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正午,  太阳已经不像前些日子三伏那般毒辣,树丛茂密间,丝丝缕缕的日光从其间穿透进来,  照射下一片片的树影。

    原本是该感觉到闷燥感的,  但那马背上的人开口之后,又见到他拿着那把锃亮着发光的箭比划,众人只觉浑身的燥热好像在瞬息之间退散了,后背脊还隐隐攀上丝丝冷意。

    未等人发声,马背上那捏着长箭的人嘴角滑过一丝狠厉,  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束高,用银冠冠起,  举手投足之间懒散又杀意腾腾。只见他轻笑了一声将箭搭在弓上,  举起来贴在脸边微微眯着另一只眼睛瞄准着:“先处理谁好呢?”

    这一声出,众匪寇的脸更白了些,手中举着的刀也颤颤巍巍的。

    挟制着唐禹的那几名匪寇见状,  悄悄挪动了身形,  将自己尽可能地藏在马车后。

    唐禹察觉到压着自己的那几双手力气渐松,  好奇的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偏过脑袋一看这一行人的阵仗,  冷不丁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阵仗?

    乌泱泱的一群人坐在马背上,  身上还都穿着甲胄,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是在笑,  但眼睛里全是杀气!

    唐禹下意识看了眼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马车,  这么及时,  那不成这些人都是少爷请来的?

    未等他细细想,  那捂着手臂脸色发白的匪寇怒喝一声:“来者何人!”

    他的脸上飞速地转过一丝犹疑不定,  那身上的甲胄,手里的长茂枪样样都在说明这些人就不是他们这些山间匪寇可以解决的,

    那将首嘴角噙着笑意,拉着满弓比划瞄准着,一副要选个人射杀的模样。

    “来着何人?你何不想想我接下来准备把这支箭瞄哪儿?”那将首将箭镞的尖头对准他。

    那匪寇掐着伤口上方,力气一大时间一久,伤口渗血的速度虽然缓慢了下来,但是整个小腕臂开始隐隐发紫了起来。

    他倒是不觉得这人会真的动手,毕竟若真的官府的人,哪会有这幅随手杀人的嘴做派。

    “这位军士,你若是想过此路,那我们让开便是。”那匪寇自觉对方手里有重家伙,现在硬对硬他们不仅没有好果子吃,反倒还会赔夫人折兵,索性他稍稍软和些,先将这些人搪塞过去吧。

    这般想着,他脸上舒缓了些,硬是在一张疼得扭曲发白的脸上挤出了点笑意来。

    “哦?”那将首的脚一踢马腹,马蹄缓缓上前,引发一众匪寇紧张的又缩了缩脖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过路,而不是专门找你的呢?”

    话音刚落,一众匪寇们瞬间大惊失色,环顾着身边的同伴们紧张又害怕地握紧手中的利器。

    这头快被人松开束缚的唐禹则是皱着眉头,他越瞧着这人就越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呢……

    那将首笑了一声,将手里举起的弓箭放下了些,看着那领头匪寇惨白着一张脸,和那不停抽搐着的嘴角,说:“滚下来。”

    话调平缓,但听着却有股寒风刺骨的意味。

    那领头的匪寇看着那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睛,下意识瑟缩着倒退了一下,他挤出来的微笑收了一起来,“军士,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么做不太好吧。”他不死心地隐晦道。

    他不信这人不知道郸崖寨,毕竟只要打算在这地方走过的人,没有人不会了解知道郸崖寨在这里的地位。

    因为就算是山间的土匪,那郸崖寨就是一方土皇帝了。

    那将首没说话,他身后坐在马背上的一个个士卒却纷纷夹了一下马腹,压迫感随着马蹄声又逼近了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匪寇,“让你滚下来,你就滚下来,别逼我把你打下来。”

    他低头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弓箭。

    若是想跑,能快得过这箭吗?若是想反抗,快得过这箭和马背上那些人吗?

    挣扎犹豫了一番,从来没吃过这种憋屈的领头匪寇咬了咬牙,浑身散发着屈辱感地下了马车。

    这时,那坐在马背上的一众军士们架马走出来一个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匪寇:“来人,去把他们的武器都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匪寇下了马车后便是由人搀扶着了,他听见这话,怒火顿时绷不住了,“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当真要殊死一搏也并非没有胜算,这位军士,你就直说到底要干什么吧。”

    将首并未说话,而刚刚架着马行至他身侧的那军士说道:“奉旨剿匪,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什——什么!”

