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枕清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抱着的东西有点膈人,方方正正硬邦邦的。

    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俊美的脸。没了杀伐戾气,没了威严冷酷,只剩下干净纯真,毫无防备。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忘了什么。

    他的睡觉恶习啊!

    只见他手脚并用,整个人跟八爪鱼一般吸在霍风冽的身上。

    不过看着霍风冽睡得四平八稳,应该是没有被他影响到,毕竟现在长的都比他高大了,他那点小力道应该就跟挠痒痒一般。

    柳枕清想把手脚拿下来,不过手下触感倒是有点意思,好身材呀好身材,咦?

    终究还是把人吵醒了。

    之前连续吃药稳定旧患,还一直没有休息处理案件,再强悍的身体也撑不住,所以这一晚,霍风冽也睡得特别安稳,尤其是睡梦中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道。

    这一会儿醒来,脑袋也是习惯性的瞬间清醒,但是睁开眼时却有些发懵了。

    只见枕侧边,柳枕清单手拖着脑袋,侧躺着笑盈盈的看着他,“我把你吵醒了?”

    霍风冽怔住,一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柳枕清,仿佛感觉眼前的人并不是生动存在一般。

    突然伸手就朝着柳枕清的脸摸去。

    柳枕清不明所以被霍风冽的食指蹭了一下脸颊,凉凉的。

    “做什么?难道我睡觉流口水了?”柳枕清也顺手摸摸,没有啊。

    霍风冽这才回过神来,清冽的嗓音带着不自在的尴尬道:“我以为在做梦。”

    柳枕清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做梦?做什么梦?春天的梦吗?”

    霍风冽没想到柳枕清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惊得喉结一动,“什么?”

    柳枕清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暗示性的看向被被子遮盖的某处,那里有明显的隆起,刚刚也是撤离腿的时候无意中碰到的,还真是精神呢。

    霍风冽呆滞了。

    “年轻人,一大早,血气方刚,能理解。”看着霍风冽逐渐窘迫的样子,柳枕清忍笑。

    而素有杀神之称,在人前高冷无比的霍风冽终于渐渐红了脸,尴尬的翻身而起,背对着柳枕清坐在床边,还掩耳盗铃一般的狡辩,“我不是……”

    “这有什么好否认的,这证明你身体好啊,我之前探你脉息时感觉十分紊乱,还担心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呢。”在身体这方面,柳枕清真不如霍风冽,大概是之前长期中毒那会儿伤了身体,他这方面就挺平淡的。

    见霍风冽整个人都不自在了,柳枕清只好笑着照顾小朋友的情绪道:“要不,我先出去,给你点时间?”

    “我无碍。”霍风冽语气有些焦躁,不知道是用内力逼着自己身体恢复还是怎么滴,反正是僵坐那边一动不动。

    既然都说无碍了,柳枕清也就懒散的躺着了。

    小朋友长大喽,知道害羞了,难道之前一起泡温泉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原因不好意思给他看?二狗怎么养成了这么一个别扭的性子啊。

    想到这里,柳枕清忍不住问道:“对了,之前我们一起泡温泉的时候,你身上是不是纹了什么?”

    霍风冽的身体本就是僵住的,所以被柳枕清这么一问也看不出什么反应,只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打仗的时候有纹身方便一点。”

    柳枕清对此表示赞同,战场上万一衣服打坏了,血还糊了脸,身上若是没什么标志还真不好认。记得霍飞寒曾经有一支队伍都是纹了天狼头在胸口。

    张张嘴有点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但是一旦开口必然会牵扯过去,想了想还是别煞风景了。

    正要起身,突然外面传来动静,有人直接掀开门帘就走了进来。

    “战渊,你要不要去……咿!”

    柳枕清探身,越过高大的霍风冽,看向门口,就见拄着拐杖的贺阑正保持着一手掀开门帘的僵硬状态,那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现在在想什么,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还是柳萧竹,而柳萧竹可是对霍风冽有过前科的。

    所以现在同睡的场景对他们而言有多惊骇,可以想象。

    昨日白溯好像就有问过,不过因为两人聊别的事情聊得热火朝天,最后谁都忘了。

    倒是叫最八卦的家伙看见了。

    “什么事?”霍风冽语气平淡的看着贺阑,询问道。

    贺阑的眼珠子已经在两人身上转的快冒火了,“就是吴太守现在状态挺好的,老秦要去再问问,御舟感兴趣就去帮忙了,所以我来问问你……你们要不要去?”

