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明月已经升起,给整个京城铺上了一层薄纱。苏影被苏钦牵着,同家人们一起来到前院。香案正对明月而立,案上有许多桃果贡品,两根红烛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没有寻常那么明亮,香案旁边皆是用红绸束好的月桂,暗香浮动。

    苏影同苏钦一起在香案前属于自己的蒲团上跪坐了下来,老太太与一家之主苏斌共同主持一年一度的拜月仪式。

    “影儿,你有没有听说过,据说对中秋的明月许愿,是最灵的!可是一年只能许一个愿望,不然就不灵了。”苏影刚刚坐好,身边的苏铉故作神秘地侧头与苏影耳语了一句。

    “真的?我还以为要对着流星许愿呢。”苏影惊讶道,她不知道辰国竟有这样的传说。

    “流星?”苏铉歪歪脑袋,表示不解。

    “啊,就是,小贼星。”苏影赶紧用古代的用语解释。

    “贼星不是不详之兆吗?据说有一颗贼星,就说明有人去世了,所以还有人叫那玩意儿‘扫把星’呢。”苏铉想了想,又继续笑着说道,“不过流星这么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苏影苦笑,在这个世界,拜月亮是许愿,看见流星倒是不祥之兆了。看来每个地方的玄学都不一样呀。

    “所以,影儿你打算许啥愿望?”苏铉还没说完,继续凑过来好奇地问着。

    “嘿嘿,不告诉你。就像不能多许愿一样,要是把愿望告诉别人,也会不灵的。”苏影调皮地眨眨眼,学着苏铉刚刚故作神秘的样子回复了一句。

    苏钦在一旁听着两个孩子的窃窃私语,有些忍俊不禁,末了又仰头看了看天山的明月,低头想了想,苦笑着低低细语道:“明月啊,我的愿望太多了,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贪心的人?既是这样,那我就靠自己去努力,不向您许愿了吧。”

    “嗯?大哥你在说什么?”苏影没听清苏钦细语了什么,便回头问了一句。

    “没事儿,大哥也有愿望要告诉明月而已。”苏钦不慌不忙地回头,笑着轻轻回应着。

    “嘿嘿,那既然这样,咱们就都跟月亮许许愿吧。”苏铉笑着坐了回去,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不知道在许着什么愿望。

    苏影望望天上的明月,仰着头合上了眼,心里静静地许着愿望:“希望我与我的家人,都可以平安,幸福。”

    拜月仪式并没有持续多久,然后便是家中各人上前上香。拜月上香并不似清明给祖宗上香那般繁琐,主要就是一个仪式,苏钦牵着苏影一同上前,对月三拜,兄妹俩一起,将手中的香烛插到了案上的掐丝鎏金桂枝炉里。

    仪式末了,家中的主子们便三三两两地准备各自小聚一番。老太太自是同自己的各个媳妇们一起,准备回梧桐苑赏月饮茶,男主子们则准备回屋内一同畅饮一番。苏影叫上柳芸熙,又喊上了苏钦、苏铉与苏铮,还牵上了小小的幼弟苏铭,几个人准备一同到浣花居赏月观灯。

    碧落一直在浣花居内忙碌,见自家小姐回来了,便也迎了出来,笑道:“小姐,小月饼都做好了。”

    “小月饼?”苏铉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影点点头,让碧落将做好的烤月饼拿了出来,放在院内的石桌上。这种小月饼是苏影运用前世的经验,做出了各种各样类似现在的小款月饼。除了桂花栗子馅儿,苏影还特地与丹枝碧落一起研究了咸肉馅儿。

    “刚刚可能都吃饱了吧,没事儿,这个可以放两三天都没问题。这种方形的是咸的,这种圆形的是甜的。寻常的月饼太大了,没办法做出很多味道,月饼做小了,一下子可以吃几个,味儿也不同,我觉得很新鲜,就让碧落在浣花居做了一晚上。”苏影笑着介绍着放在桌上琉璃百花盘里的小月饼,却看着苏铉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

    “诶,这咸月饼也好吃!方才吃了甜的,现在吃一口咸的,倒是觉得还能再吃一大盘子。”苏铉惊喜地喊道,话音未落,就将整个月饼都塞进了嘴巴里。

    “铉哥哥是大胃王,自然还能再吃一些。不过晚上还是别吃太多比较好。”苏影看着苏铉贪吃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影儿心思的确奇巧,这种小月饼,刚好可以赏月看灯时做点心,甜咸搭配,也不会太腻。”苏钦也拿了一块咸月饼,稍稍尝了一口。

    苏铮和苏铭也耐不住好奇,每人拿了一块出来,各自尝着,似乎都很喜欢吃的样子。柳芸熙则是闻了闻味道,有些抱歉地说道:“妹妹,我一会带两块儿回去,明日吃吧。晚上实在是吃的有点多。”