    “奉旨剿匪!”

    “啊?这这这……”

    那军士的话在一众匪寇里炸开了锅,没人觉得是开玩笑,对面这群人身上的穿着的甲胄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这世道还有谁敢穿成这样,冒充军队呢。

    “慌什么!”那领头的匪寇此刻脸上已经近乎没有血色了,他听见身后传来不小的哄闹声,低声怒喝了一声。

    抬起头,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脸色十分难看道:“军士怕不是弄错了吧,这有什么匪,就算有匪那也不是我们。”

    奉旨剿匪这事寨子里居然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来?!

    那匪寇心中吊起一块巨石,他本来并不是郸崖寨的,而是另外一个山头的二当家。前几年郸崖寨不知道怎么回事,愈渐强盛,打压他们几个寨子,不给一点活路。

    后来寨子里的活头越来越少,他便带着他的兄弟,另投了郸崖寨。

    他脸色白的吓人,眼睛不由瞟了眼放在马车上方的那把长刀。

    “弄不弄错的,你跟我们回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马蹄声又响了起来,两处阵营的距离在不断地缩小。

    压迫感……

    盛昭池偷偷看着外面的情况,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用指尖轻轻放下帘子,转过头看着唐砚则,用气音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哥哥找的人,应该是有救了。”

    她跟唐小姐不一样,唐小姐长年处于深闺,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那不被吓破胆才怪。

    盛昭池心里头这么想着,时不时地就会回过头安抚地扫一眼唐砚则。

    唐砚则的眼中笑意浓浓,他当然能察觉到盛昭池的小心思,于是每当盛昭池扫过来的时候,他便故作胆怯,垂下眼去。

    他听见盛昭池这般说,瞳孔微微颤动,略了一眼两侧的窗帷后,视线重新回到盛昭池的身上,对上她含着浓浓关怀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盛昭池满意的收回视线,眼睛收回时却看见唐砚则捏在手里的那把匕首,她在心底斟酌了一下两个人的战斗能力,伸出手指了指那把被他拿着的匕首,轻声说:“要不我拿着吧,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保护你?”

    虽然他个子比自己要高,其他东西比较一下,怎么看这手无缚鸡之力都不会是她。

    唐砚则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匕首,微微俯下身子从腿边将匕首的鞘抽了出来,匕首入鞘,时刻泛着冷光的那寒意也同时被收了起来。

    还是个小贴心。

    盛昭池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这把匕首,手指本能地摩挲着鞘上的纹路。

    “你放心,外面那么多官兵,这些人一定不敢做些什么的。”

    盛昭池看了眼自己的位置,好像要当人质的话,他的位置最容易被揪出去。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盛昭池偷偷瞟了眼唐砚则,将自己的屁股往里边挪了点。

    “你们这是想抵抗了?”

    那军士微微俯身握住悬挂在马身上的剑柄,眼中冷冽地看着匪寇们,好似他们若是敢点头,下一秒就会让他们人头落地。

    “这位小军士,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真不是你说的那什么郸崖寨的匪寇,您看我们这是来伐木来了。”

    领头的那匪寇眼前已经开始眩晕了,他身侧一直搀扶着他的一名匪寇谄笑着说道。

    有人给大家伙寻了个由头,众匪寇纷纷顺杆子往上爬,“是啊是啊,军士,我们可是良民,哪里是什么匪寇。”

    一声接着一声,从慌乱到哄闹起来,只用了眨眼的工夫。

    若非盛昭池刚才没听见他们说话,就要相信了。

    “那我便只能让人使用武力了。”迟迟没有开口的将首淡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排士卒便同时压了压马腹,提着手里的□□把持着缰绳,将这一群人给围了起来。

    “好汉!好军士!”先前递杆子的那匪寇焦急地大喊道:“我们真的就是混口饭吃,从来没干过杀人的事!”

    没干过杀人?

    刚才不还是说要把人直接埋了吗?

    盛昭池气愤不已,盯着那将首,生怕他真的相信了他们。

    “您相信我们,你看我们长得多老实,”他说着,脸上挤出来一个实在不好看的微笑,“只要您放了我们,今天的事情我们回去一定不会跟郸崖寨的人多嘴!”

    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那些士卒都在逐渐逼近,手中的□□枪头泛着渗人的杀气。

    “老大,你快说两句!他们这样真的会杀了我们的!”那匪寇满脸绝望,用力摇晃着已经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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