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要离开塔乌星?”
刚回到母星的德克斯特眼神犀利, 冰冷地注视着和它说这话的伊莱克特拉,“为什么妈妈想离开母星?”
伊莱克特拉:“虫母的朋友出事了。”
德克斯特:“……”
这只虫族脸上浮现出一种在人类眼中可以称之为郁闷的情绪。
他刚刚从那里回来。
朱利安不知道德克斯特的郁闷,他还在思考着如何离开塔乌星的问题。当初他是怎么出现在塔乌星的, 就连朱利安自己也不知道。
但要离开塔乌星,对朱利安最好的办法还是乘坐飞船。
除非他愿意被王族吞下去。
王族的肉/体是可以承载生物的。
就是不能保证理智。
朱利安果断否决了这个主意。
埃德加多的触须垂落下来, 卷住了朱利安的手腕, “朱利安一定要去?”
朱利安的头都痛了起来,“基地肯定出问题了, 约翰教授自从那天都没有回我的讯息。朱迪说他过度疲倦晕倒过去,到现在还没苏醒。但朱迪……她现在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能相信几成。”尽管从事物的表面来看, 不管是莫尔顿还是朱迪都好像没什么事,但这种看似一切正常, 其实哪哪都有问题的日常, 才是细思极恐。
康迪斯主动提出去抢劫人类的舰队, 这简单粗暴的主意立刻被朱利安拒绝了。
“为何要去抢掠?”埃德加多的触须黏糊糊地摩擦着细腻的皮肤, “虫族有宇宙飞船。”
?
朱利安看向埃德加多,它们什么时候有宇宙飞船?
埃德加多:“德克斯特回来了。”
朱利安的蓝眼睛微亮,一下子明白过来。
德克斯特和人类的交易里, 怕是包括这个。
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和德克斯特借船。
康迪斯气馁地说道:“如果是以前拥有母舰的时候就好了, 妈妈完全可以乘坐我们自己的母舰离开塔乌星。”
眼前这几只王族丝毫没有因为虫母想要离开而抗拒,这让原本有些担心的朱利安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会不愿意。”
埃德加多的声音冰冷, 语气却很温柔, “虫母即虫群, 朱利安在哪里, 虫族就在哪里, 是不是塔乌星又有什么要紧?”
康迪斯:“妈妈在塔乌星留着的时间够长了, 就算暂时离开,也不用担心别的问题。”它眼神赤诚地看着朱利安,仿佛那就是它的神明,“虫族都会等待您的归来。”
朱利安:“……”
他僵硬地避开了康迪斯的视线。
尽管朱利安现在并没有一定要回来或者一定不回来的想法,但被人,不是,被虫族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被期待,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虫母冕下,德克斯特在外面。]
近来,朱利安和虫族的意识接触更密切了。
哨兵虫族更乐意用这样的方式与妈妈说话,在吓了朱利安几次后,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在得到了虫母想见德克斯特的意念后,德克斯特和伊莱克特拉才一起进了巢穴,哨兵虫族的复眼冰凉地注视着它们的背影消失在巢穴后,庞大的身躯略微动弹,又开始巡逻周围。
巡逻兵在半空滑过,它们的翅膀锐利无比,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它们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将任何不安分都泯灭在摇篮里。
德克斯特虔诚地跪倒在朱利安的面前,那谦卑的态度几乎要去亲吻朱利安的脚趾,唬得他连连倒退,栽倒在埃德加多的怀里。
埃德加多坦然接受,顺带两根触须往上爬行
,黏糊住了青年的胳膊。
朱利安无奈,“很冷。”
自从埃德加多醒来(或者说,脑子恢复后),它总是喜欢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贴在朱利安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有时候朱利安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和两只幼虫学的?
埃德加多不情不愿地将触须撤回一点,虚虚地环绕在虫母的腰间。
德克斯特冷冷看了眼埃德加多,浅红色的眼睛似乎更红了点,它看向朱利安,“妈妈,请不要贸然离开塔乌星。虽然我已经清/理了人类的眼线,但以他们的狡猾,想推断出塔乌星的大致地点并不难。”
当初邪/教徒都能找上门来(尽管是靠着偏门的办法),但朱利安并不怀疑其他人找不到塔乌星。
只要长期有人或者虫族进出,哪怕地点是隐匿的,但要确定出大致的方位仍然可以。
朱利安;“我必须去一趟玛莎矿星。”
他叹了口气。
能让他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
莫尔顿是因为出身无法,可朱迪和阿方索纯粹就是因为他了,加之前几天朱迪提起艾尔索营地的事情……这些,全部都在玛莎矿星上发生的事情,让朱利安隐约觉察到这颗星球的不同。
那是一种,和塔乌星相仿的诡异。
有时候,朱利安总会觉得,塔乌星好似是活的。
他站在这颗星球的地表上却时常会觉得,有一种血脉相连的膨胀感。
扑通——扑通——
仿佛心脏跳动。
朱利安的态度坚定,德克斯特无法,只能无奈地说道:“那妈妈想要离开塔乌星,不如乘坐黑刺号吧,那是人类刚赠送的宇宙飞船,上面所有危险的东西已经拆除,可以自主操控。”
“赠送?”朱利安好笑地看向德克斯特。
德克斯特淡定自若,“赠送,无法拒绝的礼物。”
朱利安若有所思,“是布莱克将军最后的添头吗?”
