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卜蝶。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武器?”瑞王林暄似笑非笑地冷冷甩出了一句话。
布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轻轻做了个手势,身旁的几个南黎护卫应声跃起,每个人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直接向面前的年轻王爷冲来。
林暄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身体没有挪动分毫,下一刻,六个侍卫却全都躺在了地上哀嚎,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痛苦。
布桑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他根本就没看到对方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护卫就已经全军覆没了。他警惕地看着背着手一动不动的瑞王,而他后面的三个小太监依旧低眉顺眼地举着宫灯,似乎完全不为眼前情形所动。
“这实在是太弱了吧”一个扛着大刀的粗眉青衣武士甩着胳膊从一旁的树丛里走了出来,神色颇为有些不知足。
“没办法,你那么大的剑动作太笨重。这次我赢了。”另一旁的灌木林里走出了一个白衣书生样的男子,持一把白色折扇上前,凤眼里挂着轻浮的笑容,似乎极为愉悦。
“你说什么!看爷爷我今天不灭了你小子!”大刀武士挑起了粗粗的眉毛,怒吼一声,举起大刀就准备往前砍去。
“好了。”林暄淡淡地开了口,两个正要打一架的男子闻言,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对林暄行一礼,然后走到了他的身后。
“你的侍卫出入宫禁居然夹带凶器,你说,要是我告诉皇兄,你们南黎会怎么样?”林暄上前一步蹲下身,捡起一个侍卫掉下的玲珑弯刀,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言自语一般地轻轻开了口,“这种蝴蝶以善于识味著名,别人不知,不代表本王不知。你南黎携带凶器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我大辰国宴上耍这种拙劣的把戏,难道,在布桑殿下的眼里,我大辰就这么好糊弄?”
布桑搂紧身边的花尹,紧张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也没什么,就只是想告诉你本王很生气。”林暄缓缓站起,“苏家三姑娘今日被选中,应该是你们南黎为她注定的吧。本来和亲通常都是宗室女子,苏三小姐作为普通世家小姐,是完全与和亲不沾边的。你们早就在苏府安插了眼线,提前在她身上布好了某种味道,再利用褐卜蝶伪装成金蝶绕她飞行。再将眼线提前告诉你们的她落水之事,在众人面前说出,让众人都以为你们这个小圣女有神力,如此一来,只要让吐蕃人在比赛里把辰国打的落花流水,既拂了辰国颜面,又可顺理成章将那三姑娘带回西南,真是一举两得呢。”
布桑的手有些发抖,强作镇定冷笑道:“常年听闻瑞王殿下不喜言辞,也不好武功,只喜欢弹琴听花,如今,倒是让布桑大开眼界呢。”
“本王不好武功,又不代表不会功夫。不喜多说,也不代表不会说话。”林暄低头捏捏手掌,“本王已经查到了,苏家大房的秦芷蓉在来到京城做歌女之前,就是南黎人。苏家三小姐,居然值得你们放这么长的线,看来是条大鱼。依本王看,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是公主,也不是圣女吧。你们要的下一任圣女,大概十年前就已经由你们伟大的国巫大人决定好了吧。”
花尹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是的确是贵族家的女儿,即使被揭穿不是圣女,但公主的身份应该都不会露馅才对,她有些惊恐,捏紧了身旁布桑的手。
布桑也是一愣,随即赶紧试探道:“这些都是王爷的臆想罢了,王爷,如今在皇宫大内,如果我死了,有麻烦的估计不是南黎,而是大辰呢。”
林暄听了布桑的话,看上去有些烦躁,甩手将手里把玩的玲珑弯刀丢了出去,堪堪擦过布桑的手臂,刀口深深没入他身后的榕树树干中。
“你们南黎来大辰作妖,本王本来也不想多管,反正今天马球也赢了,除了马球,你们私下还找来了些吐蕃人,本还想在京中作乱,可是这些都被本王皇兄识破,已将乱贼全部抓获。你们这次只能无功而返。”林暄转身死死盯着布桑,看得布桑背上全是冷汗,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只是你们找苏三小姐的麻烦,本王就是很不高兴,所以本王要找你们的麻烦。”
布桑一愣,这是什么奇怪霸道的理由?
