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在船厅中招呼客人,指引着船上的客人各自回房歇息。白玉堂四处寻了一圈,未见展昭,却在船舷处碰见程冲,逮住他就问:“展昭呢?”

    程冲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等下给你解释。展昭在哪?”

    程冲神神秘秘往脚底下指了指:“他去底舱查看了。”又摩拳擦掌道:“你来了正好,我们又多了一份胜算。”他对白玉堂的武功还是肯定的。

    白玉堂立刻道:“我去找他。”

    此时在船舱中一间客房内,适才在海滩上吵着要开箱验货的紫衣人在房中脱下面具和外衫,露出里面一身文府护院的劲装。原来他是府里的护院,刚才只不过按文庸的安排演了一场戏。

    底层是货仓,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则是放置货物的隔间。通道的两端原本各有一道楼梯通往上层船舱,只是一边的楼梯已破损了大半,久未修葺,平时无人使用,周围高高低低堆满了各种杂物。展昭此时就躲在废旧楼梯处,看着那些伙计将最后两只箱子担了进去。待搬货的伙计离开,门口的守卫立刻将货仓上了锁。一共四名守卫。

    他刚准备离开,却感到身后有人靠近,惊疑中回头侧目,只见白玉堂道:“我有话跟你说。”

    那楼梯常人用不得,却难不倒他二人,两人略施轻功上了楼去,那堆杂物正好成为他们的掩护。

    展昭边走边问道:“你先前去何处了?又有何话要说?”

    白玉堂隐去自己闯入禁地一事,道:“我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程冲,今晚喝酒没?”

    展昭摇头:“为防万一,我们都没喝。”

    他已走到一处窗户前,瞧了瞧四下再无别人,便拿出一只细竹筒来。那竹筒下端有一根引线,引线末端系着铜环。

    展昭将竹筒伸至窗外,食指扣上铜环,只听白玉堂道:“好,没喝就好。唐凤喝了这酒,现在还睡得跟个猪一样。”说话间认出了他手里的东西:“嗯?你这是要放烟火弹?”

    “你说什么?”展昭的手顿住了,侧过头来,脑中忽然忆起今日见到唐凤时她身上确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我说,今日的酒有问题。”见展昭神情紧张,他忙道:“不过,唐凤并无大碍,我仔细看过,她就是睡过去了,等药力过了自然会醒。”

    展昭放开铜环,把竹筒往袖里一收,道:“糟了。”

    “什么糟了?”白玉堂问。

    展昭道:“同沧县衙三十名捕快、清风寨十八人,以烟火弹为令,十名捕快由我引至货仓外镇守,其余人牵制住这些江湖人物,在开船之前把文庸夫妇和全部货物一举拿下。这就是我和陈县令、唐凤约定之事。”他面色沉重:“唐凤说,她会带着兄弟们入夜前赶到这附近埋伏。”

    白玉堂也变了脸色:“这么说,清风寨的人……”

    展昭叹气:“唐凤还在文府,那清风寨的人必定都不在这里。”

    白玉堂道:“要不还是依计行事,我到底还可帮上些忙。”

    展昭道:“你我虽豁得出去,但同沧县衙几十个弟兄,他们都是有妻儿老小之人,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冒险。唐凤手底下的人武功都不弱,本来与其联手,尚可应付这些江湖中人;可眼下敌我之力悬殊,不可贸然行事。”

    白玉堂眉头紧锁:“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冲此时赶了过来:“展大哥,原来你们在这里。我听说就要开船了,我们怎么还不动手?”

