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莲巧的酒装在杯子里,用筷子蘸给小孩子们吃,小孩子都是不爱喝酒的,全部像喝苦药一样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顾九月只喝了一小口就不喝了,因为这酒又苦又涩,真的不好喝。
顾九月没怎么在意酒的事情,她第二次又击败两名对手主播,获得“最惨主播”的荣誉称号。
她的对手,一位是穿越到十九世纪卷入国际战争,一位是穿越到十七世纪的欧洲当大小姐,大家都挺惨,相比起来顾九月竟然最可怜。
获得称号的第二天,系统给她颁发了一百枚铜币作为奖励。
顾九月:……我不要这个行不行?
系统:
第二天,顾大伯家的大儿子到了顾九月家里,带了一坛子去年的酒,还让顾九月去吃席,顺道可以去顾大伯家里玩一趟。
徐莲巧要照顾田里的菜苗,让顾九月自己带着顾二妞顾三娃去。
临走之前,徐莲巧给她挂了一个小小的斜挎布包,布包里装着家里晒好的甜菜根,干炒的黄豆,让顾九月看见兄弟姐妹就把这些零嘴散给人吃。
顾九月嗯嗯答应了,顺带偷吃了几颗炒黄豆。
炒黄豆炒得忒香,就是磕牙,差点把她新长的小米牙崩掉。
顾大伯家离顾九月家大约四里地,是村里最好的位置,周围土地肥沃,地势平坦,是种植粮食最好的地方。
当初家里分家,顾大伯因为年纪大,要赡养爹娘,所以才分到这里。顾大伯今年大约四十岁,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年,娶了他妻子那边的姑娘,已经分家去单过,还有一个儿子年纪小一些,现在正在家里帮忙。
顾九月刚走到顾大伯家外的小路上,就看见门口站着个非常瘦的少年,这就是顾大伯的儿子顾小花。他名字很奇怪,人却十分踏实诚恳,据说是和顾大伯一般的性格。
顾小花看见顾九月,东张西望道,“婶婶呢?”
顾九月说,“在田里种菜呢。”
顾小花嘟囔说,“早知道我就去接你们。”
顾九月摆摆手,跟在他后面进了门。
因为劳动力多,顾大伯家过得比顾九月更好,院子又大又阔,院里有一口水井,水井周围一些鸡鸭闲适地走来走去,简直是顾九月最理想的庭院。
幸好顾爹和顾小叔不是嫉妒心强的人,否则恐怕早就家宅不宁了。
顾九月跟在顾小花身后进了门,可以看见三进的土茅屋屋子整齐排列,彰显顾大伯家的财力,最离谱的还是大伯家的门槛,有顾三娃整条腿那么高。
这个年代流行高门槛,据说越有钱的人家,做的门槛越高,顾大伯家虽然不够有钱,但以前也有富裕过的。顾大伯子承父业继承这件房子,一直没舍得拆掉这个门槛,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顾小花个子高,轻轻松松迈进去,顾二妞和顾三娃脸皮厚,手脚并用爬进去。
顾九月不可能效仿弟弟妹妹爬过来,于是被拦在门槛外,眼巴巴看着他们。
顾小花莫名其妙,“进来啊。”
顾九月酝酿一会儿心情,对顾小花露出一个甜滋滋只有半截门牙的笑容,伸出两只手,“小花哥哥,要抱抱。”
顾九月有酒窝,但是只有一个,大笑的时候像装满蜂蜜一样甜。
顾小花作为一个纯真少年,根本抵抗不了这个甜度一百的笑容,心甘情愿蹲下身当顾九月的座驾。
直播间里的一部分养女儿党见此开始疯狂截屏。
毕竟平时的顾九月很矜持,要让她笑这么可爱可难得了。