“就凭你,还敢放言说要娶她。”林暄眼神闪了一下,可下一刻又恢复了狠厉,“都给本王带走。”
“是。”青衣武士和白衣书生抱拳应下,与身后几个一直淡定如斯的提灯小太监一起,将地上七倒八歪的几个护卫拖起来,准备往山下走。
“布桑殿下,您也请吧。”
第二日一早,布桑与其侍卫私带凶器进入金殿的事就已传遍京城。大辰派出使者,请南黎国王出面交涉此事。
京中因为使臣之事颇为骚动,可梧桐苑内,却是一片死寂。
秦氏一脸冷漠地跪在殿中,看着面前的一块木简,身旁的苏彤哭得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座上搂着苏影的老太太和一旁的杨氏则是一脸严肃,苏家家主苏斌和大爷苏毅今日都告了一日朝假,现在也坐在老太太一旁的玫瑰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中的秦氏。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我连你女儿一起杀。苏家不在乎少一个贱婢生的庶女。”老太太眼里带着寻常从没见过的狠辣杀气,一旁扶着秦氏的苏彤听老太太说的话,难以置信地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最上座的老太太。
冷静的秦氏听到老太太如此说,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惊慌,她抬头看看一旁哭成泪人的苏彤,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还是张了口,缓缓说道:“十二年前,南黎经历了一次恐怖的天灾,那日,乌云蔽月,地动山摇,山头的石块失控一般地滚下山来,压垮山脚下所有的房屋,阻挡河水的堤坝被震垮,河水像猛兽一般吞了南黎的一半国土。我的父母族人,还有我的爱人,全部在那一次天灾中丧生了,只留下十六岁的我。”秦氏慢慢向前爬了一下,将面前的木简拾起来,抱在怀里,“我的所有亲人全都被埋在了那片土地之下,又被洪水冲刷,水退了之后,我在我家的废墟上,用我的这双手刨了三天三夜,却只挖到了这一小片父亲写过字的木简碎片,卡在两块石头中间。”
秦氏的素手摩挲着木简上古旧的裂痕,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眼神有些迷离,又似乎带着眷恋:“后来国巫大人说,这是因为地龙寿命已尽,需要破除封印冲出凡世,才能获得转世契机,所以才会地动山摇。唯有将地龙带回故土,重新将它封印在玉龙雪山之下,才可以给南黎带来真正的平和。国巫大人卜筮了三天三夜,算出地龙去了东北方向,在龙首平原上附上了一个女孩尚未成型的肉身。”秦氏说到这里,有些恨恨地看着苏影,“国巫大人说,地龙太过幼小时,不可让其离开出世之土,唯有在龙首平原上养育十二年,再带回南黎,便可无虞。”
苏影被秦氏凶狠的眼神盯得一机灵,转念想又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可是我刚刚过了十一岁生辰,没有过十二年呀?”
“呵呵,你忘了你在娘胎里的十个月了吗?”秦氏冷冷嗤笑了一声,“‘蘇’字的来历你可知道吗?用一种名叫‘蘇’的桂荏穿过鱼鳃,这样虽然会让鱼看上去死了,可是再将这条鱼重新归于水中后,鱼就可以重新活过来。地龙就是这样,它只是假死,等待一根桂荏穿过它的身体,等回到属于它的地方,便可重新苏生,为南黎带来安宁。后来,因为我长得美,被国巫大人选中,送到辰国京城,蓄意接近苏家男子,伺机靠近苏影儿这个我们南黎的下任圣女。”
“既是这样,那你应该处处护着南黎圣女才对,为何要屡次出手,要我家影儿的命?”老太太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了一句话,“德太妃已经派人暗查了你的身世,昨日回府我就派人搜了你的房间,除了一些黎国蛊虫,还有牵机药等等一堆脏东西,你要怎么解释?”
“呵呵。”秦氏苍凉一笑,眼神变得越来越狠,“地龙害我失去了我所有爱的人,让我失去了容身之所,我怎么可能,让它快快活活地好好转世,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这样回到我的家乡?来到苏府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我一开始想害那何氏小产,可老爷对何氏呵护有加,我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何氏产育时胎位不正,需要喝大量催产药,我找到机会,在催产药里,加了足量的破血丸。这破血丸可是我南黎的神药,用的药材皆是高原珍宝提炼而成,那里面的高山月月红是我们雪山才能采到的月季花晒干制成,藏红花则是从吐蕃高原上采回来的,哪里是你们中原的月季和红花可以比拟的?我在何氏的催产药里,加了近二十颗破血丸。”
苏影听得心惊,转头看了看父亲,只见苏毅听着秦氏轻描淡写地描述着,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手上青筋尽数暴起,已经是怒极。
“可是我没有想到啊,何氏那个时候那么痛苦,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哪怕已经血崩,她居然,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个贱种给生了下来。”秦氏抱着木简,缓缓站起来,“后来,我多次想要下手,可是苏家两个老糊涂不知道被这个小贱种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就是苏老头子和你这个老太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竟是将襁褓里的苏影儿护得滴水不漏,直到后来王氏那个蠢货入府,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些可乘之机,我先是找理由逼死了苏影儿的乳母,想让她无依无靠,然后再嫁祸到王氏那个蠢妇身上。谁知道,贱种就是贱种,祸害遗千年,即使无依无靠,却还是活的好好的。那时候你这个贱种只有四岁,却已经开始防备我,而不是防备那王氏,我送去的点心你统统不吃,叫你出来玩你从来不应。我让彤儿去惹你生气,你却只是忍耐,从不闹事。若是你觉得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会躲到梧桐苑不出来,我的下人们都无法下手。直到几个月前,我终于找到机会,让浣花居的那个小丫头将你引到锦鲤池边,让善棋善画连手,将你这个祸害推进了池子。”
“所以你将善棋善画赶出去,不是因为她们偷了东西,只是因为你见我醒了过来,害怕事情败露,这才将她们赶走?”苏影皱了皱眉,抓着老太太的手轻轻发抖。她只是重生了几个月,已经吓得草木皆惊,苏影儿活了十年,几乎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生活的,苏影突然觉得心很疼,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分不清是自己疼,自己想哭,还是苏影儿这幅身体,在为昔日的主人哭泣祭奠。
“赶走?没有,我只是将参与这件事的善棋善画和那个小厮全部杀了,然后谎称是赶出府。还有那个引你到池边的小丫头,若是那晚她没有被打死,之后也会被我灭口。”秦氏见苏影掉了眼泪,脸上露出了有些癫狂的笑容,“可是,你居然又活过来了!就像假死的地龙!怎么都死不掉!就是个祸害!”
“够了!”一旁狂怒的苏毅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大声怒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我要去请旨,让皇上将这个贱人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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