    “出了些变故,”展昭看了眼附近走动的人,道:“我们回客房再谈。”

    回到房里,展昭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白玉堂也把萍萍带的话说与二人听。

    程冲一听,道:“原来不是真心去海外行商。可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让大伙儿都睡过去了,半夜把大家扔到海里喂鱼?那还不如直接下毒简单。”

    白玉堂道:“直接下毒,百来号人都死在他家,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我明白了,他是想等到了海上再把大家结果了,到时候连尸首也没地方找去,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一大批货全都独吞了!”程冲不由自主地感叹:“乖乖,一百条人命啊,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

    “我想,他既然决定了要返回,待酒中的药力起了效用,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展昭道:“程冲,你留意文庸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程冲领命出去。

    白玉堂忽而一笑:“其实那一大帮子人睡过去了,对我们也是个机会。”

    展昭点点头:“没错。方才回房的路上我留意了一下,船上的守卫并不多,以我几人之力制服文庸夫妇应该不难,再迫他把船开回来,只要李捕头他们在岸边接应,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白玉堂抚掌道:“等那些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牢里了,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李捕头带着兄弟们伏在岩石与树丛后,看着大船巍然的影子逐渐没入墨蓝色水天相连的背景中,越来越小。他站起身来,招呼众捕快先就地休息。

    身旁的兄弟问了问:“头儿,咱们还等吗?我看那什么清风寨的人压根儿没来吧。”

    李捕头掏出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等。至少等到天亮,不然回去不好跟陈大人交差呀。”

    船行出去没多久,船上各处就都静了下来,安静得就像沧海中一片悄无声息的树叶。

    “相公,你去哪里?”孙小兰本来已经要准备就寝了,却见文庸准备出门去。

    大概是今日劳累了些,她不禁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忙伸手扶住床栏。

    “我去外面吹吹风。”文庸笑了笑,看着她:“你不觉得有些闷吗?”

    “闷?”一阵钝痛沉重的感觉袭来,孙小兰突然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出了。她往后跌坐到床上,倒了下去。在合上眼那一瞬的恍惚中,她看见文庸背负着双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为了确认船上的宾客是不是都已睡熟,展昭和白玉堂在船上悄然而行,一路果然看见好几个歪倒在地上或椅子上的宾客,可奇怪的是从舱房到大厅,一个守卫都没有。确切的说,是原本在四个角落的守卫竟然也倒下睡着了。

    难道文庸连这些守卫也不放过?展昭与白玉堂相看一眼,两人都想到了船底货仓,忙去查看。

    货仓门前的守卫也是一样。

    “奇了怪了,”见四下无人,白玉堂开口道:“这文庸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有人来过。”展昭突然道,他上前一步推开仓门:“门没锁。”

    仓库里除了几十只叠得整整齐齐的箱子,什么也没有。这也难怪,他们原本就没打算远行,自然不用带粮食和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白玉堂看着这些表面干干净净的箱子又开始觉得奇怪,难不成他们还在搬动之前特地把清单摘了吗?于是他下意识地打开了一只箱子。

    这下两人都惊呆了。里面却既没有金银也没有古董珠宝,而是一堆石头,一堆又大又硬的石头。展昭和他又连续打开了几只箱子,毫无疑问也是一样。

    “混蛋!”白玉堂一脚踢在木箱上,狠狠骂道:“走,现在就去找那只老狐狸算账!”

    “等等!”展昭却突然蹲到地上,盯着面前几个重叠的箱子底部。箱子底下漫出了水,已将船板浸湿了一片,正向他二人脚下蔓延开来。

    展昭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道:“我记得刚才进来的时候,地板明明是干的。”

    白玉堂也凑过去俯下身子,只见箱子下又漫出一片水来,这次一直漫过了他们的鞋底。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二话不说,三两下把箱子搬开来。只见船底一个碗大的窟窿,原本用石蜡堵住了,现在石蜡已化开了一大半,水咕噜噜往里冒。只看了一眼,两人立刻很有默契“啪”地把手里的箱子扔回窟窿上,然后白玉堂嚎了一声“跑啊!”

    展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到底还是大意了!

    两人飞速冲上楼梯,白玉堂边跑边喊:“船底漏水了!大家快逃!”展昭则挨个拍着房门。然而每间屋子都死一般寂静。

    这时风中传来程冲的喊声:“展大哥——不好了——展……”却被似打断了。

    声音是从船头方向传来的。两人急忙循声行至船头,只见程冲捂着胸口恨声道:“展大哥,是我无能,让他们跑了。”他脚边还躺着两具尸体。

    展昭抬眼一看,一条小船摇曳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船上绰绰几个人影。白玉堂飞身踏上阑干:“我去追!”

