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浓雾自爱罗湖边漫来,奶白色面纱笼罩着街边成堆碎裂的建筑物。赵海生睁眼爬起,是因街边过了几台坦克车,再过五分钟,轰轰的人流喧闹声,欢游节闹得二楼地板震动不止,她坐在窗边瞧着外面雾影与火光相融,寒风穿过玻窗贴住朦胧的脸,慢呼出口白气,头脑清醒不少。

    蒂娜叩门后,人站在门口朝她打了手势,瞧眼满地的纸团草稿:“几点睡的。”寒气涌进,赵海生当场打了喷嚏,摸摸鼻子说:“不知道。”

    蒂娜说:“现在三点了。”

    赵海生愣了愣:“下午?”

    蒂娜笑着点头:“别忘了宴会。”

    她说:“你知道我不习惯那种场合。”

    蒂娜将礼盒放在沙发上:“那也得去。”赵海生不是正经的报社记者,参不参与晚宴也没关系,但蒂娜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坐到沙发伸手捡来茶几上的烟,咬了根,发现打火机没油,火柴也不知道丢哪了,赵海生咬着烟蒂无赖躺了,手里握着最新报纸,说:“蒂娜,我觉得你该回去主持大局了。”

    克里斯蒂娜耸肩:“我是想回去,可惜我叔不让我回。”

    赵海生笑着说:“那你还喊他叔。”

    蒂娜也笑起来,将裙子丢到她身上:“试试看。”转身离开房间。

    赵海生噢声,本想不搭理,谁知克里斯蒂娜离前来了句:“你再这样我让那位中尉过来治你。”

    她自顾自懒散躺着:“随时欢迎。”

    有人叩响房门,赵海生被打断思路,起身开门,是斯诺,他装扮精致,平常那头乱发整齐后束,面皮光滑细腻,显然做足了准备。斯诺说:“奈尔,蒂娜要我顺便来问问你准备得怎么样,现在已经——”他垂眼瞧了瞧昂贵手表,朝她挑挑眉,“六点三十五了。”再瞧了瞧那身厚实睡衣,有些哑口无言,“看来还没准备好。”

    赵海生说:“蒂娜说话不算数,找你过来做什么。”

    斯诺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话似的,神秘笑笑:“你想找的那名中尉十分钟前准备乘车前往瑞雅宫。”

    赵海生也笑笑:“所以我打算睡到天亮。”

    斯诺继续接话:“所以这次我很聪明,提前半路堵人,把他带过来了。”

    赵海生顿半秒:“不至于吧。”原本瞎说玩的。她本能探头看热闹究竟来没来,却见廊道空无一人,只有斯诺恭恭敬敬站在原地回答:“是不至于。”

    被他耍一通的滋味不大好受,赵海生冷静地抄着手:“要走赶紧走。”

    斯诺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俩现在什么关系?”

    赵海生回答:“你死我活?”

    整得斯诺捧腹直笑,见对方一脸嫌弃,立马后退说软话:“亲爱的,车就在楼底下等,一块去吧,我怕生。”

    赵海生不由自主起了身鸡皮疙瘩:“蒂娜走了?”

    “是啊,她一直很忙。”

    一位矮小壮实的是士兵负责开车将他们送至瑞雅,前往瑞雅宫的路途,缓慢穿过仍旧浓厚奶白的雾霾时,赵海生转下车窗,时不时看见步行道的人手举纸牌欢呼这一切的和平,却仍有站在垃圾堆里的孩子迷茫望着周围,再那么转眼,被迷雾遮掩,什么也见不到了。

    前方的瑞雅宫被明亮笼罩,两列步兵立于主道上齐整列队,车进入纯白色拱形石门后穿过宫前花园,不过三分钟,瑞雅宫初露头角,已有不少宾客进了内部,斯诺下车后敲了敲车顶:“下来,这时候了别扭扭捏捏。”

    赵海生青着脸说:“我有点想吐。”

    斯诺翻翻白眼:“才半小时,要吐出来吐。”

    “出来吐是不是太丢脸了。”

    “你也知道啊,吞回去。”

    “没良心。”她踩着高跟鞋下车,斯诺见脸色确实难看,替她顺顺背脊,说什么我当时就该抬着你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

    “做梦吧你。”

    宴会现场布置精细,灯火柔和,壁前悬挂金色琉璃烛台,深紫色地毯厚软踩感,月光穿过纱白高帘笼罩进来,她站在窗边喝酒,放眼望去,见到人们举着酒盏,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密切交谈,瑞雅宫原先主用于皇室舞会,后内外战争爆发,此地被规划为军事基地及临时会客场所,今天为拉姆加特城解放日,市长邀请各界人士,其中辛苦解放拉姆加特的政府军成了会场着重强调部分,有人好奇怎么没有守卫军的名,毕竟他们也曾经誓死抗敌,斯诺说:“甘纳领导可不想功劳被外人抢去,能请他们来就不错了。”

    赵海生说:“那不是纯粹招仇恨吗。”

    斯诺笑着摸摸她脑袋回答:“亲爱的还想吐吗。”

