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遣退众仙,独自一人在朝会殿呆了许久,无人知晓他在殿内做什么。直至夜幕降临,天帝才踱步来了万劫陵。

    阴冷的风自万劫陵下方吹来,看着修同面色惨白,天帝终究是有些动容,问:“修同,你可认罚?”

    “认罚。”修同喘着粗气。

    “那你究竟为何屠了鲛人一族?”

    修同抿唇不语,半敛着眸子想起了那日无尽海附近那尸横遍野的场景,想起了一个个两鬓斑斑、瘦骨嶙峋的老人向他控诉着鲛人的种种恶行。

    屠村,炼化,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彼时无尽海边界远远的能看到一名男子的背影,那一袭白衣被海风吹拂,猎猎翻飞。

    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这一次,他想循着自己的心来。

    鲛人族首领带着众多鲛人自无尽海来,笑的猖狂放肆,“本王以为修将军惧了呢。”

    这句话充满了挑衅之意。

    “胡杏村三百五十一口,弥罗镇七百零九口,牛马共计四百余口……”

    鲛人首领面色骤变,目光寒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修同缓缓抬眼,“我要你的命。”

    他平淡的说出这句话,虽然没有厉声,但却比狠话更让人胆战心惊。

    言罢,修同一瞬来到了鲛人族首领身边,没有了封印的钳制修同招招致命,其余鲛人见状,纷纷向修同袭来。

    一炷香后,修同半跪,全靠右手的剑刺入地面才能撑起自己重伤的身体,一袭白衣已然被鲜血所染红,脸上一道伤口正缓缓溢出着鲜血。地上横尸遍野,鲛人族男子无一人幸免,全部殒没。

    修同借力站了起来,眼里没有一丝戾气,仿佛这场战役与他无关。

    修同走到无尽海边,海水近乎都被染成了血红。修同用海水拭去脸上手上的血迹,突然一只极肥的鱼从面前游过,便探手一把捉住,想要带给阿殊。

    也不知,他将自己和怜儿照顾好了没有。

    见他似是重伤难答,天帝也不多做纠结,“罢了,那你可知罪?”

    又一道天雷劈下,修同收回眼中的柔情,咬牙死扛,终是没有开口。

    天帝仿佛也没了耐心,“修同你可认罪!”

    修同喘着粗气,从牙缝中挤出回答,“敢问天帝,罪责在何处。”

    “此次仙魔大战你消失的无影无踪,致使天界大败,如今居然还擅自灭了鲛人族,如此,谁牵制魔族?”

    闻声天帝仍是因为仙魔大战这一桩冲他发难,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平时一直这般为人刀剑惯了也没觉得不甘,可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他你可以活成你自己,可以随性而活,这时他便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了。

    “鲛人一族在无尽海兴风作浪,致使百姓苦不堪言,这就是帝王之道?”

    修同不否认他杀了鲛人一族,可他从不会行过激之事,虽然鲛人族囚他杀他伤阿殊,可这些终归不是他杀了鲛人一族的理由。

    鲛人一族为祸南域,他救上阿殊后附近的村庄竟是没有几个活口,从那几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口中得知,他们吸食人血精元以达到加强自己修为的目的。

    所以他在阿殊伤情有所好转后,便去屠了鲛人族所有的男丁,他不觉得他自己此行有错,他们杀人如芥就应当是如此下场。

    可天帝却说,要用鲛人一族制衡魔族,用那一条条血淋淋的无辜生命,去制衡未生的罪恶,他不能理解,也不苟同。

    “你……”

    天帝掌中金光乍现,几道天雷在空中翻涌几下便劈向修同。

    纵使修同再怎么咬牙忍耐,嘴角终是流出了殷红的血。

    残叶卷暮色,苍茫天地间。

    重玹倚在护栏旁吹着海风,清凉的海风带着湿咸味打来,吹乱他的墨发。他眯着眼眺望着远处的不见边界的魔域,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一阵汹涌的魔气涌来,重玹耳朵微动,淡漠处之,丝毫不惧身后的威胁。

    那团通天的魔气在发疯的撞向重玹时急忙止步,缓缓凝出一个人影来。

    雪白的帛带随风飘扬,他勾唇一笑,“破月参见魔尊。”

    重玹没理他,却对他那日所言深思,天界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那日一言不合送下战帖,莫非当真是因为绛霄魔剑丢失之罪?

    还没待重玹多想,破月揶揄道:“深夜吹风容易得风寒呐,魔尊眉头紧锁,我看是在想带尊主去何处玩吧?”

    “本尊在想怎么堵住你的嘴。”

    “我的嘴好堵,倒是魔尊的心思难堵。”

    重玹昵着眼看过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偏偏他又不敌,此等吃瘪之事,让他心里又恼又烦。

    重玹忽的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你……日日都在她体内,可曾瞧见什么?”

