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春玉楼大厅的灯被刻意熄灭,只留下围着台子的四角的四盏灯将铺着的红布毯照的发光。
透亮的红色绸缎悬挂在梁上,将台子拢在里面,灯光却让台下的人能清晰的看到那穿大红衣裳的身影晃动。
今日,便是青平的初夜拍卖。
虽说他早就没了清白,可这次拍卖本就是宋妙音与楚云月谋算好的局,在宋妙音的计划中,易容成旁人的她会拍下青平,然后逼迫青平说出那些纸条的下落。
这样的手段低级且下作。
可这是用在青平身上的,宋妙音便也没了那些正人女君的风范。
“呜——”
随着一声笛子发出的声响,台上的红色绸缎被四周的小舍卷起,台上的红衣男子也露出了他的面容。
火一般艳丽的颜色与青平本是两种极端,可红裳穿在他身上却毫不违和,那眼尾被刻意涂抹的红色胭脂似他噙泪哭红了眼,惹人怜。
清冷的仙男堕入红尘之中,与淤泥为伴,却又保留了他自身的矜傲。
“他哭起来很漂亮。”
宋妙音心里痒痒,没忍住多看了青平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让手拿横笛的青平抬眸望向了她,然后,露出一抹淡笑,转瞬即逝。
敏锐的过分。
宋妙音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猪皮做的仿真面具,这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是青平本就想对着二楼雅间有权有势的客人笑吧。
宋妙音这样想着,没挪开视线,反而大大方方的盯着青平欣赏起来。
青平的手做起势,然后吹出了第一声,“呜…”
随着第一声笛响,宋妙音的表情凝固了,这首曲子,她太熟悉,熟悉的忘了自己都不会忘却。
在上一世,长相明艳,喜艳色的少年如朝阳一般赏心悦目的少年因她喜欢江湖的肆意洒脱便为她做下这首曲子,而上一世,她借花献佛教给了青平。
这一世,她听了陈乐言用竹叶吹出的曲子,可她明明没有教给青平,青平又是如何会的。
不过…青平吹此曲,犹如杀猪者雕花,不知所云。
宋妙音已听过满心都是她,心灵纯净的陈乐言所吹的曲子,怎么还会瞧的上青平这学了七成像,但却找不到窍门,无故□□的病态曲。
“好奇怪…总感觉这首曲子怪怪的。”
这时,宋妙音隔壁的雅间传出一道男声,声音讶异又不解。
宋妙音听后眉头蹙起,这声音…
“不过还挺好听的。能把一首诉说江湖肆意洒脱的曲子吹出这样的风格,不愧是青平,好厉害。”
隔壁的男子絮絮叨叨的夸赞着在台上演奏的青平,语气里全是对青平的夸赞。
陈、乐、言!
宋妙音狠狠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这白痴怎么会在春玉楼?
他不是每天乖乖跟着宋连间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防身术吗,怎么会有时间来这种地方。
月心月无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放任他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他应该不会很贵吧?我没多少钱了。”
陈乐言又自言自语道,“什么青平公子,这么蠢还被人卖到青楼,要不是为了妙音的面子,我才懒得搭理他。”
听到这番话,宋妙音松了口气。
陈乐言上次(陈乐言用银子帮宋妙音买阿月一晚)被她坑了银子,现在估计是个穷鬼,捣不了乱。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台上,而此时青平的表演刚好结束,老鸨子乐扭着跨上台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出价的人很多,直到价钱飙到一个仅剩几人争夺的高价,宋妙音这才示意立在一旁的小侍抬牌喊价。
随着宋妙音这边出了个高不可争的价后,便没人再追加。
一切与宋妙音猜想的一模一样。
现在,只要等子乐宣布青平的初夜归她便可进行下面的计划了。
宋妙音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温茶,胜券在握。
“那么,今夜狐里的初夜便属于兰阁的女君…”
子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上台大声宣布此事,说话间还特地站的离青平远了些。
青平那日劫持了他,却没对他做什么,反而命他教一些秘术(房中),还让他将原本计划在半月后的初夜提在了三日后的今天。
虽然不知他发什么疯,可子乐只能照做,他不想死,那一日住进竹阁,用木棍在他各处划拉的青平太过吓人,气势竟比阿月还要胜三分。
这也算完成了主子和青平两人的任务。
子乐身子一颤,回过神,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笑道,“各位玩的尽兴,卑便先退下了。”
说罢,子乐便快速往台下走。
就在他踩在第一阶台阶上如释重负时,却听到一声急切的男音。
“等等!我要加价!”