顾九月被抱进屋里后,立刻“翻脸无情”,从顾小花怀里跳出来。
顾小花也没生气,说起被门槛绊倒摔掉门牙的事,据说这已经是顾家传统,据说几乎每个长大的顾家小孩都在门槛上惨丢过一两枚门牙。
顾九月进了屋子就看见堂屋里端正放着八仙桌以及凳子,还有一些木头家具,不知道比他们家强了多少倍,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古代住所的模样。
顾大伯和顾家二老都坐在堂屋中说话,顾大伯有一把山羊胡子,顾大婶十分丰腴,两位老人则精神矍铄的模样。
看见顾九月和弟弟妹妹,顾大伯对她招手,“大妞,过来吃糖。”
顾九月大名叫九月,不过除了徐莲巧,其他亲戚都喜欢喊她大妞。
这名字还挺难听的,但是顾九月在长辈面前一直很乖巧,乖乖应了,走过去被顾家二老在手心里塞了一块麦芽糖。
村里的规矩是老大家赡养父母,所以顾家二老才会一直和顾大伯住一起。
以前的时候,顾爹每过两三月回来看一次父母,后来顾爹去服役,徐莲巧一个人支应门庭,忙得脚不沾地,竟然一直没找到时间,直到现在老两口想念孙子孙女,才把人叫来。
按照这个年代规矩是小辈对着祖父祖母磕头,长辈给几个铜钱,不过乡下规矩不严,没人会动不动跪在地上磕头。
顾九月带着弟弟妹妹们向祖父祖母问好,然后把带来孝敬的东西放桌上。有一小块粗布,一块兔子毛。家里太穷,其他东西也拿不出来。
祖父把东西收下后,一个劲儿说不该带布来。
因为顾九月家里实在太穷了,普通人家穷不成这样,别人家最多生两三个孩子,谁让徐莲巧和顾爹身体都特别好,生了一个又一个,徐莲巧还特别能生,每次都成双成对,结果就是家里越来越穷。
祖母端详顾九月和她身后的龙凤胎,心痛道,“瘦了。”
顾九月没把她的话当真,长辈看晚辈,再胖也是瘦。
祖父连连叹气道,“现在年成不好,你爹又去外间做活,若是早些年就没有那么难了。”
祖母看着顾三娃道,“这孩子倒是长得像他爹。”
顾九月对顾爹产生了好奇心,她记忆里顾爹是个模糊的影子,开口询问,“我爹是什么样的?”
顾大伯道,“就和我差不多。”
顾九月看着他的山羊胡:……
祖母埋汰道,“你就瞎说,你弟可比你俊多了。”
顾九月分辨一会儿听不出她到底说真话还是滤镜比较厚,顾小花走过来牵着他们几个小孩去吃糖。
糖是麦芽糖,颜色黄黄的,还会拉丝那种,顾二妞把麦芽糖扭成各种形状,一会儿拉成长条、一会儿扭成一个小球。
顾九月用锤子把糖角敲下来吃,麦芽糖不特别甜,是有些不甜的甜。可她明明记得上辈子吃的麦芽糖甜到齁,也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太久没吃糖产生的错觉。
中午一帮人去隔壁邻边一户人家吃饭,其实是去吃席。这家人刚死了长辈,请左邻右舍来家里吃饭。
院子里里外外摆放着借来形状不一的瘸腿桌子凳子,上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碗筷,堂屋隐约传来乐器声、道士念经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吵得人头脑发胀。
外间吃饭声音也不逞多让。
顾九月站在太阳下被晒得浑身发烫,只能躲在顾小花影子里纳凉,她只在课本上听过“吃席”这个词,现今是第一次亲临现场。
她这才觉得不大好,顾大伯一家拖家带口带着八张嘴,不是要占人家很多便宜吗?
