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月月只晓得裴再思会送来聘礼,却不知道跟着聘礼来的还有皇上的圣旨。
今日七月十八。
皇上赐二人与于九月初七完婚。
颜家众人都沉默的接过圣旨,李公公一挥手中的拂尘,笑道:“裴公子在此次时疫中可是立了大功啊!”
他边说着,一边不由得拍起手掌,夸赞道:“裴公子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皇上怜惜他年过二十仍旧孤身一人,正巧裴颜两家府上本就有婚约在身,那咱们皇上呢,便做了这个主,想趁着颜小姐及笄后,将二位的婚事给办了。”
“不知几位这意下如何啊?”
李公公的旨意便是皇上的意思,承元公只能说道:“既然是皇上赐旨,那必定都是好的。”
他们虽知晓裴再思是一心爱护着颜月月,也知道他们亏欠这个孩子不少,但是到底再怎么说,自家女儿方才及笄,他们自然是舍不得这么早就将颜月月嫁过去的。
李公公走后,陈氏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似乎已经认了这个决定,既然无法改变,于是只丢下一句,“我去替月月准备嫁妆。”便走了。
她早就想清楚了,总之两家隔得不远,只当是月月换了一个院子生活就好了,再说了,她的确是从心底便认可裴再思的,数十年如一日,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看在了眼里。
承元公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将手中的圣旨交到颜月月的手中,然后说道:“我与你娘亲本是打算年节之后再将你嫁过去,但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你便安心待嫁吧。”
话落,他的心中生出许多的不舍来,坚毅的面庞上也生出一丝柔情,虚虚地拍了拍颜月月的手,轻声道:“爹娘自然是舍不得你这么早嫁过去的,但是我们早便是做好了准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过来,是早是晚罢了。”
他对自己的女儿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心里虽怪玄谨指了一个这么早的日子,但也不是不愿,他对裴再思放心,也不多说什么,便去了账房处,准备和陈氏一起请点名下田地产业,为颜月月的嫁妆做准备。
或许现在屋子里唯一一个还缓不过劲来的只剩下了颜月月一人,她有些呆愣地问颜秉之道:“我九月便要嫁过去了么?”
颜秉之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方才跪下的时候,他背上的伤口被扯得发疼,但更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这么早便要嫁作□□,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说道:“那是皇上的意思,或许也是裴再思的意思,你也知道,他等你太久了。”
颜月月垂着眸子没有作声,而是抱着圣旨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确是答应了要早些嫁过去,但是她更想多陪陪爹娘,九月初七,那不是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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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赐的旨?”
颜姝手中的水洒了一地,她猛地站起身来,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就连皇上都为她赐婚……”
她的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一般,不上不下,要将她憋死。
她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比得过颜月月,除非她能入宫……
思及此,颜姝面上又露出笑意来,对了,只要她能入宫,那无论是颜月月还是主母,甚至是她的父亲,见到她都要跪下来唤一声娘娘……
她笑得有些癫狂,颜姝见过那位如今冠宠后宫的宜贵妃,不过是中人之姿,若是自己入了宫,那定然可以将这份宠爱夺过来。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入宫呢……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不断盘旋,将她苍白的面庞都变得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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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开。
“团团玉叶振天芳,清澈琼楼午夜光。元是小山分钟去,移来西蜀作甘棠。”1
颜月月把玩着手中的桂花枝,嘴中轻念着古人诗词,末了觉得无趣,又将桂花插入琉璃瓶中。
这琉璃瓶是白心慈送过来的,五月里的时候,颜月月曾经送了一个琉璃碗过去,那碗是她的心爱之物,谁成想到,在她及笄的时候,白心慈竟然又送了一个琉璃瓶过来。
这琉璃瓶应当也是皇上赐下来的,只可惜颜月月自认是个粗人,从前有琉璃碗的时候也只是放着,偶尔拿出来欣赏一番,如今有了这个瓶子,除了插花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用途。
秋日里桂花的香味极浓,颜月月院子里的小花园里便栽着一棵桂花树,初开之时便已经将其它花的味道都遮掩了下去,久经不散,一段时间下来,她就连梦里都是桂子香。
颜月月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子上发呆,自从皇上的旨意下来后,她的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她知道,裴再思肯定是要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是他却不告诉自己,害得她被瞒在鼓里。
