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石壁内,石门轰然合上,吓得阿殊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阿殊急忙平复心情,摸黑沿着路向前走着。

    石壁内有一条狭长的通道,穿过通道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月窗散落银辉,映的明亮。

    阿殊在通道口望去,只见那空间内仅有一张玉床,一张木桌。这里面似乎异常寒冷,寒气逼近,阿殊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玉床上端方躺着一个男子,他一袭白衣胜雪,双眼紧闭,面上毫无血色,异常苍白,甚至惨白的如同他身上的白衣一般。

    元衡坐在床边,查探了一番后从旁边炉上拿来汤药端来喂着男子喝。

    元衡轻轻吹一吹,然后缓缓送入男子嘴中。

    “好啊元衡,你竟背着我们偷偷养了个小白脸啊,我倒要看看是谁。”

    阿殊怒气冲冲的从通道口走了过来,浑然一副捉奸姿态,却在目光触及时发觉此人十分眼熟。

    “天……天启?”

    元衡瞥了他一眼,继续喂汤药。

    “难怪你忘忧殿比我离魂殿宽大了那么多,原来竟还有间密室。”阿殊探鼻嗅了嗅掩鼻皱脸道:“你是怕他死不了吗。”

    这汤药的苦涩味瞬间充盈了整个暗室,呛的阿殊小脸皱成一团。

    “你想尝尝?”

    “不不不,我这辈子,都不想喝你的汤药。”阿殊急忙摆摆手拒绝道:“不过,不是都说天界太子坠入悬崖生死不明吗,怎么在这?”

    “阿玹要我救他。”

    “这阿玹也真是奇怪,杀了人又救活。”阿殊疑惑的想着,突然想到什么,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杀人诛心,救活再杀,总好过他落入山崖生死不明吧。”

    他期待的搓搓手道:“不知道阿玹会不会让我过个手瘾呢……”

    元衡默默翻了个白眼,“别在旁边絮叨了,天才将黑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阿殊白了元衡一眼,“我乐意。”

    阿殊看着天启一动不动的,便过来挤开元衡,顺势从他手中夺下汤匙药碗,“我来喂我来喂。”

    阿殊用勺子舀了一大口,掰开天启的嘴灌了进去,既不管咽了没有,也不管烫不烫。继而笑道:“让你再追杀我,没想到会有一天落到我手里吧。”

    阿殊向来喜好各界游玩,九天之上的天界,云端之上众人向往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于是阿殊便悄悄溜去天界,尚未庆幸未被天将发觉,转头便看到一个锦袍之人。

    他心道不妙脚底抹油溜走,第二日又不信邪的行至天机门,又让抓个正着。

    阿殊不信邪,次次来,次次落荒而逃,他逃,他追,硬生生让阿殊逃命的本事也增强不少。

    “你会不会喂啊。”

    元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洒的都比喂的汤药多,撒了些对病情虽然没有影响,但是元衡心疼他那药草啊。

    元衡喜好药草,天天把他种的那些药草跟宝贝似的,并不打算作为药草服用。可独独自己碰见了重玹,自从遇到重玹他那满园的药草地都快秃的露出地皮了。

    “喝下去就好了嘛。”

    “他是有意识的,只是伤重无法动弹。”

    “啪”的一声,勺子一下掉到了汤碗里,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阿殊急忙起来将汤碗塞给元衡,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啊,我可没来过。”

    说完蹑手蹑脚的逃离了现场。

    元衡摇头笑笑,吓唬他果然比旁的更省事些。

    重玹行至嘉禧居时,羡宁正乖巧的坐在床边,昏暗的殿内,红烛氤氲在蜡烛上跳跃着。

    重玹一拢宝蓝婚服,玄纹云袖,腰间系着墨色丝带并佩以玲珑剔透的白玉,随着他的步伐宫珠和白玉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他的墨发以镶碧鎏冠束起,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他指尖一勾,魔气卷着羡宁头上锦盖飞起,头上步摇发出铃铃响声,羡宁也缓缓抬眸望着他。

    “魔尊大人。”

    羡宁眉目胜画,灿如春华,她与平日无甚区别,可就是无端的添了一抹楚楚动人之态。

    若非次次上当,重玹真当她如所见一般乖巧可人。

    “魔尊大人,新婚喜乐。”

    重玹勾了勾嘴角,“那本尊也该祝你,新婚安乐。”

    羡宁展颜一笑,“魔尊为何要我?若是算计断不该搭上婚事才是。”

    她缓缓起身,头上步摇和腰上的流苏泠泠作响,她凑近重玹,眼弯如月,“莫非魔尊大人是倾心于我?”

    重玹神色未变,嘴角带着笑意。

    朝晖之时,他大步撤出天界朝会殿,却被天帝一声唤住。

    “应羲,且慢!”

    重玹连头也未回,“天帝唤错了,本尊叫重玹。”

    “好,且不论你是何人,吾也算你长辈,既然魔尊这般喜欢那小妖,吾也割爱。”

    重玹好笑的回过头,长眉微挑,“陛下不割爱又如何?”