    展昭一把将他拉回:“太危险了,你以为这是在哪里?!去看看,还有没有船。”白玉堂心知他说得有理,立刻动身四下寻找。

    展昭看向程冲:“你怎么样?”

    “没事,不过是挨了一掌。”程冲松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简单说了两句:“我见袁超和谁抬着一只箱子上来,可还没来得及找你就被他发现了。”他指了指地上戴着面具的两具尸体:“这两人也不曾喝酒,发现情况不对,正好上来质问他们,没说两句就打了起来。文庸身边的人太厉害了,他二人白白搭上了性命,还好后来他们见我叫你,不敢恋战。”

    程冲一边说,一边看着展昭拿剑削断桅杆上的长绳,将绳子一圈圈收了起来。他问:“展大哥,你在做什么?”

    展昭道:“我们刚才发现船底在漏水,应该撑不了多久了,看来他早有计划要弃船逃走。”

    “啊?”听说船要沉,程冲骇得不轻。

    展昭继续道:“恐怕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船只,我们需要准备东西自救。”

    果然不出所料,白玉堂回来道:“我看过了,唯一的一艘船他们已经开走了。不过有些材料可以用一用。”他撸起袖子:“现在动手做个简易的筏子还来得及。”

    程冲道:“我去找孙小兰,如果我们能走,我要带她一起走。”

    听到这话,展昭和白玉堂都很是诧异。展昭道:“孙小兰没和他们在一起吗?”

    “没有。”程冲撂下两个字,匆匆向船舱跑去。

    好在船上现成的木料很多。货仓里有好几只散落的空箱子,随着水面上升浮了起来,展、白二人迅速将这些箱子收集到一起,用绳子将它们横竖并排牢牢捆住,确保扣得严丝合缝,再用剑劈下门板、桌板,固定到规整好的木箱上,就是一张简易的木筏。在木筏的一端系上长绳,抛入海中,整个木筏便晃晃悠悠地浮在了海面上。

    程冲抱着还在昏睡的孙小兰跑出来,浑身已湿了大半,道:“水已经漫到舱房了!”

    其实不用程冲说,展昭和白玉堂也能感觉船正在加速下沉。

    展昭让程冲把孙小兰交给他,接着白玉堂和程冲先跳到木筏上。展昭抱着孙小兰往船舱方向最后看了一眼,终于从船上跳下。这一落,木筏竟然没有明显的颠簸,程冲不禁暗暗佩服。接着,白玉堂挥剑斩断系在船舷上的绳索,木筏便离船。

    程冲半跪在摇摇晃晃的木板上,让孙小兰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

    不远处,大船终于全部没入海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展昭看着上百条人命从眼前消失却无力相救,心中悲怆痛恨,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白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膀:“展昭。”

    展昭道:“这些人虽非良善之辈,却不至于如此不明不白枉死。”

    白玉堂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莫要为不相干的人伤神。回了!”

    展昭点点头,收敛心神,回头对程冲说道:“坐稳了!”然后与白玉堂两人立于木筏左右两边,同时以真气灌注掌心,击入水面助推木筏,那木筏便朝相反方向快速移去。

    木筏骤然变快,又随着海上的波浪接连几个起伏,程冲单手撑在木板上稳住身形,连声惊呼。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喊道:“小声点!丢不丢人啊?”

    所幸这晚风平浪静,大船又未驶出多远,那木筏便由着他们的心意,一点一点向岸边靠近。程冲熬过了初时的害怕,心里渐渐松快了许多,他道:“展大哥,白五爷,你们怎么什么都会?世上还有什么你们办不到的事么?”他难掩对白玉堂的佩服之情,不知不觉间言语也恭敬了许多。

    展、白二人暗笑。白玉堂道:“你奉承你展大哥倒也平常,怎么突然讨起我的好来了。我们呐,只不过是想活得久一点,所以不得不多会一些本事,不然在这个险恶江湖,已不知死了几百回了。人若是本事多一些,路也总会多一些的。你说对不对,展昭?”

    展昭淡淡一笑:“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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