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赵海生靠着软垫有气无力,斯诺见了竟莫名担心:“你能活到站吗。”

    “能不能留点口德。”赵海生揉揉额角,所幸晕车症状减轻很多,“要真关心我就帮忙买点吃的。”

    斯诺喔声,兜着钱包离开车厢,好像还真给她买东西去的架势,赵海生心头清楚,那厮保准是去给自己买包香烟过嘴瘾,翻翻白眼,站起来伸伸懒腰,斜望去窗外天边厚重云层,似要压下来吞了地面似的,如果没记错,出了塔哈,下一站就是犁西城,她蹙了蹙眉,无意间瞧着虚掩厢门,某位举动怪异的光头男人恰好路过,手插衣兜,鼓囊,有棱有角。

    赵海生心生疑虑,本想不瞎凑热闹,却想起在前列车的迈尔特母子,微微蹙眉,套上棉服走出车厢时,前车响起刺耳枪响,人声嚎叫,惊慌失措地往这边赶。

    她逆流穿行,半途差点被撞倒,最后瞧见列车里跪坐着五个人,死了三人,车壁的子弹擦痕,漫着火药、血腥味,所幸迈尔特母子不在这里。赵海生屏息静气,观察内部持枪的光头男人,同候在门口的某位栗发男人说:“那家伙是萨姆逃兵,被抓回去就是死刑。”

    赵海生说:“为什么告诉我?”

    栗发男人用衣袖耐性擦了擦镜片:“我觉得你很感兴趣,否则不会闻见枪声逆流赶过来是不是?”笑着朝她伸手,“你好,美女,我叫罗恩,罗恩·布莱斯,英国记者,同行?”

    赵海生没握手回礼:“你好。”罗恩倒不局促,咧嘴笑两声:“你是不是晕车?”从兜里拿出叠药片递到她面前,“这药很管用,你试试。”

    赵海生摆摆手,列车警备员和政府士兵正巧救场,果断让道,趁着那位记者晃神功夫转身离开,半途碰见惊慌失措的斯诺,他见到人大喊:“上帝,您能不能别到处乱跑,想吓死我?”

    赵海生唔声,瞧他那身完好无损:“你这不是没死吗?”

    “……真缺德。”斯诺差点一声粗话骂出口

    赵海生往前走着走着反倒笑起来:“他们没事?”

    “事发前回到车厢歇了,我叮嘱迈尔特别乱跑才来找你,没想到你还一个劲地往危险区赶,真不把命当回事。”

    “这不有你吗。”

    斯诺果真满脸嫌弃地啐了口。

    某位裹面的褐衣男人侧身走出卫生间,背对两人前行离开,走姿颠簸,她微微蹙眉,斯诺开玩笑地问:“怎么心不在焉,又要吐了?”进去解急,没锁门,人手刚拉开裤/裆,那要命的赵海生竟推门闯进来,斯诺脸黑痛骂,“奈尔!”

    赵海生在角落四周仔细探查一遍后,在车板下方位置发现端倪,此时警卫闻声赶来:“你在做什么!”抄起警棍准备缉拿,被斯诺双臂拦下:“等等,各位警官,我朋友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请稍等片刻。”

    “同伙!先把他抓住!”

    四五个大汉将斯诺就地擒拿,目标转移至正蹲在角落徒手撕扯车板的姑娘:“真是头疼,我说了住手,你们是在触犯法律!”趴在地上的斯诺微妙回答我也知道在触犯法律可惜我拦不住她,最后给每位警员坦诚道歉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海生伸臂在底层板摸索阵,竟从里面扯出枚定时炸弹,转身将炸弹交给身后惊愕瞪眼的几位警员:“褐衣黑裤,身高一米八左右,瘸子,左手有伤疤。可能不止一个炸弹,你们得仔细排查。”

    警员说:“这可真是头疼。”

    赵海生嗯着点头:“比我还头疼是不是。”

    警员老脸一红:“多谢,刚才冒犯了。”

    警员即刻召集全车士兵紧急排查各角落风险,剩下小队人员暗中搜寻嫌烦及其同伙。斯诺将脸洗干净了后站直腰板,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哪里还脏,嘴里嘟囔着说:“你不早点说,我也不用受这么大委屈。”

    赵海生正站在洗手间外走道吹风,她吸了吸凉气:“挺想见见你受委屈的模样。”

    斯诺瞥她眼:“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

    赵海生笑着耸肩:“嗳我喜欢你就行了,用不着你喜欢我。”

    斯诺前脚刚出,人又返回洗手间吐了起来。

    赵海生说:“至于吗你,又不是你晕车。”

    斯诺却在苦恼如果没有搜到剩余的定时炸弹,岂不是要全车人陪葬。爆炸时间定在四十分钟后,赵海生算算时间,火车正好抵达犁西站,恐怖分子偏偏选那个地点,肯定有什么原因。

    “犁西那儿有队士兵今天调岗,准备转去都城,似乎还护着一政府高官。”斯诺恰好想起这则晨间新闻,臂膀怼怼她,“是不是得提醒这里负责人,要不然到站时咱不得全部死光光?”