    天帝不答他口中的讥讽,继续道:“可吾等仙界人却不能不清不楚的入你魔域。”

    “你想如何?”

    “本帝赐婚于你二人,你意下如何?”

    重玹知天帝有心辱他,若应了这桩便是承认魔域归服天界,是他臣服。

    “好啊。”

    重玹笑道:“天帝既然这般说了,择日不若撞日,婚期便定在今朝。既是大喜之事,那便从天界开始,一步一喜灯,红幔,纱绸,不可少。”

    既然他想昭示六界能主宰魔域婚事,那么他便携着天界为魔域大婚作贺,谁也莫要占了好处罢。

    重玹抬眸在羡宁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啊,自是一见倾心,心生爱慕,魂牵梦萦,肝肠寸断……”

    他语气作缓,似是真情实意又似戏谑。

    羡宁低头轻笑,“魔尊早这般说了,你我二人也不至于算计几遭,不是吗。”

    他薄唇轻启,语气轻飘,“是吗?”

    “本尊向天帝要了你,迫于威压或者说是你本来对于天界来说就是随时可以弃之的棋子,他只得将你嫁给我。”

    “人间有一词,战败国或是弱国会嫁公主,唤作和亲,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羡宁眸子坚定,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语激到,“若非你使诈,不定谁是战败。”

    彼时天界已派出援军,若非他暗伤殿下,何至将士方寸大乱。

    “呵。”

    重玹极为不屑,“下战帖的是天界,派援军的还是天界,什么话都叫你们说了,还真是沽名钓誉之辈啊。”

    “本尊也不同你兜圈子,你日后自然有大用,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否则本尊不能保证会留你一个全尸。”

    “那我还真是要多谢魔尊大人了……”

    烛火跳跃,寒光一现。

    重玹眸子骤缩,侧身一避,短匕从他胸前一寸滑过,还未退得一步,臂弯便被羡宁凝出的墨蓝利刃划伤。

    案上烛泪淌落,犹如血滴。

    羡宁看着血色在他衣袍洇开,笑的无辜,“既是大婚,我还是更喜欢大红婚服,魔尊您呢?”

    重玹淡然的看了一眼伤口,血色洇鼻尖轻嗤一声,“既你喜欢,不若你我二人换袭衣袍。”

    他探手一挥便将羡宁手中的利刃击碎。

    臂弯温热的血已落至掌心,他凑近羡宁,狎昵的将掌心的血抹在她的脸上。

    羡宁灵力尚未恢复,只得死死的盯着他。

    “夫人唇色不够迤逦啊……”

    在他笑着用指腹将污血涂在她唇上时,羡宁发狠的咬住了他的手。

    齿间触及他的手骨,可他面上仍是波澜无变,他另一手勾着羡宁的腰,令她进退不得。

    “新婚燕尔,夫人还是不要这般动怒的好,错过了良辰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他手间用力,将羡宁抱了起来,羡宁一惊,口中松了他的手。他双手抱着羡宁大步行至床边。

    羡宁还未挣扎便被重玹扔至床上,后背生疼,可下一瞬他便压了过来,那张极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

    “魔尊重玹!”羡宁咬牙切齿的说到。

    “我在!”

    他语气轻柔却尽是玩味,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男性特有的味道倾袭羡宁的脸庞和鼻腔。

    羡宁知道他可能要来真的,拼力凝出一柄利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从来不轻视自己的性命,也从来不喜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可她知道,他如今不敢让她死。

    重活一世,魔头还未死,她怎能死。

    “魔尊大人若是执意如此,怕是仅能得到一具尸首……”

    她凑近重玹耳边,似耳尖呢喃。

    “不若这样,你杀了我吧。”

    羡宁将利刃递给他,眸光微漾。

    重玹半敛着眸子,“你当本尊不敢吗?”

    “魔尊当然敢!”

    羡宁眼眶微红,他怎么会不敢,前世他不就是毫不留情的震碎了她的内丹,渡入魔气,令她再不能回头。

    看着羡宁微红的眼眶,重玹心头一紧,不知何故竟然有一丝动容,他翻身站定,“杀了你,让你去见他?”

    “你当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留着你的命比杀了你更让你难捱吧?”

    他歪头看着羡宁,自己污血惹满了她如雪的脸庞,“你一心修道,沦落魔域,自此仙道弱水之隔,只能与你日日唾弃的魔为伍。”

    “况且,做什么那般想回天界啊,妖魔,就该呆在妖魔道不是吗。”

    这句话生生刺痛了羡宁。

    看着她凝眉未言,重玹勾唇笑着,“本尊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活着,和他天人永隔,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轻飘,似乎还带着遗憾。

    羡宁眼中泛着泪光,可硬是忍着不让泪珠滚落,她撑起身子,“我不死,死的就是您了。”

    “崖下没有殿下的尸首,我相信他还活着,你也最好祈祷殿下无事,否则你这条烂命,赔不起!”

    “好啊,”重玹低头一看,汩汩鲜血已将臂弯染红,“这伤杀不死我,你另寻他法吧。”

    言罢,大步跨了出去,独留羡宁一人。她敛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瞧见几滴晶莹砸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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