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看太子妃微微点头,就带着一众婢女退了出去,打开门窗,远远的在各个角落守着,防备出现有人偷听。
赵媪看到太子妃手下如此得力,心里更是气弱,道:“老奴有罪,欺瞒了陛下、皇后,以至于连累太子妃,求太子妃饶恕。”
贾南风端起清茶,拿杯盖撇浮沫,也不吭声。
赵媪心里没底,又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道:“陛下一登基就立了咱们大郎为太子。那时候太子才两岁多,已经看出不太聪明。奴婢不敢隐瞒皇后,就禀告了。皇后严令奴婢不许传出去,说外间都说不应该立大郎,应该立齐王做皇太弟。是陛下坚持嫡长子继承才立了咱们大郎。皇后娘娘说,要是旁人知道太子傻,就要怀疑皇后的血脉不好,不但要废了太子,连二郎都别想做太子。只能要么齐王做太弟,要么陛下再娶名门淑女生子立为太子。奴婢是看着皇后和太子,二皇子长大的,哪里忍心呢,于是就隐瞒了下来。”
“那你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这是忠臣所为,哪里需要向我请罪呢。”贾南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在想,假如贾充知道太子不能生育,会不会气死。
赵媪连忙道:“等到太子出宫读书了,人人都说太子傻,又说要废太子。日常太子洗浴都是红叶和红花负责,她们都是姑娘家家,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也忙着管理东宫,疏忽了。直到皇太子大婚前,皇后娘娘派了试婚宫女过来,奴婢才知道这事呀。这事是奴婢大大的失职,奴婢怕皇后怪罪,就把那试婚宫女控制下,谎言称太子学会了人事。所以才令太子妃受辱。”
看到她把不能和太子同房当作耻辱,贾南风就笑:“那我们大婚,你如何回应皇后的?”
赵媪道:“奴婢不敢撒谎,道太子与太子妃并未同房。”
贾南风一听她虚词狡辩,就问道了:“你既敢控制皇后派来的侍寝宫女,哪里还有不敢撒谎的?要我看,你怕失去了永福宫掌使的地位吧?你是打量我是傻子吧?你和我说什么意思?想让我帮你欺骗皇后不成?”
赵媪连连叩头,道:“求殿下超度,求殿下不要找鲁国公夫人告状。”
贾南风道:“不过我也不想我母亲担心,我是不会告诉我娘的。你自己做的事,我是不会帮你担着的,你倒是想得美。我劝你早点找皇后娘娘坦白吧。”
其实皇太子七八岁时,赵媪就知道太子不发育,因为不舍得执掌东宫后宅的权力,就一直隐瞒了皇后十年。她就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打算,哪里肯自首,能够让贾南风不告状,就可以再拖一拖,只道:“从此以后,奴婢活一天,就是太子妃赏给奴婢的一天。奴婢谢太子妃殿下,愿粉身碎骨以报答太子妃。”
贾南风刚好就不想和太子同房,所以懒得为这事纠结,道:“我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一样,往日里东宫没有女主人,你日常向皇后请示汇报。现在我才是东宫的主人,东宫大小事宜,不是我允许的,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你明白吗?”
赵媪叩头道:“奴婢明白,即使皇后问起,奴婢也先请示了娘娘再说。”
赵媪退下后,贾南风向白雪道:“她倒是乖觉,什么都推给婢女和皇后,还想让我顶缸,不是个老实的,你且留心这,尽快接管了永福宫,别着了道,也别露出神色来,让她狗急跳墙。”赵媪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只求雷晚一点爆,贾南风不敢相信她。
“可是,殿下,这子嗣问题……”
贾南风厌恶道:“就看赵媪还能瞒多久,我本来也就不乐意和太子同房,他能瞒着正好。我看皇帝皇后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后来皇后果然先把赵媪调回明阳殿,又处理了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白雪道:“还有一事,要请示娘娘。奴婢看宫里都是正当年的宫女太监,就仔细打听了。宫女们都是各地选送上来的貌美良家子,她们服役是终身的。年轻时颜色好,就端茶倒水、各处传话;等二三十岁要是不能得主子提拔为管事,就要打发去做针线上或灶上的婆子;再手脚不灵巧了,就去做粗使婆子,什么都做不了,就开恩放出宫去。太监们更是大多是从事杂役,十分困苦,即使是侥幸成为管事,不能做活了,也是放出宫去。”
