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险正色着他,目光炯炯:“被你劫走的那批官银在哪?”他问过赵博,赵博说不知情。

    闻言,梨树先是一愣,而后大悟:“原来你是来追查那批官银的啊?那我倒是有些奇怪了,为何知府还千方百计的想要你的命?”

    秦险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提起其他的事情:“你一直以来都想为你姐姐姐夫报仇,觉得伤害过他们的人有错、阻止你复仇的人有错、甚至连这世道都是错。所以你抢劫,杀人,劫官银,皆无一丝动容。”

    秦险观察着梨树的神色,继续接下来的话:“可是唯有在杀杏花时你会不忍,因为你觉得她无辜,为什么会觉得她无辜,因为这世上的黑白对错她都不懂。你用了两年的时间处处布局,时时谋划,走到今天这一步。时至今时,可是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秦险的目光并不凌厉,梨树却总觉得这目光能看到他心底最深处,他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自然,我自然是满心快意。”

    秦险笑着摇摇头,语气里不免遗憾:“梨树,从两年前你杀了替你姐姐入殓的妇人开始,你就走上了一条最错误的路。”

    “七寻山自然人人有罪,可并非人人罪责至死,就算是死,也轮不到你梨树来做这个监斩的人。因为你私自扣下官银又会使多少无辜的人丧命,这些你有想过吗?”

    梨树有些慌乱,却仍咬了咬牙坚持:“那又与我何干?七寻山上事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再活下去。”

    “所以你打算拉在场所有人,包括千里外无知无觉的漠北百姓同你一起去死吗,你怎么敢?”

    秦险骤然加重了语气,面色也冷冽起来,吓的梨树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刀。

    就是此刻!赵博挣开钳制,抓住时机夺过身旁刀疤脸的刀,反手杀了身旁的两个人。刀疤脸反应过来和他打了起来,还不忘向周围的人喊话:“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杀了他们。大当家,官兵马上要攻进来了,我们要赶紧走!”

    赵博大喝一声,一刀劈下来:“走,你们想走到哪?你们杀了我这么多弟兄,今天拼了这条命我也让你们走不成。”

    秦险一边挡着身旁人的攻势,一边注意着梨树的反应,现如今,官银的下落只有他知道了。吴楚去寻许枕眠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打斗的场面越来越混乱,场地也从前院转到了杏树林边缘。梨树满脸的阴鸷:“给我全杀了,全杀了,都去死!”

    赵博忙着应付刀疤脸,根本脱不开身,秦楚逼退身旁的几人,跃到梨树身旁。长剑抵上他的脖颈,语气深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官银在哪?”

    “大当家!”刀疤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想要杀过来,不备之中却被赵博一刀砍中左肩。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刀疤脸也不在乎,拼了命的也想去往梨树身边。

    赵博哪里会如他的意,心下发狠又是一刀,狠狠的刺中刀疤脸的腹部。大刀入体,刀疤脸的脚步停在原地,缓缓的低下头,满是不可置信的往自己的腹部望去。再抬起头时,就连嘴角也开始不住的向外吐血。看向梨树的眼神中满是不甘。梨树也愣在原地。

    抽出长刀,赵博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刀尖再度指向梨树,他现在可是恨毒了这二人:“梨树,我今日定要用你的血来祭我的兄弟们!”

    “来人啊,救命啊,官兵来了,官兵攻进来了,快逃命啊!”官兵已经攻进来了。

    外面逃命,呼救的声音传入院子,赵博不再犹豫,长刀劈手就朝梨树砍去,那力度似要把人砍成两半一样。最后关头却被秦险挡下,这一刀带着赵博的怨气,使了有十成十的力。震的秦险虎口发麻,禁不住后退两步,身后的伤口早已晕湿了大片衣服。

    他苍白着脸色,剑指赵博,说出口的话却坚定:“他还不能死。”

    赵博此刻早已被恨意蒙蔽,一门心思的想要为兄弟们报仇。哪里会去再考虑什么官银,什么漠北。

    也只是恶狠狠的冲着秦险怒吼:“让开,不然连你一块杀。”

    秦险不动分毫。倒是被他挡在身后的梨树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赵博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你也有满心恨意,仇人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啊!该,这是你的报应,你一手建这七寻山你就是错!你放任手下弟兄出去为非作歹,不加管束。这就是你该尝的恶果。你想我死?我告诉你,不等这七寻山人畜皆化飞灰,我永不……”

    梨树的最后两个字没来的及说出口,赵博竟是拼着被秦险的剑刺中的危险,也要杀了梨树。在秦险的剑刺入赵博左肩的同时,赵博也把刀送入了梨树的胸膛。

    吴楚带着许枕眠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最后的情景。梨树胸口插着刀跌坐在椅子上,看向赵博的眼里,仍是化不去的怨恨,赵博亦是。

    梨树嘴角渗着血,死死睁大了眼睛,手指赵博,强撑着说完了方才未完的话:“赵……博,不等这七寻山……人畜……皆化飞灰……,我不甘心……我永不甘心。”和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梨树用力拔出了胸口的刀。

    吴楚跑到秦险身旁扶住他虚晃的身子,看到他的脸色多有担心:“公子,你没事吧?”秦险摇摇头面色凝重,官银的下落现在仍没丝毫头绪。

    梨树跌下坐椅,在地上匍匐着朝杏树林爬去。许枕眠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印。梨树很可怜,可死在他手上的人连道句可怜的机会都没有。

    秦险推开吴楚,想要去扶起梨树,再次压低了声音问他:“梨树,官银究竟在哪?你还想要背负漠北成百数千人的性命去死吗?”

