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一离开,吴媪就上来欲言又止。

    郭槐道:“妈妈你不用说了,我是绝不要那老太婆一分钱的。我哪里对不起她和她家了,她这么羞辱我?当初还不是他亲自去郭家找我母亲求得亲,倒装出这副模样来。我不缺那些钱。”这也是真的,自古以来,光有财富,无非是待宰的羔羊,而权位一到,自然财源滚滚。贾充把自家祖产、自己的各种俸禄,赏赐,旁人给的孝敬全托给郭槐,郭槐靠着贾充的官位,加上自己经营有方,光是铺子、田产的凭证都装了不知道几箱,哪里还缺柳太夫人哪一点。

    贾充这话倒是提醒了郭槐,她就让人喊了贾峕来,说道:“我儿眼看着也十四了,成日家憨吃憨玩的,是时候学些打理家务的本事了。”直接拿了京郊的两个各两百亩的小庄子,以及东市核心地段的两个铺子给女儿,道:“再忠心的管事,你不懂,慢慢的他就敢糊弄你了。你懂了,谁敢弄鬼,你只管打死了账。再奸猾的管事也不敢弄鬼。只一样,你若是出去,必须先回我,然后让阿頠或者阿模陪你出去才行。”

    贾旹就笑着谢了母亲,然后坐在旁边道:“娘,女儿最近一直在琢磨着两件事,也不晓得妥不妥当,想请娘拿个主意。头一样。就是阿奴的大奶娘。我看乔氏对阿奴倒是忠心,只一样,太不细心了,就拿阿奴吃饭来说,有时阿奴吃的明明饱了,阿奴还要吃,她就还给,有次白雪没拦住,都把阿奴撑吐了。天长日久下去,怕不是坏了胃口。再说她也平日里不大镇得住下面的奶娘们,多次闹出事来。到底她是父亲奶娘的老闺女,也不好责罚,不如赏了她钱,让她回去算了。”

    贾峕的兄长黎民前头的奶娘童仆婢女都是郭槐安排的,然而最终还是出事夭折了。所以安民生出来时,是当时的太夫人柳氏安排了自己心腹,并让贾充把关的。这乔氏因为是贾充的奶妹妹,被选中做了大保母。她深受贾家三代隆恩,倒是对安民十分尽心,再加上贾充时刻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安民这才养到了三岁。

    她有这么功劳,为何贾峕随便找借口赶他走呢?原来她心疼自己奶兄弟贾充被郭槐辖制,连个婢女都不能玩,所以见到在贾充弄上了安民的奶娘,她知道了也蓄意纵容,帮忙隐瞒郭槐。后来贾褒奶娘那边出言离间,差点伤到了安民,乔氏虽然不为主谋,到底是失察的罪过。按说贾充好色无德,郭槐横暴无智,这才是历史上和现实中黎民和安民屡屡遭遇危险的原因。但是贾充和郭槐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没有资格和能力改变她们。为了安民的安全,就必须给他选一个聪明可靠的大保母才行。

    郭槐固然知道乔氏在安民这事上做的不好,可要赶了乔氏走,郭槐又有点担心:“我身边就一个吴媪可靠,可吴媪一来年龄大了,身体不一定受得了。二来,我这里也离不了她,三则,安民也只乔氏一个熟悉的奶娘了。乔氏虽然心大,但是对安民是没得说,这一时半会,怕是不好找奶娘。”

    “娘,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乔氏是安民的□□母,万事都该以安民为主,但凡她心里想着安民,就不该瞒着母亲!她不知道黎民哥哥的事吗?这番事故,娘顾念着父亲的颜面,没处罚她已是恩德。再留她在阿奴处也不适合了。□□母要总管大局,晓得轻重。至于伺候吃喝拉撒的仆妇哪里找不到了?母亲实在担心无人,我的奶娘徐氏可靠的很,出身也好,还懂事理,学问不错。要是能伺候阿奴,断不会出现前日那事。还能给阿奴启蒙,教些规矩,人情道理。母亲再找些其他的奶娘婢女听徐氏使唤即可。徐氏绝对能保障安民的周全。”