    “别担心,这里藏龙卧虎,比你聪明的多得多,况且你福大命大,区区定时炸弹肯定炸不死。”赵海生关窗后吸了吸鼻子,裹紧毯子时眼望向窗外的山,“真冷,爆炸算了,能捂捂手。”

    “你个缺德家伙。”斯诺难以言喻她这种打马虎眼的性格,泡了杯咖啡坐在软沙发上与她一块挤挤,赵海生拿过咖啡自顾自喝了两口后微微蹙眉,“苦了。”

    斯诺得意挑眉:“就知道你会抢我喝的,故意的。”

    赵海生瞥他眼,裹紧毯子,旁边斯诺问她怎么知道那个人在洗手间装了炸弹。她喝两口咖啡后眯眯眼:“困了。”

    斯诺说:“……我看你晕车好得差不多了。”

    厢门被叩响,是那位警卫员:“事态紧急,按照相关规定决定暂停列车,全面排查高危炸弹。”

    斯诺问:“犯人抓到了”

    “是的先生,可惜那家伙嘴硬,什么也不说。”警卫员举手看了眼怀表,“五分钟后列车转路停于盐海线,麻烦二位准时下车,转线前往都城吧。”

    斯诺最讨厌临时通知毫无计划的变更,以至于下车时整张脸都是黑的。反观赵海生,落地后那一个随处欢泼,整一整大自然的新鲜空气,状态好百倍,即使三秒后一股沙尘吹得她面皮嵌泥。

    乘员全数下车,就近驻地的军队闻讯赶来,一一排查人员身份信息后准备分批转移至军用车站,赵海生掩鼻揉了揉,不经意间瞥到斯诺背后的一个驼背男人,背影与之前意外相撞的男人重叠,而他的目标是前方密集人群,凯尔特和乔治也在里面。她头皮震了震:“……拦住他!拦住他!”疾步跑去。

    前方士兵注意到了驼背男人的异常举动,纷纷持枪命他站住,驼背男人咒骂声该死,回身掏出手/枪对准赵海生,目眦欲裂,第一声枪响,子弹打中脚边黄土,第二声枪响,子弹与她擦脸而过,第三声枪响,赵海生依旧来不及侧面避开,身后来了士兵,他猛然拽她落地匍匐躲过迅疾乱弹,赵海生因此又吃了一嘴灰。那位军人压准赵海生后单膝跪地,持起手/枪对准驼背男腿根,一开即中,对方痛喊,被其他士兵围堵抓获。

    男人扶她站起,赵海生立在原地,脑袋眩晕片刻,逐渐瞧清了戴着面罩的男人,那双眼深邃沉稳,锐利如狼,赵海生竟莫名怔了怔,半字没说出来,斯诺扑过来抱住她装着泪流满面口吐关怀。

    赵海生脸面微妙,再看身后,他早已回归部队,她举手捶了斯诺肩膀:“安静点。”头疼地揉揉额角,昔日那个“不会再见面”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觉,这不是……又无缘无故撞面了。

    民众分批上车赶往就近车站,赵海生是第五批,跳上军式卡车厢,斯诺在旁边唠叨,逗得对面乔治地咯咯笑着,赵海生单手支颐,瞥见车外立在黄沙地里与其他士兵低言交谈的熟悉身影,静坐半会儿,那个士兵倒巧然回首,四目相对,她微微蹙眉,连斯诺说了什么正事都没听进去。

    这种异常情绪实在是令她匪夷所思,可惜赵海生仍旧没做什么。

    老天爷总爱作怪,即使在邻镇车站顺利上车,下一秒就听见此地小队联合军也随他们平民共同转移的消息。守卫军归属于国际联合军,意味着在同乘一列车的情况下,有五成碰面的可能性。当然,晕车依旧是头等大事。

    赵海生黑脸坚持了半小时,最后总算受不住胃部翻腾跑去洗手间,开门后站在洗手池面前漱口,有人经过,她本能让道,哪知对方停在身侧:“刚才很危险。”

    赵海生擦擦嘴:“重逢第一句话就来给我说教的?”转身与他坦然对视半秒,程易山平静的表情纹丝不动,眼深深得黑,像被一层朦胧掩盖。赵海生看见他的臂膀擦伤,意识到是自己造成的,心底微动,“给你添麻烦了。”手递过去,“晚上好,程先生。”

    程易山与她平静握手:“晚上好,奈尔小姐。你不必见外。”

    赵海生缩手后仍旧坦然自若:“我没见外,但客套话总要说一说是不是?”

    程易山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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