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宅子里安静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廊桥里快速闪过,顷刻间便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中。
一双金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泛着微微的亮光,沈安折眼前循着白日里他悄然留下的一丝灵气,在冗长繁复如迷宫般的宅间小径里穿梭。
戚家这个专供给族人进祖坟泡灵池暂住的宅子的构造太过复杂,各种曲折多变的道路,再加上扰乱人视线的迷阵,不熟悉的人仅靠记忆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因此沈安折进门一发现这个宅子的特殊之处后,就悄悄释放了一丝自己的灵气来为自己后续偷溜出去做指引。
毕竟,他有一双还算能称得上金手指的能看见一切气的眼睛。
然而,即使有这双堪称作弊神器的眼睛,沈安折找起路来也并不容易。
他毕竟是个新手天师,还无法像他师父那样把自身的灵气藏得很好,当时进这宅子时一大群人,除了那些戚家的家仆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有张岚生和戚崇文两个大佬,因此他不敢将自己的灵气散发得太多,怕被他们看出端倪。
他利用自己新手天师的身份,既然年轻的天师藏不住灵气灵气外溢是常态,那么他就利用这个常态,将自己的一缕灵气留在原地,装成这个外溢的灵气,这样在场的人们才不会觉得异常。
然而他这么做的弊端就是,他留下的那缕灵气因为太少,又加上一整天的灵气消耗,等到他真正来寻找的时候,自己留下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在他的眼睛里极其暗淡,交杂在戚家繁复的灵气中,很难看得清楚。
沈安折几乎地走到一个新的转折口就不得不趴下来去寻找自己留下的暗淡踪迹,无数次拐弯下来,他感觉自己眼睛都要废了。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沈安折闭着眼睛揉了揉自己因为使用过度而有些发酸的眼睛,感叹道。
不过好在终于看到宅子的大门了。
沈安折走上前,宅子大门紧闭,在黑漆漆的夜里静默地伫立着,周围没有一点亮光。
真奇怪,他一路走来,发现这座戚家宅子夜里居然一盏灯都没有,整个笼罩在黑暗之中,也不见一个巡逻的人影。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这些家族古宅的特性了,一般这种祖坟前的宅子不更应该看守森严,以防外人偷入自家祖坟惊扰先灵的吗?
这么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丝光亮,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倒像个鬼宅。
守卫这么松懈,这戚崇文是真不怕他对他家祖坟有啥企图呀,还是觉得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不可能有一个人独身出这个迷宫般的宅子的能力?
不管怎样,他是要出去了。
沈安折看了看天,又掏出手机,半夜两点多钟。
现在是春末夏初,最多六点多钟七点天就亮了,他尽早回来,不然容易被发现。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尽早出去。
于是他后退两步,脚用力往墙上一蹬,接着这个弹力一个翻身跳过大门旁边的围墙,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不得不承认,体术是个好东西,没穿越之前,沈安折绝对不可能翻过这么高的围墙,然而在这个世界,为了和邪灵对抗,对天师的要求不仅仅是灵法,也会要求身体机能的强化,也就是体术。
沈安折练体术并没有多久,基础并不牢固,会的也不多,然而翻个墙却是足够了。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翻过墙后,迎接他的不是戚家祖坟所在的青山,而是宅子里的某一处他曾路过的院子。
“这……”沈安折捂着额头,蹲下身来,半天没缓过神。
他彻底傻眼了,他就说为什么这戚家宅子大半夜里为什么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原来真的就不可能走得出去!
地上的灵气残留已经没有了,这里确实是宅子的大门。
然而大门后却不是外面……
沈安折真的服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宅子里建筑景物的变化都是幻术,是迷惑人的幻境,现在他才知道,居然是宅子自己在变化,自己在移动!
这都已经不符合物理规律了啊,难道因为我这是个灵异世界就可以不遵循自然规律了吗?牛顿会看到了会在棺材板里哭醒的喂!
这应该是某种阵法,但他实在才疏学浅,看不懂这种阵法,也不知道怎么破解。
“只能回去了……”沈安折无力感叹道。
这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沈安折瞬间警惕起来,猛地抓住那只手就想把人打倒。
然而……论体术他是真的不行,不仅没把人放倒,自己反而先被对方困在了臂弯内。
“哎呀,沈同学你也太粗暴了吧,连自己的未婚夫婿都下得去手?”