    霍风冽直接道:“该问的都问过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贺阑:“你们?你们两个?”

    柳枕清疑惑的看着霍风冽。

    霍风冽点头。

    贺阑八卦道:“什么事儿?能带我不?”

    “不能。”霍风冽直接拒绝。

    贺阑脸上更加好奇了,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上来,但是也实在没借口留下,只能寂寞的转身离开。

    柳枕清看贺阑那一步三回头,好笑道:“看来你兄弟要误会我们两了。”

    “无所谓。”霍风冽已经站起身开始整理衣服了。

    “你也太不注重名声了吧,万一误会了,以后还怎么找媳妇?”柳枕清无语的掀开被子起身道。感觉霍风冽就是那种一心大事儿,根本不在乎儿女情长的人。说起来这也怪他们,在这孩子成长之际,哪有机会风花雪月,情窦初开,都是被他们和局势拖累着,只能拼命往前。

    霍风冽动作一僵,转头看着柳枕清的眼神似乎有些诡异,语气生硬道:“不劳费心。”

    柳枕清感觉到霍风冽好像有一点不高兴,也不好太过探究人家的心思,毕竟还是隔了很多年的,只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刚刚说我们两有别的事情做?”

    霍风冽也很快恢复正常道:“对,你还记得在天佑教看见的那个跟柳家有关的人吗?”

    “柳家商会南方分会的副会长!”柳枕清想起来了,他涉足河运。

    而此时,贺阑已经满怀心事来到了吴太守的营帐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论声。

    见他进去,先是停了一下,白溯和秦予都看向门口。

    秦予直接问道:“他们呢?”

    “不来,有事。”贺阑挺想八卦的,但是见气氛有点不对,就问道:“怎么了?”

    “不来也好。”秦予暗示贺阑看白溯,白溯脸色不太好。

    贺阑机灵,直接道:“又提到那个人了?”

    只见一旁的吴太守,对着面前堆积的册子,抱着头,仿佛颇受打击一般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贺阑满脸好奇的坐下来,询问性的看向对面两人。

    “这里汇集了盐丘州去年一年因灾情死亡的人数和农田荒废情况。”秦予简明扼要的说道,随即狭长的眸子凝视过来:“历年最高。”

    贺阑惊讶道:“什么?最高?那怎么可能,我记得最近一次灾情最严重的那一年明明是……”

    “是九年前,那一年不仅盐丘州灾情严重,大周各处都有灾情。”秦予慢慢低头看向手中的账册,“但是那一年盐丘州死亡的人数还不及今年一半。”

    “不可能!”吴太守突然道:“一定是哪里算错了,当年我们上报证据,明明柳相爷收到,可是他视而不见就是不处理那些贪官,任由他们继续在灾民头上贪污,那时候赈灾的粮食都被参杂各种畜生吃的东西给灾民,怎么可能在他的管理下,人……反而死的少呢?”

    贺阑挑眉,随意的翻了翻,有些讶异道:“不仅是人死的少,就连动乱的次数,落草为寇的人数,竟然都是大奸臣在的时候最少,奇了,那不是灾情最严重的时候吗?而且他当时的作为不是被骂的很惨吗?怎么结果倒是都反过来了,唉你们说这是咋回事啊?”

    秦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白溯,白溯有状元之资,对政策类的事情比他们看得更加透彻。只不过从刚刚开始白溯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突然,白溯垂下眼眸,遮掩其中神色,从刚刚开始攥紧的拳头也松开,艰难开口道:“也许正因为各处灾情爆发到了最严重的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想要救更多的人,只能先安抚住那些官员,那些官员是贪,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长期盘踞此地,更加知道怎么处理此地的灾情,若关键时候铲除,在各地都缺人手的情况下,谁来接手这烂摊子,到时候不仅死亡人数会攀升,而且一定会引发乱局。毕竟现实不是话本,没有那么多的大快人心的美好结局。”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们目光短浅似的,吴太守立马反驳道:“那就任由那些人对赈灾粮食偷梁换柱?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可是此话一出,就感觉在自己打脸,毕竟事实数据摆在眼前。