贾南风叹道:“这在宫里工作一辈子,居然没有上升的期望,也不能保底养老?”要知道伺候贾南风的大丫头到了年龄,贾南风都是厚厚的陪送了嫁妆选了好人家嫁出去,婚后或是帮忙打理外间铺子,或是伺候贾南风出门。即使是粗使的婆子到了年龄,贾南风也是管一口饭吃,让她们能安享晚年。所以贾南风的梧桐苑才会人人尽力。
白雪道:“正是呢。这也是做奴婢的常态,像咱们太子妃娘娘这般恩遇下人的,奴婢也没见到几个。像东宫还算好的,太子仁善不管事,也不会随意欺负宫女,也不会无端被殴打辱骂。只是奴婢想着娘娘以前说过要招揽人手,外间的各个作坊实在缺得力忠诚的人。这永福宫的宫女太监可是大浪淘沙留下了的好人才,就这般到了年龄出去挑粪担水洗衣,也是可惜了。娘娘要是有意恩赏他们,一来能给咱们提供些好人用,二来也让他们看到好处,更尽心给咱们做事,三来嘛,到底也是一见行善积德的好事。”
贾南风拿手指点了点白雪,笑道:“话都让你说完了,那就依你咯。先把他们按职责和进入永福宫年限分类定分例钱,再教他们识字吧,看看各人的心性。”
永福宫历来都是严肃有序的,然而自打太子妃的陪嫁婢女露出了口风后,无论宫女太监虽然照常服役,眼神里带了期盼,行走都带了风。这一日,白雪姐姐让红叶招了太子妃各处太监宫女——守门的除外——聚集在外院场地上,道主子有话讲。大家更是嘴角眉梢带着笑意,有一个叫黄叶的小丫头因为和红叶同乡,受到红叶几分关照,就咋着胆子问红叶道:“红叶姐姐,太子妃召集我们做什么事呀?妹妹心里有点没底。”
红叶就笑道:“小滑头,你们这几日天天背后嘀咕什么,打量我不知道呢?放一百个心吧,是咱们想也想不来的好事。”
黄叶就笑道:“好姐姐,既是好事,你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嘛。”
周围其他的小丫头看到红叶心情很好,也跟着央求,“红叶姐姐,你是咱们宫里的头一人,是不是咱们也如同太子妃娘娘的陪嫁那样按时拿例钱了?”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太子妃娘娘富有四海,平日里赏赐都是上上等,你们倒是只巴望那些例钱。你们去问问娘娘的陪嫁,是不是当好了差,娘娘赏赐了许多?是,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太子妃把咱们和陪嫁婢女一样看待,按等级发例钱。具体谁定几等,就不要问我了,我也不知道。”红叶知道太子妃并不禁止婢女谈论这个,白雪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和宫女太监吹风,也就直接提前说了。
小丫头们欢呼一声,有赶紧捂住嘴笑。又有人说,“那红叶姐姐一定是最顶级的了。”也有说:“我们粗粗笨笨,能够拿例钱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有好好当差报答太子妃娘娘的,不敢承望别的奖赏。”或者道:“红叶姐姐,那你告诉我们下,最低的是拿多少呀。”
红叶道:“娘娘是按职位和入职年限来的。比如黄叶是刚进入永福宫的,又是做的洒扫,我猜应该定的是五等,也有足足两百一个月的月钱。”是,黄叶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姑娘,也只能在永福宫做低等的扫地工,虽然是扫内院吧。永福宫就是这般暴殄天物。
“一个月两百钱?那岂不是一年都有两千多钱?这还是五等宫女,那你呢,红叶姐姐?你应该是最上等吧?”宫女们大吃一惊。
不怪她们没见识,实际上别看富家豪门一顿饭要吃十万钱,然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几乎是见不到多少钱的。问就是本朝根本没有发行货币,市场上流通的都是前朝铸币。由于贫富差距,财富往权贵家集中,粮食蔬菜容易坏,布帛会被虫蛀,蜜蜡、花椒不好保存。唯有金银铜钱能够长久保存。所以权贵得了铜钱也很少花出去——他们自有庄园,很少需要买东西。商人不做到一定程度,都不一定有金银,中等商贾,只以铜钱交易。那么轮到平民百姓,那很难见到钱了,他们往往以物易物,假如蔬菜、鸡蛋不能换出去,那么就坏在手里或者吃掉——这也导致平民百姓很难积攒财富。
红叶提到也忍不住的笑道:“我和红花,是算作一等婢女,一个月同白雪姑娘一样的,是一千足新的铜钱。只我们永福宫分例最多的是赵掌使,她老人家已经虚岁四十了,所以拿的是双份,有两千铜钱一个月呢!”
小丫头们啧啧赞道:“要不怎么说太子妃为人仁慈呢,也怪不得娘娘的婢女素来精气神都和旁人不一样。我们也是有福气,能来永福宫当差。当然,最有福气的是红叶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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