    “尊上想知道什么。”

    “比方说……咳,洗漱……吃饭……沐浴……”

    破月仿佛悟出了重玹所问之事,低笑几声,似是在思考,“沐浴……夫人比较喜欢用白兰花瓣配茉莉花……”

    未说完重玹便抬手一掌袭来,破月向后撤一步,掌力强劲到罡风袭来,蒙在他眼睑前的帛带与他的墨发猎猎翻飞。

    重玹一击未中,反手一劈又被破月轻易躲过。重玹腾起周身魔气,那紫色魔气幻化成一条真龙虚影,摧枯拉朽的向剑灵撞去。

    破月抬手一阵魔气与之相抗,僵持许久。

    重玹的眸子都在这巨大的魔气之中被映成了黑紫色。

    剑灵复又一掌,愈发强悍的魔气将重玹撞出飞远。

    重玹稳稳落地,将关节捏的硌硌作响,但头脑还是清晰的念叨着。

    打不过打不过,忍着罢。

    重玹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

    “魔尊大人可真凶悍呢,都吓到人家了。”

    “咳。”

    一口气差点呛着重玹,缓和失败。

    “你近日倒是闲暇的很呐,日日出来。”

    破月负手凑近,“近日,此处魔气充沛,让我舒适至极,故而才得以出来与魔尊相见呐。”

    “找本尊有何事?”

    “没什么,就是赶来见见魔尊……”

    重玹自知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拂袖离去。

    “魔尊大人不想听我说些您不知道的事吗?”

    破月朗声问道。

    “那便正经些。”重玹止了步子,侧头道。

    “好说好说。”破月笑嘻嘻的走来,立在重玹面前。“不知魔尊大人知不知晓天界有一狩猎园,唤……遣……”

    “遣猎园。”

    “不错,就是遣猎园。那里头如今关着的猎物……魔尊可知是什么。”

    他故意卖关子,重玹扫眼看他,他赶忙笑答道:“魔尊大人别生气啊,那猎物……是应龙。”

    他显然知道这件事对重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说到后面时还特意伏低凑近重玹耳畔说道。

    “!!!”重玹猛的回过头来望着他,迫切又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如何得知!”

    “碰巧瞧见过罢了。”

    “当真?”

    “绝无虚言。”

    正当重玹在琢磨破月几分真假的话时,景涔从后来报,说庚爻求见。

    只那转瞬,重玹那双含情眼立刻布满森寒,“何事!”

    看到重玹身后通天的魔气景涔有一瞬间的愣神,急忙俯身道:“属下不知。”

    长袍迎着风发出款款响声,他转身而去。

    景涔楞了须臾,倘若尊上魔气当真已经达到如此境地,那脱离屠长老的桎梏指日可待。

    可看到这通天魔气的并非景涔一人,浓雾中隐约可见两人也久久的盯着长明宫的魔气。

    浓雾甚重,根本看不清相貌,可一道红的发黑的,似红灯笼的血眸却透过雾气死死盯着。

    “看来老朽闭关数日倒是错过了许多精彩之事。”

    雾气渐淡,透过朦胧能看发的一个华发老者立的威严。

    身侧左护法闻声急忙俯身,“是属下监管不力,属下领罚。邛五那小子大抵又敷衍了事,属下这便寻来严惩。”

    秋风呼啸,重玹的长袍被吹的猎猎翻飞,在触到庚爻笑眯眯的目光后,急切问道:“何事。”

    庚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在看到身后的景涔时收敛了神色。重玹了然的屏退景涔,颇无耐心的道:“说。”

    庚爻拍了拍手,魔气下化出七八个各式各样的男子。

    他们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搔首弄姿的仿若青楼揽客的女子。

    重玹敛了敛眸子,“什么意思?”

    庚爻小心翼翼的凑近道:“那夜尊上在殿外与那男子同尊主争辩,我猜想尊主定然不允,可这档子事憋着又不是个法子,于是我便去给尊上寻来一些男子,不必让尊主发现就好。”

    重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勾唇笑着,可眼眸里分明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冰冷彻骨的森寒,“庚爻,你想死吗?”

    他振袖转身,“处理好他们,不然本尊处理了你。”

    庚爻还没从重玹的上一句话回过神来,听得后面的话又笑起来,推搡着那群男子入长明宫。

    重玹勃然变色,“干什么!”

    庚爻不知所措的瞪着滚圆的眼睛,“不是说……安置好吗。”

    他真是没见过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这庚爻真是要气死他。

    “景涔!”

    重玹指着庚爻,“把他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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