沈安折:“……”
听着这熟悉的调笑声,沈安折停止挣扎,翻了个白眼。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放开我……”
“不放~”戚惑凑过头来在沈安折脸颊边眯眼笑着,“沈同学,我们这对阴阳鸳鸯好不容易才能见一次面,都还没有眼泪汪汪、互诉思念、你侬我侬一下,我怎么能把你放开呢?”
沈安折:“……”
大哥你搁这儿演梁祝呢,还眼泪汪汪互诉思念,要不要他和你一起化茧成蝶比翼双 飞呀?
沈安折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戚惑,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虽说是你家的祖坟,但毕竟你的那些所谓的族人应该没一个不希望你魂飞魄散,你出现在这儿就不怕他们发现?
最重要的是,还会让他沈安折来灵池温养的目的显得有问题啊——
这样可是打草惊蛇,不利于给你找身体的呀!
沈安折在内心里无语地呐喊,这一刻,他深刻意识到和一个神经病成为合作伙伴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他不信戚惑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沈安折帮他找身体的计划带来多大的隐患,增添多少的困难,然而戚惑他就是偏偏出现了,还大摇大摆地跟他开玩笑,一点儿都不像为自己的身体着急的人。
如果他不说是帮戚惑找自己的身体的话,只怕其他人还以为戚惑实在故意阻碍沈安折找到他的尸体呢。
这戚惑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听说你很想我——”戚惑抚摸着沈安折的下颌,故作亲昵地低声道,“所以我只好来见你啦~”
“要知道,不能满足妻子的话,可是我这个作为丈夫的失职哦~”
沈安折:“……”
他放弃了,他不该企图去探究一个神经病心里在想什么,理解疯子的脑回路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且难以找到结果的事情。
“戚同学,我想现在应该不是你跟我开玩笑的时候吧?”
沈安折没好气地用力推开戚惑,戚惑也知趣地松开手,一副无可奈何只能宠溺地听之任之的神情。
沈安折莫名地觉得头疼。
这货他妈的还把这爱人的身份演上瘾了。
“戚同学,你既然都知道了我谎称你我是私定终身的爱人这件事,应该也猜得出这是我为了能进入你家祖坟给你找尸体无可奈何的托词吧?”
“既然如此,何必还拿这件事打趣在下,难不成你真想与我做一对阴阳鸳鸯?”
“……”闻言,戚惑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片刻后突然笑起来,愉快地说道,“那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沈安折:“……”
谢谢啊您,倒也不必。
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么重口,对象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关键还是个死人。
他爸妈要是知道了得拿着扫帚追着他打,至少追三条街……
永远不要和间歇性的神经病争辩,因为你会发现这里永远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是正常的。
这是沈安折这一刻体会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你今天过来见我到底是想干什么?”沈安折没好气地问道,“难不成就为了过来调侃我几句?”
“当然不是啦~”戚惑笑眯眯地说着,“毕竟我的合作伙伴都为我舍身寻尸了,我自然要来帮帮他的忙了~”
“帮忙?”沈安折挑眉,他还以为你是来捣乱的呢。
“怎么帮忙?”
“沈同学不是想找到我身体的下落吗?你觉得戚崇文会把我的身体藏在戚家祖坟的哪里呢?”
这事你问我?我跟他又不熟,他不是你的叔父吗?
沈安折盯着眼前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戚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按照你对他的了解来说,他最可能会把你的身体藏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
戚惑微微侧头,露出一个单纯得让沈安折可以把肺气炸的微笑。
沈安折:“……”
“不过,我们可以引他自己告诉我们……”戚惑道。
“引他?”
“是呀……”戚惑凑在沈安折面前,俊美如铸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神情。
“人嘛,越遇到超乎自己预料的事情,越容易人忙脚乱的~”
“比如?”沈安折没有因为距离过近而后退,反而直直地对上戚惑的眼睛。
这一刻,这对盟友倒像是两个彼此试探的仇敌,谁也不肯谁落了气势。
“比如……”戚惑的眼底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他话锋一转,轻笑道,“比如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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