还是没有一点规矩。”

    这话被老夫人听到,亲自唤了二小姐让她来自己旁边吃:“不过是几个糕点,左右大丫头也不怎的动筷子,让她吃就是了,你训她做什么。”

    郁姨娘见了虽嘴上止不住嗔怪:“老太太您这样宠着她,可把她都给惯的不成个样子了,往后还有哪家愿意要她啊。”可面上却是止不住的隐隐自得之意。自己的女儿这样得老夫人喜爱,旁人便是嫉妒也是嫉妒不来的。

    许悦诗从头到尾都只是面上一副淡淡的笑,行为举止端庄得体。郁姨娘倒是比她女儿有成算多了,许枕眠左顾右盼的,也乐的看个热闹。

    不过说起来小辈儿们的亲事,老夫人倒是隐约想起了什么。她看向一旁的许平奴:“我记得,你前些时候说起礼部员外郎似有意与我家结亲,此事儿可还有后续?唉,我那时觉得孩子们都还小,可细数数,翻过去这个年,二丫头和大丫头也都十六了,该把这些事提上日程来了,不能因为我老婆子舍不得,耽误了她们的大事啊。”

    听到提起女儿的亲事,郁姨娘和璃姨娘面上都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热切,目光投向主位的老夫人。就连许悦诗也暗暗的攥紧了手里的手绢,心头涌上许多的紧张。倒是许悦灵仍只顾着吃自己的糕点,还不忘向老夫人撒着娇:“灵儿才不要嫁出去呢,灵儿想一辈子陪着祖母。”

    听完这话,郁姨娘暗叹女儿真真是恨铁不成钢。倒是哄得老夫人心花怒放,不住的拉着她的手:“我看啊,你不是想陪着我,是想陪着我屋里的糕点才是。”

    许悦诗看着她们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心头情绪不是不复杂,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平静了下来。

    看着周围女眷们期待的目光,许平奴点点头倒也不曾隐瞒:“王大人的确多次向我提过这个事,不过提的是他家庶子。”

    闻言,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庶子?我记得礼部员外郎家里人也简单,当初娶了她的夫人后,因为三年无所出便纳了个妾。这个妾倒也争气,当年就怀上了,结果生下这个庶子不久,他夫人也有了消息,于次年诞下嫡子。除此之外他们家再无其他子嗣。”

    “说起来这个妾室也是个福薄的,这个庶子八岁时候就因一场病去了。我倒是见过员外郎家的夫人,知书达礼,说起话来也是极有分寸,是个好相与的。这两个儿子也被她养的不错,虽说是庶子可我听说在家里一应待遇和嫡子也是无甚差别的。”

    老夫人越说越满意,眉头早已舒展开来,再看向自己的儿子时已隐有点头之意。许平奴脸上也全是笑意,抚着自己的八字胡,接下去老夫人的话:“还不止呢,这个孩子本身也是个有出息的,读书用功极了,今年便打算下水考取功名。”

    老夫人听了更是惊叹连连催促许平奴:“那还你等些什么,这么好的孩子可不多见,你还不快快回了员外侍郎的话。身份不重要,只要这个孩子人是个好的就行。”

    许平奴安抚老夫人:“娘,您别着急,儿子且在观察着呢。”他看了一眼自己已于待嫁年华的两个女儿,斟酌着开口:“儿子打算将……”

    “我看啊,这员外侍郎的儿子配我们灵丫头就是极好的。”老夫人打断了许平奴的话,拉起许悦灵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

    一语落地,桌上的人表情各异,郁姨娘自是开心,自己一直担忧的事情没想到就这么被老夫人给一锤定音了,还是个这么好的归宿。嫡子庶子又如何,只要嫁过去是被旁人瞧得起正妻就好,她得不到的,女儿终是替她圆了梦。她甚至有些喜不自胜。

    璃姨娘则是一脸担忧的看向许悦诗,眼里不免有些遗憾,可自己向来不会说话,也给不了女儿多大助益,也只能搂紧了小女儿暗暗叹气。

    许平奴脸上满是难色:“娘,诗儿比灵儿还年长几个月,您怎么略过她先把灵儿给定下了,再说了这门亲事,我本就是替诗……”

    “欸……”老夫人再次出言打断许平奴的话:“诗儿比灵儿优秀,我留着她,是要给她寻更好的人家的。”

    话已至此,许平奴也不能说些什么,看向许悦诗的目光多有几分愧疚。女子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父母亲人在桌宴之上三言两语敲定下来,待日后庚贴一换,更是再无转圜的余地。许枕眠暗暗摇头,盲婚哑嫁真的不太可取。

    这边却听“砰”的一声,大家闻声望去,原是许悦诗不小心打翻了勺子在地。老夫人皱起眉,语气里有些微的不满:“诗丫头,你的规矩学的最是好,今日怎的如此不小心?”