她哼了一声,往湖旁自己的罗汉床那儿走去,秋日风高气爽,最适合睡觉不过。
或许是由于最近长身子的原因,她总是困得厉害,吴妈前几日伺候她穿衣裳的时候也说要裁新衣了,身量高了一些,也发育了一些。
吴妈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笑的,可颜月月却是羞的慌,她自然是知道吴妈说的是哪儿发育了一些,这叫她如何能不羞。
颜月月将脸埋在被子里,望着湖面绿波粼粼的模样不一会儿就缓缓闭上了眼,就在她快要伴着桂香入眠之时,花枝将她唤醒了。
“小姐,有位谢公子找您。”
颜月月睡得迷糊,耳边也是听得不清,只以为是裴再思过来了,揉了揉眼睛便往后门处而去。
虽说她心里有气,但是却也一点儿都不耽误她见裴再思,这人平日里忙得很,难得见一次,有什么气还是当面撒出来为好,不然就不知道下次再见是多少日后了。
她到了后院,却不见熟悉的人影,只见到谢青山懒懒地靠在墙上,见她来,于是便正经了一些,面上露出一个斜斜地笑来,“颜小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颜月月并不记得自己与他有什么交集,唯一记得的便是这人登徒子般的在她面上摸了一下,于是她一板脸便要回到府上。
谢青山想拉她却又不敢太过冒犯,只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一个跨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吊儿郎当地问道:“颜小姐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虽如此,但他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落在颜月月的面上,一动也不动。
颜月月心中一慌,连忙说道:“我并不知晓是你过来,还请谢小将军自重。”
“自重?”谢青山至上而下俯视着她,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似乎要问出个缘由来,“那还请颜小姐说说,什么才是自重呢?”
“若是我没记错,颜小姐是自己跑出来的,而不是我逼你出来的,”谢青山将颜月月抵到了墙角,低声笑道:“如果是按颜小姐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我请颜小姐你自重才对了,你说是不是?”
“你无耻!”
颜月月想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去,却被提着领子拉了回来,勒得她嗓间发疼。
谢青山是武将,自小在边关长大,也不太懂什么怜香惜玉,直接一下就将人提了回来,说道:“你不是同裴再思已经有婚约了么,那还出来见我做什么?”
颜月月心中一惊,用力地推开他的胸膛,“谁见你了?我以为是再思哥哥来了才出来的!”
“你快走开,不然小心我告诉爹爹!”
小姑娘家家受欺负了除了找爹爹娘亲之外还能会些什么吗?谢青山不置可否地撇了一下嘴,他才不在乎,大不了被打一顿罢了。
想着,他望着小姑娘白净的面庞咽了咽口水,反正他也是喜欢颜月月的,只要她还没成亲,那自己就是有机会的不是么?
“你给我亲一下,我便放了你。”
谢青山见惯了边疆民族女子大胆而又奔放的性子,于是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有任何的不妥,等到他察觉出来的时候,虽然有些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把颜月月抵着,不让她逃出去。
颜月月忽的睁大了眸子,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无礼如此放荡的要求,“你快些放了我,我已经和裴再思定婚期了!”
“啧,定了婚期又如何,”谢青山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你们到底还是没成亲不是吗?”
说着,他便低下头作势要亲上去,颜月月只能蹲下来,缩成一只鹌鹑一样,要不是被拦着,她觉得自己都可以爬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颜月月连忙抬头,连滚带爬地往裴再思那里跑去,“再思哥哥救我!”
谢青山颇有些无趣地松了手,觉得裴再思来的不是时候,再差一点儿,他就可以亲到颜月月脸上了,果然姑娘家家就是不一样,香香的还软。
裴再思额上青筋直跳,看着颜月月红着眼眶跑过来的样子,几乎心都要碎了,长臂一揽,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就抱上了?你们不是还没成亲么?”
谢青山心里只觉得裴再思是个阴险小人,他同颜月月不是还没成亲,男女受受不亲,难道他也不懂么?
裴再思感受着怀中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身子,心中涌现出一阵后怕,若是自己今日没来,那月月岂不是要被这个登徒子欺负。
“我与月月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且有皇上的赐婚,”他的声音冷漠,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月月是我的未婚妻,还请你自重。”
颜月月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安心,方才的慌乱全都抛之脑后。
谢青山看着她一副后怕的模样,心中也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一些,于是哼了一声,转了个身策马而去,决定换个时间再来。
他不信,难道自己不比这个固守陈规的书呆子有趣么,只要二人没成婚,那他总是有机会的。
他走后,裴再思轻拍着颜月月的后背,哄道:“月月不怕,他已经走了。”
颜月月从他的怀里出来,低着头抹了抹刚涌出来的眼泪,赌气般转过身子去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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