    “那是自然,晚上吃多了,睡觉也会不舒服。姐姐睡眠不好,更要注意。”

    苏影看到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这么受欢迎,心里也非常高兴。阁前的几个彩灯现在都已经点亮,桃花树旁的小池里也飘着几盏莲花灯,院内已是灯火通明,可与明月争辉。

    “对了,后来妹妹走了之后,我自己又做了两盏彩灯,刚刚让知花去拿了,应该很快就回来。”柳芸熙看着绛云阁门口闪耀的彩灯,笑着回头对苏影说着。

    “姐姐,铮哥儿的这个月儿灯可以也点起来吗?”苏铮抱着白日里苏影送的彩灯,眼巴巴地看着苏影。

    “当然好呀,丹枝,去拿彩灯里的蜡烛来。”苏影笑着点点头,让丹枝将专门放在彩灯里的短花烛拿来,点亮了放进苏铮提着的彩灯里。“大哥,你的桂花灯也点起来呗?”苏影点亮月儿灯,转头看着苏钦。

    苏钦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桂花整理好,留出一块地方来道:“那就点在这里吧,若是烧坏了桂花就不好了。”

    “放心,相信影儿不会弄坏大堂哥的宝贝的。”苏铉在一旁边吃月饼边挤眉弄眼。

    苏影没好气地白了苏铉一眼,小心地点亮满是桂花的彩灯,递给苏钦,正说着话,知花便将柳芸熙新做的两个彩灯拿了来。

    柳芸熙新做的彩灯形状都是长方形的灯笼,只是外围的灯笼纸上画满了画儿,一个四面皆是姿态各异的仙鹤,一个则是四张阴晴各异的月桂图,两个灯笼上的画都极为精巧,尤其是那四只不同的仙鹤,似乎每一只的表情都有些不同。

    “姐姐是真真喜欢仙鹤呢。”苏影借着灯火和月色欣赏着两个彩灯,看着各不相同的仙鹤,忍不住惊叹出声,“相传,仙鹤是神鸟,仅次于凤凰之下,象征仙风道骨,长寿与高雅,就连山海经里对仙鹤也有详细的描写。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鸟儿。姐姐这么年轻,就喜欢仙鹤这样的羽族之首,可见姐姐高洁清雅之心。”

    “妹妹说什么呢。”柳芸熙害羞地用帕子捂住嘴,“我不过是觉得仙鹤都极为悠闲自在,实在是羡慕的紧罢了。”

    “羽客骖仙鹤,将飞驻碧山。相传当年周朝王子乔就在缑山乘鹤成仙。后来世人多以‘缑山鹤’来歌咏这一段传说,可见柳小姐也有仙家之情,爱世外之林啊。”苏钦笑着同苏影一同端详着仙鹤方灯,也惊叹于柳芸熙的画工之妙。

    “你们兄妹俩就是嘴甜,我随便画画涂涂鸦,到你们这儿就是羽化成仙之境了。”柳芸熙越来越不好意思,只管笑得眉眼弯弯,帕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这彩灯这样看有什么意思,知花,去帮忙将两个方灯笼也点起来。”

    知花应下,接过丹枝递来的短花烛,将两个灯笼也点了起来,放在石桌上,摇曳的火光照着桌上的月饼,还有桌边几张年轻的脸庞,一切都这么安逸又有朝气。

    苏影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仰头望了望皎皎明月。如今月亮已经升到正当空的位置,显得比方才要小了许多,但是依旧明亮如初。苏影静静看着皎皎白月,突然有些想念前世已去的母亲。

    母亲,你现在在天上看着我吗?你看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在这里,有兄弟,有父亲,有家人,有朋友。母亲,如今是中秋之夜,你是不是也在天河的另一端,同我一样,看着同一轮明月?

    苏影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过脸颊,苏钦侧首一看,心里一惊。

    “影儿怎么了?”苏钦看着周围一片欢乐的气氛,也不忍打扰,只是轻轻牵了苏影的手,俯身拂去了苏影眼角的泪。

    “啊,大哥,我没事儿。”苏影一惊,不知何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看着这轮明月,不知道母亲过得是否还好。”

    “”苏钦沉默了,只管牵着苏影的手,同她一起抬首望向那圆圆的当空皓月。

    “以前我读过一句诗,觉得写得甚好,只是似乎没什么人知道。今天我告诉大哥好不好?”

    “嗯,大哥听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影轻轻说出那句在原来的世界几乎人尽皆知的千古名句。不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这个世界苏影儿的母亲,苏影都希望她们可以同在世想念她们的人儿一起,共享婵娟。

    “确实是好诗。但愿咱们兄妹也能长久同乐,共赏每年的千里婵娟。”苏钦有些心疼地蹲下,将小小的苏影揉进自己的怀里,兄妹俩看着朗朗皓月,再看着院里小闹的兄弟姐妹,都觉得此刻安宁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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