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此地生活的半年,什么事都遭过,面对那些个痞军野官的时候自然有些应对手段,因此当里兰说她性格凶悍,心底其然是承认凶悍这个词的,即使这个形容词不大适合一姑娘,她也认了。不过里兰那家伙性格着实耿直,说话也不中听,肯定没有女人缘。她望着不远处正与塔克聊话的男人,泰熙老师眼力见儿极好,凑在她旁边笑着问:“他长得真俊,奈尔。”
赵海生露出脸微妙:“我不觉得。”顿了顿,忽然想明白什么,挑挑眉,“看来也不是那么没女人缘。”
泰熙脑袋蹦出个问号:“什么?”
赵海生拍拍她肩膀以示理解:“交给我,泰熙,我帮你。”
阿尔镇解放,正规军驻地,独军也再难有攻占余地,塔克深知克拉斯定躲在哪处犄角旮旯窥探风声,里兰离开前打算协助他们抓捕克劳斯。与塔克独自说明情况后,塔克哈哈大笑:“我看人眼神一直很准,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是977军的久仰,去年你们的溃热战役至今让我难忘,你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们,至于抓捕克劳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妻子想想。”塔克昂昂下巴,里兰顺着视线回望过去,见到熠熠璨阳下的姑娘伸手接住莉莉递来的山林红花,乱糟糟的抵肩黑卷发随风扬起,漆黑眼眸含着笑,与往夜注视他的时候截然不同,总有些不大一样。
这两天里兰一直在镇外协助塔克勘察情况,有情报称方圆十里地藏有四处克劳斯的隐身据点,目前只攻破两处,仍旧没有发现克劳斯的行踪。
莉莉说她想里兰了。
赵海生捏捏她脸蛋儿笑着回答:“明天早起,说不准就能见到他在跑步。”
莉莉眼睛亮着光,眸色纯粹:“我明天肯定能早起。”
赵海生亲吻了她额头,关灯:“晚安,莉莉。”
莉莉是孤儿,当年格特镇发生□□后恐怖分子杀光全镇居民,罗伯特校长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当时我站在血泊里,看见人堆人,只觉得浑身发凉,僵硬,怎么也迈不开脚,是莉莉的哭声喊醒了我。是她救了我,不是我救了她。”莉莉是个乖孩子,至少在这里教书的半年里,没有一次闯祸惹事,里兰出现后,莉莉悄悄告诉她,里兰很像她父亲。
赵海生问她哪里像。
莉莉摇头:“都不像,我爸爸不好看,里兰叔叔好看。”
赵海生噗嗤笑起来,捏了捏莉莉小鼻,却不知身后站着当事人,莉莉瞧见里兰,脸红得很,跳下板凳吭哧吭哧跑远了。
她站直身板后笑着说:“莉莉喜欢你快胜过喜欢我们了。”
里兰似乎不好意思地挠挠额角。
赵海生说:“听说第三据点也被攻破了,塔克很欣赏你。”
他说:“都是大家的功劳。”
赵海生又说:“约翰联系了拉姆加特的联合军,他说拉姆加特的守卫军暂驻城外十里地西南方向,叫瘸子半山腰。”
里兰慢慢松了口气:“好,谢谢。”
赵海生被谢得不自在:“约翰的功劳,和我没关系。”
里兰平静回答:“约翰说,是你主动请他帮忙联系拉姆加特。”
赵海生顿了顿:“饿了,吃饭去。”
晚饭是面包加素汤,此地不盛产粮食,必需品从它镇远途送来,加上夏日高温,运输也不尽人意。这块地藏着多种矿脉,常年以来,当地工民挖通矿道,却不幸遭遇安鲁独军,晚饭期间泰熙还嘟囔什么时候能正经吃回羊肉。
罗伯特对此深感抱歉,却说起机关单位发布最新通告,阿尔镇已被划为政府项目,近日就会有相关人员赶来此地,采取拆迁措施,镇民开始有些不情不愿,后来听说安置房在甘纳城附近时,满面红光咯咯咯笑着答应了。
比起荒土里的黄金钻石,他们更想要安定的生活。
深夜七点,斯诺向她透露镇南侧方山坡下的迈尔特一家,近两日都没见到他们。赵海生隐约察觉不对劲,前日迈尔特夫人还向她借用维修工具,可惜隔天迈尔特夫人再也没来过。
赵海生拍了拍斯诺肩膀:“麻烦照顾莉莉。”
斯诺挠挠自个那头乱糟糟的栗发沉思片刻,蹙眉瞧她良久:“克劳斯不会藏在那里吧,如今正规军都在镇外,没几个能支援,不过你也行。”给了她眼神鼓励的同时,赵海生翻翻白眼。
她说:“我去探探虚实。”
斯诺没劝她,甚至连注意安全这些牢骚话都没有,面无表情摆摆手:“别闹太大动静就行。”
赵海生骂他无情。
她前脚刚走,斯诺转身时差点撞到人,他惊魂未定,见是里兰:“哇,你走路怎么没动静。”
里兰问:“请问迈尔特家在哪?”看来刚才两人的对话被他听得半点不剩,斯诺还在庆幸没多说废话,举手指指西南方向:“直走,四里路。”
里兰说:“多谢。”
斯诺亲切关照:“你注意安全。”
导致对方走路差点跌了下。
热风袭面,额角冒汗,她背脊紧贴木墙屏息旁听的时候,屋内猛然响出一阵酒瓶碎裂声,接着是迈尔特的哭喊声:“克劳斯先生,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我不吃这种东西!”克劳斯吼道,将叉子丢进瓷盘里,“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别想跑出去救命,你儿子还在我手里,迈尔特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被我捅死的你亲爱的丈夫?”
