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飞到半空中, 非常平稳，窗户透明澄净，往下望去, 能看见特利内岛的满城灯火。
特利内岛是伊斯帕大区的商业中心，城市规划和设计受行政主官商秉衡的影响很大。新城区的建筑风格冷峻严肃, 一眼望去整整齐齐, 功能区和居民区错落有致，有效分担了中心地带的压力，让每个从空中俯瞰的人都想起“高效率”三个字。
“悬青”周围六米没有任何飞行器。偶尔有飞行器靠的比较近, 等驾驶员依靠驾驶本能瞟一眼旁边, 从“悬青”帅气的外表察觉到这飞行器价格不菲，就会立刻拉开安全距离。
万一剐蹭了可赔不起, 还是离远点，对大家都好。
“你和老大是朋友吗？”黄毛坐在前排，问。
仇衍点头：“是。”
黄毛：“那我能吃这些东西吗？”
“悬青”的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些包装精美的零食, 是飞行器店家贴心提供的售后福利。
“当然可以。”
仇衍话音刚落, 黄毛就随手拿起其中一个零食包裹, 拆开发现刚好四个, 一人分了一个。
飞行器进入了稳定飞行阶段，周围又没有别的飞行器，仇衍直接让飞行器进入了自动驾驶, 拆开零食包装。
万铱感觉周围的豪华车内装潢瞬间变成了绿皮火车的简陋内饰。
简直像是, 一群朋友凌晨四点出门, 坐廉价早班火车去旅游, 上车之后开始围坐着分零食。
零食竟然是鸡爪。
再来副扑克就更像了。
万铱其实还真有点饿, “飞越”活动提供的食物格调很高, 外型精致, 但分量很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一直拿、一直吃。
于是他们快快乐乐地开始吃鸡爪。
“这鸡爪比我吃过的所有鸡爪都好吃。”黄毛三下五除二把鸡爪吃了，外包装扔进垃圾桶，开始拆下一个零食包。
“别的鸡爪的味道比这个重很多，是在用调料去压腥味。”万铱看了一眼手上的肉类零食，说：“我看到鸡爪上有个刀口，可能是什么独家烹饪手段。”
仇衍说：“那个地方是积液，就像人膝盖里面有积液，直接吃会觉得腥。做的时候，用刀划开，把积液放出来，吃起来就不腥了。”
展示自己的厨艺，本质上是在展示自己的附加价值，可以更容易收获友情。
但是他话说完之后，飞行器里静了一下。
万铱：“衍哥，我隐隐约约记得咱们这儿吃人好像是犯法的。”
飞行器里顿时笑成一片，仇衍眨眨眼睛，脸上也微微带出点笑意，不知道是因为万铱的话而笑，还是因为自己在这个领域终于有了一点点进步而笑。
临近无限定者管理协会，仇衍解除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准备手动降落。
他感觉终端手环轻微抖了一下——有人给他发新消息，脑内还没想到可能是谁，就从后视镜看见万铱低头垂眸在查看终端手环。
是她也收到了别人的信息，还是那条信息就是她发的？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呢？
仇衍不知道，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能感觉到隐秘微小的欢欣——他以前以为这种感觉只能在森林中获得。
就是春天万物萌发，风吹过来，体表皮肤微微发痒的感觉。
到这一刻，他好像稍微明白了，商秉衡坚持让他到人群中去，和别人去交朋友的用意。
商秉衡对他很不错，但是他们见面的次数实际上相当有限。商秉衡不可能、也没时间手把手教导他。
但长辈只需要指明方向，就足以让年轻人少走很多弯路。
万铱其实收到了两个人的信息。
一个是路熙。这小孩实名上网，四处宣扬她是他的命中宿敌，迟早有一天他会击败她。万铱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在他的cosplay秀中扮演什么角色，她以前念初中的时候，同学们也流行这种玩法，谁是老大、谁是将军、谁是军师——那会儿还叫葬爱家族呢。万铱甚至有点可怜这小孩，以后他的黑历史可是高清的。
路熙给她发了个战书，出乎意料格式还挺严正，说他深思熟虑，觉得他们俩的宿命比试应该延伸到混沌空间内，无限定者大赛这种不会死人的比试简直是儿戏。
【万铱：你爸妈同意没？】
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出面，才能申请职业无限定者。
一句话给小孩堵回去了，再也没给她回消息。
另一个是林在原。林师兄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眉眼明明还挺锋利，但是气质是在太过于柔软，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万铱看了一眼缩略图就知道是他，直接通过了好友申请。
【林在原：抱歉，我女朋友那边状况不太好，我急着去医院，没注意你的好友申请，不小心让它过期了】
万铱连忙表示没事，顺便关心了几句他女朋友。
【林在原：其实我想问……你之前说的事，有时间期限吗？】
万铱之前用好友申请问他愿不愿意来7队。
【万铱：你愿意来吗？愿意的话，其实我现在就在无限定者协会，咱们现在就可以换队伍】
【林在原：愿意的。愿意的。我这就去和之前的队长说】
飞行器平稳地停在了无限定者管理协会的停机坪上。
在场的四个人中，只有志刚之前是职业无限定者，所以由志刚带路。
把万铱的电子id和终端手环授权提供给工作人员之后，他们坐在等待大厅等待叫号。
“申请成为职业无限定者之后，你就能在自己的无限定者id后台，看见排队等待戳破的时空气泡了。”姚志刚把自己的无限定者后台展示给大家看。
“这些时空气泡分为7个等级，ss、s、a、b……一直到e。”姚志刚说：“一般来说，全知之眼会根据你的无限定评级来给你分配时空气泡任务。”
