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1

    云砚卿回府之时,天已近黑,他一入门,便看到玉小娘携着一干使女小厮在前院等着。

    他连忙上前:“小娘怎的在这等,外头风大,快些进去。”

    玉小娘眼角有些湿润,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她最是明白自己儿子的辛苦,寒窗苦读几年,终于得恩科进士,不枉她陪着他在鹭枋书院诸多年。“儿啊,这么多年总算了熬出头了……”她拉着云砚卿的手,哽咽的说着。

    云砚卿哭笑不得:“小娘说什么的这是什么话,李娘子,送小娘回院子。”又对玉小娘道:“小娘先回去,儿子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晚些再来看小娘。”

    “是是,得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株百和榔榆在你院里等着的,你换了衣裳就快去睦元堂。”玉小娘忙道。她一激动竟忘了礼数,老太太和主君正在睦元堂等着云砚卿,她望着云砚卿离去的背影,心口微微泛酸,她地位低下,哪怕儿子高中,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主屋庆贺,还得等宴席散了,才能在自己的小院里说上几句话。

    一旁的李娘子瞧出她的心思,“小娘,砚哥儿高中探花,该高兴才是。况且,过两月大娘子便要入门,届时再给砚哥儿说门好亲事,这才算好,且不说您是砚哥儿生母,便是这些年远在南宁陪着哥儿念书也是费了不少精力,阖府上下没人敢瞧低了咱。”

    她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玉小娘哄得高兴了些,李娘子见她高兴,又说道:“老太太道小娘辛苦,特地让绿簪送了上好的料子来给小娘做夏衣,奴婢瞧了,老太太是真心疼小娘呢。”

    “就数你嘴甜,走吧,回去瞧瞧。吩咐厨房把燕窝顿了给老太太送去。”玉小娘一扫之前的阴霾,笑眯眯的吩咐一旁的使女。

    睦元堂内,一家子人都围着祝贺云砚卿,好不热闹。年纪小的云舒菸拉着云泠向云砚卿讨赏,说是大哥哥高中探花得散些才气给妹妹们,老太太也难得高兴,任由她们闹,待吃了饭,便让云砚卿回去了。他明日要去琼林苑赴宴,便让其早早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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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设琼林宴2,今岁的恩科进士竟都比往年的出色,状元郎更是百年未出的奇才,连中三元!兖朝建国二百余年,统共就出了两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这沈南枝便是这第三人,一时间风光无限。

    琼林苑。

    琼林宴乃是官家下旨举办,但官家却不会亲来,只是会试的考官及礼部、翰林院的各位大臣。

    皇家园林琼林苑设宴,此刻雅乐齐奏,教坊司承应而奏,歌舞升平,园子四处,梨花开满枝头,景色宜人,香气四溢。

    席上觥筹交错,最受瞩目的便是同坐一席的三鼎甲,云砚卿身为云笺的儿子,席上的各位大臣他大都认识,周措虽远在渭州,但昨日曹萑已将今日赴宴的名单给了他,虽不能完全认出却也能从言行举止中分辨谁是谁。唯有布衣出身的沈南枝对席上诸人不识。

    一袭朱色朝服的大官人举盏朝着沈南枝而来,瞧着是醉的不轻,脚步虚晃。沈南枝正犹豫要不要扶一扶,却听见耳边传来声音:“这位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孟甫,千杯不醉。”

    沈南枝看了眼与他耳语的是周措,云砚卿早被云笺叫走,再转头,只见这位孟大人稳稳当当的站在他们面前,眼中不见一丝酒气。

    “早在会试前便听闻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如今一看,不仅才华斐然还一表人才啊!”孟甫举着酒盏,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他连忙摆手,“孟大人谬赞,沈某不过一届布衣,担不起文曲星下凡之称。”

    今日宴席,孟甫说的话早被先前敬酒的众人说出花了,是以,沈南枝脸上未有太多情绪,只是一副谦逊的模样。

    “哎,状元郎莫要妄自菲薄,日后我们要一同共事,今日这杯酒就当给状元郎提前道喜了!”孟甫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历朝以来,三鼎甲在殿试后,皆入翰林院,今岁的任令未下,三鼎甲皆不是官身,尚且不知是否与往朝一样,孟甫这番话说得倒像是他已然知晓官家的任令一般,令人不得不多想。

    周措与沈南枝对视一眼,正想开口,却听孟甫压低声音问道:“不知状元郎可有娶妻?”