迈尔特夫人跪地求饶:“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求求您,克劳斯先生,至少让我见见我可怜的孩子。”
赵海生耐心等到克劳斯的最后一句话,里面没了动静,沉寂偶尔被地板沙沙声和迈尔特的隐忍抽泣声打断,她慢慢呼出一口气,侧身慢望进屋里,只见缺了半只胳膊的克劳斯脸色苍白,却仍旧精神抖擞,正坐躺在沙发上抽烟,嘴里无声嘟囔,五官狰狞地纠在一块,恶狠狠的模样,看来是将正规军诅咒了十八百遍。
迈尔特夫人鼻青眼肿,伏地擦拭带血地板。如果赵海生所想不错,孩子乔治被关在了隔壁卧室。察觉到身旁靠来的气息,她微微僵住,猛然望去,见漆黑暗光里那张熟悉的脸,松了口气,如今又不好说话,手打哑语说你怎么在这里。
后来又想到他应该瞧不懂哑语。
谁料里兰两手翻动,说斯诺告诉我的。
两两注视无言以对,赵海生说迈尔特和克劳斯待在一间房里,孩子被关在卧室。
里兰说知道了。
赵海生说注意安全,那孩子受到惊吓,可能会尖叫。
里兰点头,拍拍她肩膀,手势示意朝后躲躲。
赵海生耸肩,问他怎么懂哑语。
里兰有些微妙,那种不用哑语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视线,明显是在反问赵海生这种情况你怎么还问我这种问题?
赵海生见他一路经过后院越进那扇半开窗户,没闹半点动静。屋内再次传来克劳斯的暴骂声:“不许反抗!要不然现在崩了你孩子脑袋!”迈尔特低低哭喝,桌椅哐当跌地,瓷碗碎裂,不用思考都知道克劳斯那蠢货想做什么龌龊事。她没迟疑,走到正门口扬手叩门:“迈尔特夫人,打扰了,我是奈尔。”
屋里静默良久,门开了。
迈尔特红肿着眼出现在她面前,双腿直颤:“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
赵海生做出脸震惊表情:“上帝,你丈夫怎么能这么对你。”扶住迈尔特手腕,“你得和我们待在一块,迈尔特夫人。”
迈尔特摇头,张张嘴:“不,我不能。”
赵海生清楚克劳斯就站在门口拿枪抵着迈尔特背脊,额角微微冒汗,却笑着说:“塔克他们都去了北边清剿独军,听说克劳斯就躲在那里,镇里只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迈尔特,如果克劳斯就躲在这里,我们岂不是要倒大霉。”
迈尔特脸色煞白:“奈尔,你还是快走吧。”
赵海生问:“为什么?”
“你说得没错,奈尔小姐,老子就在镇里。”克劳斯现身后扬枪对准她脑袋,脸上阴阴的笑,在她上下来回观察,“别出声,要不然我现在要了你的命。”
赵海生举手投降,又憋出两滴泪:“我可真是张乌鸦嘴。”
迈尔特夫人抱住赵海生掩面哭泣,还不忘向天主祷告。
赵海生两手半举,被克劳斯威胁,走进屋内后透过窗户瞧见里兰,他已经成功救出了乔治。赵海生观察四周,后房隐约传来血臭味,若有所思片刻,问他:“克劳斯先生,多日没见,怎么断了条胳膊。”
克劳斯鼻端怒怒哼出一阵粗气,刀刃抵着她下巴直到漫出丝血来:“就是你那位恶心的丈夫,没想到因果报应,你今天主动送上门。”指腹在她脸边慢慢磨蹭,“里兰艳福不浅,你至少比那蠢女人好看,玩起来更有味。”他在赵海生嘴角微抽的面目下大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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