“是。”德克斯特略微诧异地看向人类虫母,恭敬地说道,“的确是名为布莱克的人类的手笔。”
朱利安抿唇,布莱克将军怕是早就猜到,早晚会有这么一遭。
他终究不可能永远躲避在塔乌星。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居然让朱利安熟稔起来。
将要离开,竟然会有几分不舍。
那种怪异和奇特,让朱利安忽略了几只王族的眼神交战。
等朱利安敲定三日后离开的计划,整个虫巢就开始动了起来。
人类的宇宙飞船不完全适合虫族的生活,工具虫族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整艘飞船改造出适宜的环境,而王族们已经开始决定跟随的虫族数量……
当朱利安意识到离开,是一件多大的事情时,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他刚起床,就感觉到天空暗了下来。
他茫然地坐在床头,看着成千上万的虫族离开了虫巢,整片天空都几乎被它们密密麻麻的身影所遮挡,连光芒都被吞噬,只留下暗淡的残影。
朱利安吃惊得睡意都吓跑了,“它们这是去……”
“去清/理航线。”
埃德加多立在巢穴的门口,看向刚清醒的虫母,“为了避免麻烦。”
它一边说着,一边甚至还学着人类,朝朱利安露出一个微笑。
但那个微笑不管怎么看,都蕴含着杀意。
朱利安:“不用那么大的阵仗,我只是去一趟玛莎矿星,难道你们害怕我逃跑?”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埃德加多往前,再往前,它跪在床边,触须不经朱利安同意,就已
经爬上了床面,“朱利安想要玛莎矿星?”
朱利安:“……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埃德加多笑,“只要是朱利安想要的,不管什么都可以。但离开塔乌星,不安全。虫族会保护朱利安,不让朱利安受伤。”它轻轻吻住被触须托起来的手指,“曼斯塔 虫族的数量,太少。”
朱利安:“……”
他恶狠狠地扯断了埃德加多缠住的触须。
然后拿来当零嘴。
开什么玩笑?
曼斯塔虫族的数量是用亿万来计算,就这样还算是少,朱利安只想晕厥。
他看着现在还在他枕头边上翻跟头的两只小虫,哽住。
总而言之,朱利安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等离开那天,航队的庞大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他站在舱道上,窸窸窣窣的虫族在庞大的宇宙飞船上钻进钻出,四五米高大的哨兵来回巡逻,工具虫抓紧时间修补最后的巢穴改造。
黑刺号彻底改头换面,朱利安仰头望着。
高阶虫族尖啸着,数以亿计的曼斯塔虫族躁动起来。
窸窸窣窣如同潮涌的啸声此起彼伏。
在这片只属于塔乌星的星域里,密密麻麻的曼斯塔虫族挤遍了所有的空间,低等的它们跟随着高阶虫族的号召,跟随着虫母的气息——
起航了。
…
这是一条属于卡巴拉西商行的航道。
在联邦和帝国的交界处,航道是可以用于买卖的,但只有一定时间的使用权,并不代表最终权的归属。
因为这里距离死寂之海尤为近,来往的商行不多。
卡巴拉西商行和帝国、联邦都有联系,在它们中夹缝做生意,自然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则。在航道上,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要逗留,不要记录,不要去探查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要记住,他们是卡巴拉西商行,只做生意,不沾任何事情。
靠着这样低调和果断的手段,卡巴拉西商行的生意一直不错。
负责这一次商队运输的领队名为本·布罗姆。
在一个星刻前,他的飞船系统刚告诉他,在航道上出现了大量不明飞行物。经过系统的统计,大概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就会撞上。
布罗姆跑这条航道很多年了,这样的警报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他甚至还有闲心和副手说笑,“也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帝国还是联邦的人,最近两边不是在合作吗?哈,看来还是没什么变化。”
这里属于边境,是非常荒凉的地带。
是三不管,也是混乱区。
不管是帝国和联邦,对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插手。
所以,如果军队扯下自己的标志混入这里,就算在这里出事,两边也不会承认,更不会报复。
因为混乱,所以无序。
但也滋生了独属于自己的习惯。
布罗姆虽然说笑,但神情并没有放松,反而提高了戒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不明飞行物”,要他说,这个“不明飞行物”的警告就相当于军人的身份戳,除了两边的军队系统,混迹在这里的人可不敢这么恣意闯入卡巴拉西商行的航道,更没有这样高超的反侦察功能。
就在这时,飞船的警报再一次响起来。
布罗姆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又是不明飞行物的提醒,他正不耐地要副手将警报给关掉,却看到副手,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呆若木鸡地注视着屏幕。
他们的眼底盛满了恐惧。
布罗姆僵硬地转过头去。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看到什么。
一双双猩红的复眼从黑暗的星域里亮起,伴随着翅膀挥舞的动作,成千上万,或者更多,以及更
多的虫族从宇宙尽头涌来,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吞噬着前行道路上一切的阻碍。
浑噩中钻出一只丑陋可怕的怪物,闪闪灭灭,光线折射到它的身上似乎都会被吞噬干净,还没等布罗姆看清楚,他就感觉刺骨的寒意钻进自己的脑子里,阴冷和诡谲渗透进骨髓,疼得他几乎发出惨叫,他的眼睛——
本不该能听到的嘶嘶与嗡鸣声一再地回荡在他们的耳边,仿佛呓语,仿佛幻觉,一只庞然大物安静地航行在密密麻麻的虫族中间。数以万计的虫族拱卫在那艘怪异的宇宙飞船身旁,在保护,在跟随,以无比谦卑的姿态为其开道。
——仿佛王座,仿若神明。
布罗姆听到自己沙哑,狂乱的声音,“曼斯塔——”
癫狂得如同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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