    “参杂东西,一口粮食变成两口,一个人活命变成两个人活命,擅长此道的贪官反而更知道让人活命的底线在哪里。”白溯苦笑着说道。

    “当年国家内忧外患,国库见底,这样的确能救更多的人。”秦予点头道。

    “那之后算是卸磨杀驴?”贺阑干笑了两声。

    “应该是养肥了再杀。”秦予想了想皱眉道:“贪官贪了国家的钱,结合奸商,生财有道,白银变黄金,杀了那几个贪官之后,国库就有钱了。”

    说到这里秦予顿了顿,神情有些困惑道:“国库有钱了,贪官就地正法了,所有的骂名都在柳枕清身上,大家都开始夸即将亲政的皇上……”

    这几句话说的在场人心头直跳,贺阑摸了摸头,道:“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好像是柳枕清故意为之似的。”

    贺阑说完看向其余几人,秦予和白溯都是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吴太守则是大受刺激,“不是,当年若不是皇上非要调查,那些蛀虫说不定还……”

    “当年掌权的是柳枕清,他不同意,皇上下令也没用,而且……”秦予神情寡淡道:“我记得开始下令调查的时候,正是灾情刚刚结束,也就是不再需要那些贪官的时候。”

    吴太守似乎抓住了什么突破点,激动道:“既然不需要为什么不连通我们一起抓呢?”

    这一点秦予也想不通,只能看向白溯。

    白溯神情逐渐恍惚,似乎想通了什么,又想不通似的,脸色越发难看,但是又不得不往最可能的方向去分析。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其中包括像吴太守这样被迫参与到受贿事件中的官员,而且最重要的是,若连根拔起,后续灾情重建怎么办?大周朝灾情策上有记载,因为灾后重建不当而死伤的人数也不少,百姓可是一天都等不了。要是全部换成新的官员,不仅不了解当地情况,而且万一又是一批搜刮民脂民膏的怎么办?让百姓们怎么活?杀一半留一半,留下那一半战战兢兢的办事,将功补过,感念圣恩,也不敢再贪,这才是最稳定局势的做法。而对百姓而言,最大的贪官没了,小的贪官是因为柳枕清庇护所以留了下来,他们的皇帝已经尽力了,现在的官又愿意好好办事,那民心也就稳了。”

    白溯越说脸色越苍白,最后瞳孔都不由的颤动起来。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白溯只是将自己代入到柳枕清当时内忧外患的困境中,竟然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活下来的人才能更多,还能为皇帝博取好名声,可是那样岂不是会被人误会,这一身的骂名,谁又承受得起?

    当时全国都在说他独断专行,狂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时至今日,当地老百姓还恨奸臣,因为当初柳枕清没有管下面的贪官污吏在赈灾中敛财,导致他们经历了最惨痛的一年,他们觉得到现在为止当地都没有发展起来也是因为大奸臣的残余影响。

    但是数据明晃晃的就在眼前,因为他的政策手段,活下来的人更多,那些在城内茶余饭后骂他的人可能都是当年本该死在灾情中的人。

    什么叫大局观?这一刻,白溯渐渐的明白为什么当初所有人在骂柳枕清的时候,他那光风霁月的兄长却义无反顾的跟随柳枕清,可是最后兄长又为什么举报柳枕清的罪名呢?白溯想不通。

    不仅白溯想不通,在场三人都想不通。

    吴太守是受刺激最大的,因为他身在局中,经历了两次都没有看透关键。

    所以是大奸臣不想让百姓对大周,对皇上失去信心,他宁愿当这个恶人,让大周度过最难的一年,这怎么可能嘛?

    “不……不可能,那可是大奸臣,作恶无数,也许只是巧合,只是当年的那些贪官本来就不敢剥削的太严重,所以才有这么多百姓活下来。”吴太守恍惚着说道。

    事实真相如何,谁又能知道,除非让死人复活,亲口来说。

    而此时,柳枕清和霍风冽两人已经单独去见了分会长,那人一看见柳枕清就立马认出来了,“大少爷,我是王掌柜啊,你救救我,我真的是被误抓的,我跟这些事情都没关系啊,我只是本本分分的商人。”

    “王掌柜,帮贪污的人运输溶掉的官银可不无辜,还有那些本该赈灾本地的粮食也是你帮忙运走的,你在其中吃了多少回扣?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利用我们柳家的河运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那王掌柜一把年纪完全撑不住这样的威吓,整个人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泪流满面,“大少爷救我,救我!”