    许悦诗苍白着脸,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回老夫人的话:“孙女失态了,许时方才贪杯多饮可几口酒,这会儿头愈发的疼了,竟是连勺子都拿不稳了。”

    老夫人观她面色实在难看,倒是不疑他想,摆摆手让她赶快回去,寻个郎中来瞧瞧。

    只许枕眠觉得不对劲,许悦诗同她闲聊时倒是说过,她酒量极佳。可方才她明明只饮了两杯酒,又何来的贪杯之说呢?再联系她先前的行为,许枕眠觉得自己许是知道了什么。

    许悦诗行色匆匆的离席了,许枕眠也再坐不下去,过了会儿也寻了个理由去找她。

    许府花园内,平日里花园里的景色最是雅致,只在这冬日的夜里,却只有寒风席席。许枕眠裹紧了衣服,乍然从温暖的屋里出来,只觉得寒冷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

    许枕眠是在园子池塘边找到许悦诗的,夜里寒凉,许悦诗也没来的及添上衣服,就急急的跑了出来。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面前的人背影清瘦,单薄极了。

    许枕眠并没有刻意放低自己的脚步声,许悦诗转头见到是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许枕眠轻轻走到她的身旁:“老夫人说要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你不愿意?你中意员外侍郎家的这位公子?”

    许悦诗语调发凉,语气里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我长在深闺,与那位公子从未谋面,何来中意之说。更好的人家?呵呵,我是庶女,能嫁于员外侍郎家公子做正妻已是天大的造化了,至于那更好的人家,左不过是个贵妾罢了。可是明明……”

    话语中断至此,许悦诗许是察觉到自己失态,深吸了口气对许枕眠抱歉一笑:“让姐姐见笑了,果真是烈酒上头,连神志也不清醒起来了,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身后,许枕眠的声音不大,却有笃定的力量:“可是明明员外侍郎家的公子是父亲先说与你的,或许早已私下同你通过话,与你暗许过此事,对吗?”

    许枕眠转过身,冷风里,许悦诗攥紧了一侧的衣服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却仍倔强的站着。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的给打发掉了。原以为觅得的好归宿,到头来却是给旁人做的嫁衣,最后自己只落了场空欢喜,所以你不甘,你难过。”

    “我不是!”许悦诗转过身,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只是……”嗫嚅了半天,许悦诗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眼泪啪啪往下掉。

    轻叹了口气,许枕眠走上前去,把自己的手绢放到她手里:“若是这么难过,方才你怎么不为自己争取呢?”

    许悦诗含着泪,面色凄美极了:“我要如何争取?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儿,出言干涉自己的婚姻之事,若要传出去,旁人会如何看我,我又该怎的见人?”

    许枕眠皱起眉:“你也说了这是自己的婚事,你过得好与不好皆是自己的事,又与旁人的眼光有多大干系呢?若是所嫁非人,难道旁人多赞两句,便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了吗?相反的,若今日这位公子是位良人,那旁人再多的风言风语,于你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毕竟日子好不好过,只有自己才知道。”

    许悦诗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这位从前与自己从不亲近的姐姐,从未想过她能说出这般话来。若今日这话被传出去,她德行有差的名声怕是不出三日便会传遍西京城。这位嫡姐与往日相比真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枕眠不知道许悦诗此刻在想什么,只当她仍心有郁结。但她也只能宽慰到此了,许悦诗是正经生于这个时代的女子,从小学的是三从四德,女训女戒这些东西,自己的话于她而言恐怕是天方夜谭的,更遑论赞同接受了。

    许枕眠在心里暗暗叹气,自己若是能在此长住,定是要多给她传播传播现代的思想的,告诉她女子的婚姻是可以自己争取的,甚至便是一生不嫁也可靠自己搏出一番事业。只是,还不知道能在西京待上多久呢,还是别祸祸人家了。

    临了,还是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再多上一句:“你也别太难过,错过了这棵树,往前走可是还有一大片森林呢。”

    她的神色满是不屑,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许悦诗终于破涕为笑。许枕眠放下心来,在心里暗赞自己这张嘴倒是还挺会扯。说着就和许悦诗告了别,说要回去睡觉。身后许悦诗看着她的背影出起了神。

    棠院里,许声早就在等着了,一见她回来就急切的迎了上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许枕眠一把捂住了嘴,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你不用说了,没有压岁钱,赶紧去睡吧,梦里我比较大方,做梦更适合你。”

    听了她的话,许声猛的瞪大了眼睛,呜呜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扒开了她的手,许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原本尚好的心情如坠谷底。

    “老大,秦险他原来在廷尉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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