    梨树勉强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力挣开他的手,继续朝杏树林爬去。

    秦险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细抓起来却又什么都没有。

    “啊!”一声惨叫传来。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吴楚上前到秦险身旁面色几分急切:“公子,咱们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险最后深深看了梨树一眼,点头拉住许枕眠的手臂向外走去。路过刀疤脸俯趴下的尸体时,略顿了脚步,看向许枕眠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虚弱:“也算是替你报了仇。”

    许枕眠摸不着他话的意思,秦险也没再解释。三人急急的向外走去。

    赵博见梨树几乎没再活下去的可能也早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的离开。偌大的院落顷刻间静了下来。除了外面打斗的声音,就只剩下梨树粗重的喘息声。

    眼见那颗杏树近在眼前,他却再没一分前进的力气。眼前虚幻模糊,他仿佛看到了来年春日杏树开花的样子,落英缤纷。

    “来岁长安春事早,劝杏花,断莫相思死。断莫……相思死。”

    我的姐姐啊!

    一路走来,七寻山上已全是尸体残骸。吴楚扶着秦险:“公子。我们不能从正门走,知府说不定就在哪等着我们。虽然其他地方也不安全,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和许姑娘先走,我去正门吸引知府。”

    说着吴楚就要走,被秦险拉住:“你带许枕眠走,我必须要见知府一面。”

    秦险眼中透着冷静,吴楚一下就洞悉了他的意图,回答的话也是不容拒绝:“我同公子一起去。”

    许枕眠是看不懂这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迷。这知府漫山遍野的撒网,就是想把他俩瓮中捉鳖。他俩倒好,不仅不千方百计的想办法逃命,还争先往后的往这网里去。

    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不想被他们俩连累去送死。这微小的动作也被秦险精确捕捉到,他意味深长的冲着许枕眠微微一笑:“许姑娘放心,必不会让许姑娘丢了性命。”

    找到他们三人后,官兵也停止了对七寻山众人的猎杀。山门外,远远走来一个着红色盔甲的将领。

    秦险微眯起了眼睛,面色不明。待那人近前,秦险倒还平静,吴楚却是一脸的惊讶:“怎么是你,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你娘在哪了吗?”说完他似想到了什么,悄悄斜眼看了秦险一眼。他挟持参领母亲让参领帮他的事情,秦险并不知情,恐也不会赞同。

    来人正是知府身旁的那个参领。参领双手交叠躬身朝秦险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公子。”

    秦险点了点头,这个参领曾是吴楚手下的兵。他之前却从未见过。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能猜到一些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参领对着吴楚笑,旧是眯着一双几乎已经看不到瞳仁的眼睛:“托大人的福,我老母亲现在这个时候恐怕早在府里高枕安席了。”

    当初吴楚去寻求旧日的这个手下帮忙,刚出口就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从战场上下来后,多年的官海沉浮,早磨掉了曾经的斗志和些许情分,让他谨小慎微起来。

    吴楚和他打了一架,参领自然不敌,却也伤了吴楚。无奈之下吴楚绑走了他的母亲,早就听说参领是个孝子,他只能出此下策,也不敢告诉秦险。只是后来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还是偷偷把他母亲还了回去。那他如今这是?

    吴楚挡在秦险身前,横眉冷对:“是知府让你来的?”

    参领摇摇头:“是有位小公子向我求助,知府给我的命令是七寻山上不留活口,恐怕也是为了诸位吧?”

    吴楚手中的剑将要出鞘。秦险看着这参领:“那你预备如何。”

    参领的脸上是早有成算:“你们趁夜下山,那位小公子套好了马车在山下等你们,我只可拖到明日天亮,你们要尽快离开阳城。”

    吴楚拧起眉,满是不解:“你在知府手下做事,仰他鼻息,为何还要阳奉阴违违他命令?只是因为那位小公子?”

    参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小公子给我看的东西我的确忌惮,山高水远却也不能奈我何。之所以帮诸位……我知诸位冒死来这七寻山的目的。当初入朝也是存了一腔报国心,我也是切切实实上过战场,在漠北待过几年的人,知漠北的冬天有多难熬。再一个……”

    参领抬眼看向吴楚:“此事,也算报大人当年骑射场上训导之恩,全是全了这前朝的上下属之情。”参领说的情深义重。

    吴楚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秦险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看向参领的目光多了几丝赞许:“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在知府身前不好交差,山上有一片杏树林,好好挖挖,你会找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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