    “救你,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但是现在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把你知道的关于河运上所有没有记在账本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不仅你的性命不保,可能株连!”

    柳枕清这般一吓,王掌柜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哪里还敢耍心思,装可怜,赶紧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排除其他小偷小摸不管,王掌柜知道的只是他掌管的这一段河运罢了,也就是他只是帮忙运输溶掉的官银和粮食,完全不知道什么反贼刺客。

    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东西运到哪里去了。

    因为官兵搜捕一天一夜收集来的银子完全无法对账,而知道以前溶掉的官银去哪里的只有汪刺史,可是汪刺史已经被人杀掉,所以对不上账的那部分去哪里了,只有王掌柜这边有点线索。

    “我只是帮忙运到了通茂州,剩下他们就是马车运走,我就不知道了。”

    通茂州正是这次南方科举所在的地方。

    “对了,在一次去通茂州的路上,我意外听到汪刺史跟他身边的老汉提到什么税银。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将军一定看在我将功补过的份上,饶了……至少饶了我家人的性命。”

    税银?果然如同元珏所说,税银也有问题。

    一提到税银,柳枕清的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

    霍风冽注意到了,想问,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直到回去后,遇到三个蔫了的人。

    “怎么了?”柳枕清关心道。

    毕竟是柳家人,他们可不好当着柳枕清的面说这些,就说跟吴太守聊灾情聊的头疼。但是贺阑和秦予私下还是找机会跟霍风冽说了此事,见霍风冽面无表情,都不由的惊讶。

    “你不在意?”贺阑好奇的抓心挠肝,“御舟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到现在还恍惚着,时时思考呢。毕竟是仇人,现在突然发现仇人可能是好人,这的确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现在思考过去的事情又有何意?”霍风冽反问道。

    贺阑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跟霍风冽说也是白说,毕竟也是霍风冽的仇人,难道仇人会希望对方好吗?哪怕有冤屈也不希望对方被正名吧,而且就算正名了,百姓也不会相信,毕竟连证据都没有,都是他们人为分析,就连吴太守都不相信,就别说其他人了。

    晚间,大家坐在营帐外喝酒,当然是小酌了,这一次柳枕清可不敢多喝,但是见一旁的白溯不断的给自己灌酒,有些担心询问,白溯看着柳枕清,仿佛想通过他看向某人似的。可是最后也只是干巴巴道:“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盐丘州的百姓好过一些。”

    柳枕清想了想,当年他好像是有思考过这类问题,只是来不及实施,想了想就一边跟白溯喝酒,一边引导着他思考,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渐渐的白溯的眼睛亮了起来,惊奇的看着柳枕清。

    但是却见柳枕清一副没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话题也是东一个西一个,好似无意间的话语给了自己灵感一般。

    广修渠道,种植水稻,梯田水车,引水造田,以减少赋税为饵,诱导商人出资出人。每一个都是良性循环的好办法,而每一个都适合已经稳定了的大周才能做到的办法。

    也就是说这些办法放在柳枕清在位的期间是根本施行不了的。

    不久皇上收到了建议灾后重建的折子,在看着几乎百分之八十似曾相识的办法,元珏目光闪烁。

    “白家倒是真出人才,赶上当年那人的才能了,只可惜不想为官。”元珏笑着说道:“不过他那样的人为官也只会当一个正直清廉的好官,可惜这样的官眼里容不得沙。”

    元珏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无沙不成山河」。

    元珏脸色变了变,是啊,八年了,他早就懂了这个道理,有的时候站在高位上人就不得不去容纳那些污垢。谁不想当君子,当圣人,手不沾血,脚踏实地,但是有些事情,不做不行。

    这时心腹太监帮皇上整理好圣旨,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元珏摸了摸玉扳指道:“怎么了?”

    心腹太监知道皇上的性子,直接回答道:“陛下,这次受到牵连的官员都要杀吗?”

    “当然,又不是腹背受敌的时期,自然不用束手束脚。”元珏缓缓勾起嘴角,“当年留他们狗命,没想到胆子还是越养越肥,不过也好,一下子给朕把毒瘤全部拔出,朕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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