    “……”赵海生又一身鸡皮疙瘩,正想回话,前方酒桌附近传来交谈声,听语气不像善茬,因涉及两军问题,斯诺已开始认真凝听,起做初稿,此等努力工作的打工人,堪称世间少有。赵海生说:“将来我当老板,你给我打工。”

    斯诺低头在小本子上写什么的时候,说:“三倍工资。”

    “你不是一直想干外贸吗。”

    “现在没打算。”

    “九九六。”

    二十四小时七天无休现状的斯诺慢慢抬脸,和她握手成功。

    不知何时插进中间的麦哲伦:“喂,话题越来越偏了。”

    两军被共同邀请至宴会现场,难免发生碰擦,这似乎是官方特意安排的桥段,成心旁观两者矛盾。两位士官,一位隶属甘纳军,另一位则是麦哲伦。表面上说是国联协助支援各地内战,甘纳政府眼里,却是守卫军别有用心,和其他豺狼虎豹如出一辙。甘纳军没和他们客气,棕发士官说:“真是有够新鲜的,平白无故冒出个守卫军过来支援我们,连名字听都没听说过,现在还和我们硬碰硬抢功劳,简直有趣。”

    黄发男人翻眼:“我们可没抢功劳。”

    棕发士官呵笑一声:“还犟嘴不承认,脸皮真厚,兄弟,你们可别忘记这场战究竟是谁打下的,也别忘记安鲁军那该死的鬼旗是谁从城墙摘下的。”

    黄发男人回答:“当然都是你们的功劳,都是你们的。”

    “别想着我们国家的土地,你们和当年那群外侵者就是一伙的,我们内战不需要你们国际联盟好心出手。”

    黄发男人咬咬牙,暴脾气就要招架不住,程易山将酒杯塞到战友手里:“你要喝的。”战友呆呆接住,瞧着手头酒杯,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程易山再回答那位政府士官:“军人只服从命令,功劳、土地这些,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做人要诚实。”最后这句话似乎饱含深意,他平静两秒,沉寂的脸露出一丝笑,“今晚是你们的庆功宴,传出去影响不好。”

    见对方硬着脸皮说软话,就算是多糟的脾气也被磨光了,棕发男人半天没反应,最后被其他士兵拽走。

    赵海生目睹全程,却见程易山一眼望来,她保持平静,问斯诺:“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斯诺对这个问题有很大争议,纠结老半天没给出个肯定回答:“我不知道。”

    赵海生脱下外衣的结果,是麦哲伦半弯下腰伸手询问:“奈尔小姐今晚真漂亮,不知可愿意与我共舞?”手却被一个人半路拦截,反递到斯诺掌上,两大男人上下干瞪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始作俑者。

    斯诺咬咬牙:“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程易山面不改色道:“没关系,两男人也可以跳华尔滋,麦哲伦。”赵海生试着想象了下……然后没继续想象了。

    麦哲伦收到提示,硬着头皮拖走斯诺,斯诺还不认输,扭动四肢挣扎反问:“我是她舞伴,你们抢什么队。”

    程易山把眼望着她。

    赵海生无情解释:“不是。”

    斯诺为此伤透了心,被拉走的时候声嘶力竭:“我的上帝母亲,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麦哲伦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交响乐里:“相爱相杀,这种我见多了。”

    程易山顾及到她体寒怕冷,让人重新穿上,赵海生却优雅摆手询问:“我今晚怎么样?”看来十分在意程某人上次“不好看”的中肯评价。

    程易山面不改色:“不怎么样。”

    “你说的,做人得诚实。”

    他却问:“大冬天不冻腿吗。”

    “冻啊。”

    “建议穿上,你现在看起来很糟糕。”程易山凑近距离悄悄地说,“嘴都紫了,这样不好看。”

    赵海生被唬得瞪眼的同时抬手捂嘴,旁边却传来他的一声低笑。

    舞会已开始半小时,男女共舞,曲调漫长静谐,亮橘灯光与多重身影相融,肢体协调舞步相接,此刻的赵海生意识到他神色略有些欢快,至于为什么欢快,肯定是唬她唬成功的原因,赵海生不愉快地嘁声,程易山侧目望着她:“你是不是嘁了声?”赵海生视线却瞅着别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注意到一位急匆匆赶来前厅的士兵正报告军士长,军士长脸色微青。

    程易山也注意到动静,将外衣披到她肩头:“手臂。”

    赵海生本能抬臂,等对方帮她穿好了裹好了扣好纽扣,后知后觉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那边怎么了?”

    程易山摇头:“我记得后方关押着克罗克,明日审讯,可能是生了变故。”克洛克是鳄鱼组织的简称,此次关押的犯人正是前两天在前线和安鲁军混一起还把赵海生当人质的那群人。

    赵海生说:“可能越狱了?”

    麦哲伦走过来面色严肃道:“中尉,那两个人越狱了。”

    程易山瞧她眼。

    赵海生心虚地挠挠额角:“我只是根据现状合理分析。”

    程易山说:“你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是少见。”

    赵海生笑着咬牙:“你真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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