“打个比方，我的评级是ap-5，我可以进入的时空气泡是b、c、d、e这四个等级。再往上的ss、s、a、b四个等级时空气泡，在我的后台就直接是灰色的，我不能接取这四个等级的时空气泡任务。”
志刚的终端手环在万铱面前投影出一片颜色不同的框：“这些绿色的框就代表没有戳破、我又可以接取的时空气泡任务。点进去就能看见全知之眼对该时空气泡的初步评估，比如第一个绿框，评级只有e，悬疑、战斗、世界观异化程度都很低。”
“那绿框旁边的红框是什么意思？”
志刚答道：“一般来说，一个时空气泡任务被其他职业无限定者接取之后，就会消失在这个页面，以免出现任务重复被接取的情况。”
“但是，如果职业无限定者接取任务之后，没能完成任务，而是被困在那个时空气泡里，或者在那个时空气泡里死亡了……全知之眼就会将那个任务重新退回到接取列表里，为了凸显该时空气泡的危险，全知之眼系统会把任务评级提高一级，并且将它标红。”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志刚从无限定者协会的宣传书架上拿下来一册《职业无限定者略论》，加重语气：“很多职业无限定者进入混沌空间之后，第一目标并不是去完成任务。”
黄毛问：“那是什么？”
万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提升自己的无限定评级吗？”
志刚点头：“是的。众所周知，ap-7到ap-5评级提升相对比较容易——很
多无限定者奋斗个二十五、三十年，就算运气不好，一般也升到ap-5了。”
“但这是陷阱。”万铱喃喃接话道。
“ap-5评级的无限定者被称为人类的极限……这句话的意思是，ap-5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凡人的身躯无法负担过多的无限定，如果长时间停留在ap-5无法突破，有极大可能会丧失理智堕化，并最终死亡。”
“所以，ap-6、ap-7的无限定者，如果想晋升到ap-5，只要努力就能做到……很多人都受不了力量的诱惑，选择晋阶。但是到达ap-5之后，最好快速升到ap-4，否则就会堕化。”志刚摊摊手：“所以几乎所有的职业无限定者，每天起床都在想：怎么晋阶？”
无限定者的分布也呈金字塔型，ap-1还没出现过，ap-2、ap-3非常少，大多数无限定者的评级都是ap-5以下。
“我和黄毛这种天生评级ap-5还好一点，不太容易堕化，但是也得把晋阶这件事放在日程表里准备着了。”
黄毛是那种会把无限定者后台跳出来的《全体无限定者需知》拉到最下面，一个字也不阅读，直接点“我已知晓”跳过的人，惊讶道：“还有这事！”
这时工作人员向她们喊：“万铱在吗？过来验一下指纹和瞳膜。”
万铱连忙过去。
“好了。领个手牌，把手牌里的芯片插到你的终端手环里去。”工作人员反复审核了几遍，把手牌递给万铱，笑了一下：“工作人员会带你去走一遍全套流程，你先到那边的机器去接个虚拟任务。”
志刚在旁边感慨：“我第一次成为职业无限定者也是一样的流程，感觉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万铱一个人进入了放着亮屏机器的房间，隔着玻璃和志刚她们挥了挥手，按照机器指示，点了屏幕上的虚拟任务接取。
她的终端手环一震，显示已经接取了一个新任务。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把她从房间里领出来，推开最左边的一扇门，把她领了进去。
志刚目送万铱进去，又看了一眼那个虚拟接取任务的机器。她记得她成为职业无限定者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机器，时间过去那么久，这机器还没换过，看来十分耐用。
不过还是有哪里不一样。那台机器上原本有“贵益”两个字，代表是贵益公司的产品，现在那两个字已经被磨损得看不见了。
除了志刚她们，这个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在注视着那台运转良久、从未出过差错的机器。
“一定要这么做吗？”砂原信脸上隐约有胆怯出现，但是他怕被笑话，那点胆怯被强行压在色厉内荏之下。
“你还不懂吗。这个人只要存在一天，我们就一天不会好过。”潘小姐用自己持有“贵益公司最高权限”的终端手环确认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没看过勇者故事吗？大魔王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新手村堵门，把勇者扼杀在摇篮里，不要给她成长的机会。”
“别担心了。反正他们都说贵益的系统先天不足，需要被替换掉。这种先天不足的系统，出现差错……给刚申请的职业无限定者不小心安排进真的混沌空间，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砂原信无言，半晌，说：“你想杀了她。那是个评级很高、刚刚有人死在里面的时空气泡。”
潘小姐眉头一挑：“那又怎样。她自己撞到我手上的，对付这种人，物理层面上的清除才有用。认识她之后你有做成过一件事吗？她就是灾星。”
砂原信不再说话。
他望向万铱消失的方向，眉头皱着：“你确定不会出岔子吗？”
潘小姐还没答话，整个无限定者协会大厅里的应急灯忽然全部亮起，尖
锐的警报声在整个空间炸响。
大厅里很多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条件反射性地往外跑，汹涌人潮中，只有几个人在往反方向前行。
他们在跑向万铱刚刚进去的那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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