    二人皆是一愣,饶了半天,原来是打听沈南枝娶妻否,孟甫见他不答,略略急道:“我家中有一女,年十七,咏絮之才,温婉可人,与你很是般配……”

    沈南枝慌了一瞬,还未下任令命官身便有人上门求结亲,若是此刻应了,传到外面,万一被人参一本结党营私,那这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连忙躬身,“孟大人抬爱,只是…”

    他脑中忽的浮现出一女子的笑容晏晏,耳畔好似传来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他正了正神色,又道:“只是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沈某如今箪食瓢饮,怎好让他人跟着我受苦,孟大人的心意沈某心领了。”

    这也是婉拒孟甫了,孟甫听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周措撞了撞他的肩,调侃道;“新科状元不愧是香饽饽,这才多久,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五个要与你结秦晋之好的大人了吧!”

    沈南枝扶额,无奈道:“周郎君莫要打趣我了。”

    周措笑着要说什么,眼睛瞥见身着苍色圆领长衫,手执玉骨扇,笑容晏晏的花暮锦朝他们走来。

    二人忙行礼:“见过殿下。”

    花暮锦颔首,眸中带笑:“二位郎君不必多礼,”而后举起手中的茶盏,浅笑道:“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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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林宴终在月上枝头时结束。

    藩楼雅间,非觉带着花暮锦给的信物早早便在此处等着,从黄昏等到戌时,才见一男子前来。

    一袭藏青道袍的男子踏月而来,略显老态的脸上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非觉一眼便瞧出眼前的男子易了容,他将手中的信物交予对方,恭敬道:“我家郎君有事耽搁了,无法赴约,遣小人将此物交予郎君,望郎君按照约定送去青州。”

    “他失约了,报酬,”男子顿了顿,缓缓道:“我要加一倍。”

    非觉毫不犹豫点头,“好。”

    男子微微蹙眉,他还以为对方会拒绝,没想到如此好说话,倒是豪爽的紧。他接了信物,也不多言,须臾功夫便消失在非觉眼前。

    -

    非觉出了藩楼,却在杨家熟水门口遇到了花暮锦。

    “殿下,您不是在琼林宴吗?”

    花暮锦摇着他的扇子,歪歪地靠在门上,“散了。事情办的如何?”

    非觉点头,回他道:“送出去了,如殿下所料,他要加一倍报酬。”

    他嗤笑一声,在刀尖上舔血拿钱的人,若是不趁机宰一刀才是不正常。他从店家手里接过几份熟水,又对非觉道:“付钱。”非觉无奈,也不知自家殿下犯的什么疯,大晚上的买熟水,还专程在这等着他付钱。

    当非觉停在云府门口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家殿下犯的什么疯了。

    他看了看歪在马车上的花暮锦,硬着头皮敲响了角门。

    门房小厮听见敲门声,忙不迭地开门,一见是花暮锦身边的非觉,人吓得有些结巴。“非…非觉郎君,这么晚了……”

    非觉将手上的熟水往门房面前一递,赔笑道:“这是我们殿下买的熟水,劳烦小哥交予府内的大郎君,这是我们殿下今日迟来的贺礼,虽有些简薄,”他又想起花暮锦的嘱咐,指着其中一份道:“这份是冰酥奶酪荔枝膏,听说街上的小娘子都爱吃。”

    他点到为止,心中祈求者这位门房小厮能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心里却也在嘀咕,大晚上给云三娘子送熟水,却还要扯着云大郎君的旗子,话还不能说太清晰明了,非觉在心中大喊:太难了!给世子爷当差实在是太难了!

    一份冰酥奶酪荔枝膏送到花朝筑,送熟水的是修竹院负责饮食的使女,只说是云砚卿回府时路过熟水店便买了份,云卿姿不疑有他,虽然夜里吃些凉的容易不适,但好在如今的天热了起来,倒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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