子乐一阵错愕,怎么会有人加价,一开始便打点好了各位贵人,再加上此时高上天的价格,怎么会…
子乐快速扫了眼立在一旁一手拿笛子,一手垂直放下,看似脆弱听话的青平,在青平投来带有笑意的眼神后,面色惨白。
下一刻,子乐充耳未闻二楼的呼唤抬脚就要离开。
“喂!你方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我要加价!”
用来遮挡贵客隐私的窗帘被拉开,陈乐言一手抓住脸上的面纱,一手指向准备隐于人群中的子乐,愤愤道,“给本公子站住,你敢走,本公子明天就让人砸了这里。”
骄纵又蛮横,活脱脱的悍夫。
宋妙音手上的茶杯突然烫手了,她叹口气,拉起帘角从帘缝看去,果然,外面吵作一团,女人的嬉笑声格外明显。
“这就是那陈家小公子?”
“宋家主的童养夫当真是与寻常男子不同。”
“噗哈哈,宋妙音去哪儿了,让她男人来给她买男隶?”
“最近宋妙音可是城内的大名人,好官,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只能让她未来夫郎替她来了。”
“扑哧,有此夫郎,当真是女人一生之幸。”
“………”
宋妙音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带了面具的脸放飞自我的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这一世重生后的她与上一世走着截然不同的路,因而上一世会相识相知相依的狐朋狗友此时还只是普通的酒友关系,方才笑话她的,都是她的酒友。
这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宋妙音已经想到明日城内会如何传她了。
忍住,忍住。
宋妙音坐回原位,比钱罢了,陈乐言还能有她有钱?
人群中的子乐听见这些人笑话宋妙音的话,更是吓得当场就要溜走,可还没等他动,便被一黑衣人提起来扔回台上。
“月心,回来。”
陈乐言站在窗边,看着子乐回到台上,气哼哼道。
“……”
宋妙音彻底无奈。
她的暗卫不好好干活,竟然跟着陈乐言逛青楼为她买男人。
“啊…”
子乐欲哭无泪,两腿打颤,即使月心被陈乐言叫了回去,他也不敢乱动了。
顶着青平吃人的眼神,子乐看了眼宋妙音所在的窗户,见没动静,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既然陈公子想加价,那拍卖继续。”
“噢噢噢~”
听到子乐的这话,人群更是炸开了锅,那些宋妙音叫不出名字的狐朋狗友此时更是兴奋的像过年一般,她们挥舞着手,东摇西晃。
“姐妹们,虽然宋妙音那混蛋脱离我们纨绔女君的样子很无耻,但如今她都累的让自家夫郎替她买男隶了,我们各个侠肝义胆菩萨心肠,就帮帮她,如何?”
人群中有一女子格外突兀,她高举一只手,边往台子死上扔银票边笑盈盈的撺掇着周遭的女子。
“好说。”
“许姐说的在理。”
“嗯…”
随着这女子的话音落下,喝的醉醺醺的女子们来了兴致,她们有的掏出衣襟中的银票,有的将钱袋从腰间取下砸上台子,如小儿扔石,砸了个尽兴。
顷刻间,那大到可跳十人舞的台子被银票碎银铺满地。
“你们…”
陈乐言脸颊通红,眼里泪光闪闪,“你们是妙音关系最好的好友,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一定可以买下他的!”
“弟弟好说!”
“不够我命下人去钱庄再取些。”
“…”
叽叽喳喳的女人们玩嗨了,一个个豪爽的应和着陈乐言,彻底忘了一开始她们来这儿是为了寻欢作乐。
兰阁:
“女君,您看这—”
候在一旁的小侍掀起窗上的帘子,小心翼翼的看向面如黑墨的宋妙音。
只见与宋妙音平平无奇的面具脸不符的双眸露出寒芒,她唇一张,一句极不风雅的话便吐了出来,“陈乐言你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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