    贾峕还是坚持赶走乔氏,把徐氏调过去照顾安民。因为实在郭槐太不靠谱,贾充冷漠,贾褒姐妹也不存善心。贾府贵为大晋相府,居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大保母,也可以说搞笑了。徐氏虽然是贾峕的奶娘,但是十分忠心能干。历史上她是陪伴贾峕出嫁的奶娘,一直是贾峕的左膀右臂,也因为时时规劝贾峕不要随意杀人,受到皇帝的表彰。她相信,现在最需要徐氏的绝对是安民而不是自己。

    这原来徐氏不同于一般的奶娘保姆,她出身地方豪强,丈夫还是个六百石的小官,因为有求于贾充,刚好那时贾峕出生,家里又实在没有可靠的奶娘,为了报恩就来伺候贾峕,就连贾午小时,也受过徐氏的照顾,这才保住了贾家的血脉。因为这个功劳,徐氏的娘家和夫家都受到贾充的照应。等到安民,一来贾充不放心自己的独子给外人照顾,二来乔氏也刚好有子,自己人值得信赖,所以才没要徐氏去。

    提到徐氏,郭槐就犹豫了:“徐氏倒是可靠的,只是你的乳母,只剩了她一个,原是该陪着你出嫁,替你做个臂膀。现在给了阿奴,你出嫁怎么办呢?哪家的小娘子出嫁没奶娘跟着?”

    “娘,现在家里什么事情也比不上阿奴要紧。我也大了,会照顾自己。再一个,我身边的白雪白露她们也快许人家了,她们也可靠的很。我想着她们跟我一场,我好生给他们发嫁,等生了几个孩子,再上来伺候我也一样。”

    乳娘还兼有夫妻生活启蒙,婆媳、夫妻相处之道的教导,以及与其他主子做外交的职能,只是这些贾家都不需要,所以阿峕也不知道。郭槐现在也不好开口和小姑娘提这个,想着到底是阿奴小,比较要紧。就道:“好孩子,难为你了。徐氏先来伺候你弟,等你出嫁时,娘挑好的保母给你,实在不行,娘就回郭家要两个。”

    “娘,我刚才说的,我院里的婢女婚事都归我管哈,谁来求娘,娘也不要替我答应呀。徐阿姆是她长子要成婚,我许了她回去十五天,要八九天才回来。等她回来了在我那里住两天,先和安民熟悉一下再搬过来。咱们今天这事可别和别人说呀。”

    郭槐先笑着点阿峕的头道:“好,都依你”。又和吴媪道:“阿吴,徐氏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乔氏还要照顾阿奴几天,这事要先瞒着她,省得她作妖。”

    吴媪道:“娘子,老奴会交代她们一个字不说出去的。”

    贾峕道:“阿娘,乔氏照顾阿奴到底还没有大的错误,虽然要他回去,女儿觉得还是可以给他做脸,稍微多赏赐点好的。”

    只要能排除儿子身边的隐患,旁的郭槐也不太在意,女儿既然提出,她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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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后徐氏自老家回来,贾峕一五一十和她讲了安民那边的难处,请他给安民做大保母,道:“徐阿姆,安民是我唯一的弟弟,最需要得力的人照顾,烦请阿姆费心。”

    徐氏在贾府,就是为了维系和贾家的关系,以便得到庇护,如今能够伺候鲁国公的独生子,怎么会不情愿,于是正色道:“老妇伺候小娘子这些年,已经不能够教给小娘子什么了。如今小娘子把院子管的井井有条,什么都好。老妇时常惭愧自己白白承受相府恩典。如今小郎君有需要,老妇敢不尽责?”

    贾峕拜道:“阿姆对我的照顾教导,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两人礼让了会,贾峕就带了徐氏去见郭槐。郭槐也勉励徐氏几句,就对吴媪道:“阿吴,你去喊乔氏过来,说我有事。”

    徐氏知道郭槐是要炒乔氏鱿鱼,担心安民那边无人照看,请示道:“那老妇就去先熟悉小郎君的乳母婆子婢女。”得到主母允许后,就给贾峕使眼色,两人退下了。

    乔氏知道自己失去了大保母之位,辩解、哭闹、求情,一概没用——郭槐不肯信他,贾充也不愿为了他得罪自己夫人——,只能含恨提前退休。

    而徐氏果然不负贾峕所托,好生护佑了安民安全,解决了贾峕第一样头痛的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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