结果真上桌才意识到自己天真,竟然有一大家子祖孙三代十几人全到场的,足足占了两个桌子。
大人们站在桌旁端着碗筷,就小孩们能够坐在凳子上吃饭。
顾九月看了一眼,桌上饭菜挺多,竟然还有一大盆颜色奇怪味道也奇怪的大肥肉。
她正迟疑着是否要伸出筷子夹一块试试味道,下一秒钟,盆里面只剩下一摊剩下的油。
顾九月:……
顾大伯笑道,“大妞儿,你别总愣着,也别不好意思啊。”
他说完把自己抢到的肥肉夹她碗里,顺道给她传授了一下抢肉经验。顾九月左右环顾了一圈,看见顾小花嘴唇上沾着一层油,弟弟妹妹们也一副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还是太生嫩了。
宴席上的菜说不上太好吃,特别是煎的鱼、做的蘑菇煮汤等等,顾二妞嘟囔着不如家里好吃,听得祖父祖母们满脸惊诧:他们记得顾九月他们都快吃不上饭了,怎么现在又吃鱼又吃肉汤的。
虽然这种事情不好问,但能够从小孩们的脸色上看出来,三个孩子精神气和面色都比之前强了不少,可见生活状况真的有所改善。
吃席乐趣在于抢字,每每上一道菜,不管是荤是素还是难吃的饼子,都坚持不了三秒钟,顾九月随着大家一起抢饭,不知不觉比平时多吃了许多菜。
吃完后不少小孩子蹲在院子里捡骨头、抠虫子玩,顾九月嫌日头晒人,跟着顾大伯和顾大婶回去看酿酒了。
顾大伯家之所以过得不错,是因为他学过酿酒。酿酒方子是顾家自己的,酒曲自己做。别人家要么不会这门技术,要么没有酒曲,这是顾大伯家独一份的生意。
顾九月站在一旁吃糖,看见顾大伯用大锅蒸粮食。把碾碎的高粱、玉米掺入酒曲,淋水发酵十几天,这就是酿酒工序。
顾大伯两口子在灶间热火朝天忙碌,见顾九月趴一旁睁着大眼睛盯着,就道,“让你小花哥哥给你舀一碗淡酒,那个味道不烈,小孩子也能尝尝。”
顾小花闻言,从一个小坛子里给顾九月三姐弟舀了一丁点淡酒,颜色是淡淡的黄色,酒是不甜的,不过加些红糖、冰糖、梨片就是甜酒。
顾九月想了想,把麦芽糖扔进去。
她用筷子把麦芽糖戳碎,高粱晾的酒加入糖后变得有点甜,但味道和上辈子喝的甜米酒还是有些不一样。
顾大伯家一罐酒有半小斗,重量为两斤,能卖一百多文钱,方圆几里邻人都会到这里来沽酒。
高梁酒是浊酒,价格低是很正常的事,过滤过后的清酒价格则高上许多。
顾九月好奇说,“怎么不用江米酿酒?”江米就是糯米的俗称。
顾大伯被问愣了,他还从没想过这种事,毕竟家里一直用高粱酿酒,突然用江米那不挺奇怪的么?况且江米那是其他地方做法,当地少有人做江米酒的。
顾九月仰头解释说,“江米酒好甜。”江米酒又叫甜米酒、米酒或者醪糟,比高梁酒味道更甜许多。
顾大伯以为顾九月想吃糖了,又塞了一块麦芽糖给她啃,不过也决定下次去别处买些江米酒来尝尝,看是不是真的很讨女子和小孩喜欢。若有可能,做些来卖倒也不失为一门进账。
厨房里充斥着粮食味道和雾气,又闷又热,顾小花在一旁看得无聊,把顾九月姐弟三人带到院子里剥马蹄。
马蹄就是荸荠,削好皮后里面是白生生的果肉,又脆又甜。
顾小花大概因为只有一个弟弟,对照顾小孩子特别上心,不让他们碰刀,而是耐心地给荸荠削皮,他削得断断续续的,削一个给小孩子们投喂一个。
顾九月还从没见过人能削皮削得这么慢,撑着下巴打起盹儿来。
这会儿已经有人进来买酒了,数出十几个铜板,顾小花就用竹筒杯给他舀了小半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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