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凭着突然起来的鸡血是不可能撑到最后的,但是等司鸿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谢惟渊在江南的宅子前,  这时候再往后退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马车问问的停在后巷中,  折枝不用郡主说,  便心领神会的下了马车,  前去叩门。

    司鸿蔓一声不吭的坐在马车里,任由车帘垂着,她抿了抿唇,  听着铜环敲击在门上的声音,感觉是像敲在了自己心口,时间门过得尤为缓慢。

    但其实紧闭着的门扉很快就打开了,出来的是张生面孔,  折枝不认识,大约是跟在谢大人身边做事的,毕竟那群人里她也就见过杨仟一个。

    后头郡主没有下来的意思,折枝便代为说道:“我们郡主想见谢大人一面。”

    那开门的人显然是知道折枝口中的郡主是指谁,  想着主子之前说的话,顿时对折枝的态度更恭敬了几分,但其他的事他也是无能为力,  道:“主子已经离开江南了。”

    折枝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后面传来动静,  车帘被撩起,郡主一脸错愕的神色,  几乎算得上是难以置信:“他走了?!”

    对方面向司鸿蔓行了个礼,解释道:“主子昨晚接到密旨,连夜走的,  来不及给您留书。”

    司鸿蔓呆愣在原地,脑袋一瞬间门空了下,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见谢惟渊,想着不明白便不明白,只要确定自己喜欢便好,哪知道扑了一场空。

    来的路上,她预设了各种各样的可能,唯独漏了谢惟渊已经离开江南这一种,原本七上八下的一颗心这会儿彻底落了回去,没发出半点声响,无声无息,独留一阵挫败和无力。

    她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哑,许是今天没怎么喝水,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显然还没有权利能够被告知密旨的内容,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家主子会什么时候回来,只是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心里暗暗骂了句那老皇上事真多,哪怕迟上一日也好。

    司鸿蔓那仅剩的一点期待也落空了,眼睑垂下,纤长的睫毛安静的覆着,像是失去了生机的蝶翼,正在无声的恢复。

    其实她内心并不全然是失望,在失望的同时,司鸿蔓听到自己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谢惟渊并不是不懂司鸿蔓,相反正因为他对司鸿蔓的性子了若指掌,这才直接离开江南,郡主一贯如是,在儿女情长上,每次都会躲到最后一刻,只要有迂回的余地,便不可能直面解决,明明在其他事情上十分利落,可一碰到□□,便像个乌龟,把自己缩进了龟壳,一动不动。

    所以谢惟渊肯定在他处理完事情前是等不到答案的,只是他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提前招司鸿长印回去,以至于什么都没留下,哪怕一句口信。

    司鸿蔓并不知道谢惟渊心里所想,她甚至连自己在顾虑什么都没弄清楚,又怎么可能猜得透旁人的想法,实在是太为难她了,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个半吊子弓箭手,搭好了箭,拉紧了弦,却在要射出去的前一刻发现没了靶子,既有些失望没几乎测一测实力,又因为心里没底担心射偏而长舒一口气。

    “折枝,回去——”

    “郡主!!”

    司鸿蔓预备叫上折枝回去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强行打算,预备放下车帘的动作也只进行到了一半,因为又来了个人。

    谢常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门前的,他两眼放着光,声音带着一股巨大的欣喜,几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奔马车来:“郡主,真的是您!”

    他站在马车前,完全不用其他人搭话,自己一句接一句的道:“您怎么来了?是来瞧我的吗?幸好我听到动静出来看一眼!”

    说起来前后也只是十日左右未见,但司鸿蔓却觉得对方像是完全变了个样,不止性子跳脱了不少,个子似乎也抽条了,想起来之前那事,她心道,现在这样大概才是对方的本性。

    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谢常念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外倒,自顾自说了一气,才想起来问道:“郡主,您怎么没下马车?”

    问完后顿了顿,自个登时就反应了过来,“您是来见堂兄的?”

    尾音扬了个八度,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一张脸突然垮了下来,眼尾垂着,可怜里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哀怨:“堂兄不在,所以您就准备直接走了是么?”

    司鸿蔓看得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把,实在是谢常念的样子太像被主人抛下的小狗了,而且对方这么一打岔,把她原本矛盾的心情搅了个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回来了。

    她来之前确实没想到谢常念,一门心思全在见到谢惟渊后要怎么说上面,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分神去想其他人了,不过,看对方刚刚还仰着的脑袋就这么垂了下去,话音到了嘴边,转了一转:“不止,也来瞧一瞧你,来没来得及下马车,你就出来了。”

    “真的?!”

    谢常念受宠若惊,大喜过望,即便是知道郡主十有八九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但他才不管,郡主说了便是说了,谢惟渊不在,就是专程来看他一个的!

    他嗖一下回头,问道:“王管事,我能请郡主进去坐坐吗?”

    从谢常念起就一直默不吭声充当闷声的王管事自然是没有意见,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想邀郡主进府坐一坐,但郡主连马车都没下,完全没给他说的机会。

    司鸿蔓盛情难却,既然都说了来看两个人的,总不能真的只在门口看一眼就回头吧,在谢常念热情催促下下了马车。

    上回来是中秋之前,那回也是在门口停了一停便离开了,这宅子从外头看并不起眼,进去后瞧着也没有太显眼的地方,便是江南这一带寻常的宅子,不过占地不小,足够一家三代人住在一起了。

    谢常念兴奋劲又回来了,且不刚才只多不少,那片刻的失落就像是烈日下的水珠,转瞬即逝,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等他带着人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后,自己也说得口干舌燥起来。

    司鸿蔓看着正殷切给自己沏茶的人,露出这些日子第一个笑,她道:“你在这儿过得很好。”

    谢常念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虽然确实如此,但他就是别别扭扭的不想承认,小声嘀咕道:“但是住在这儿好无聊,堂兄手下的那些人就像个闷葫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司鸿蔓下意识就想到了杨仟,又想了想杨仟的性子,跟闷葫芦半点边都搭不上,觉得谢常念这句话有待商榷,遂不予置评。

    她现在在的这件屋子大约是谢常念的书房,不过并不和卧房连在一起,是另外分了个屋子,墙上还挂着一柄长剑,也不知是单纯的摆饰,还是真的能用。

    司鸿蔓抱着厚厚一沓字帖,挨个翻过去,问道:“这些都是你这些日子练的?”

    谢常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他把人带到这件屋子自然是想让郡主看到他在用功,听一句夸奖,但真等听到了,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些实在是没什么。

    他看着旁边还有一沓自己摆着的,生硬的转了个话题,“郡主,您找堂兄是不是有急事?”

    如果不急的话,完全可以派个人来说一声,确定要见的人在不在,约个空闲的时间门然后再登门,郡主直接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他表情算得上十分认真,说道:“虽然比不上堂兄,但我也想帮您的忙。”

    司鸿蔓不知道自己那点儿事算不算得上是急事,但肯定是用不上谢常念来帮忙的,不过对方的心意她收到了,心里暖呼呼的,熨帖了不少。

    她终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脑袋,道:“不是什么急事,只是顺路过来一趟,本来有件事想同要告诉你堂兄的,不过既然他不在,那就告诉你吧,记得替我转述。”

    谢常念点头,坚定的表示:“一字不落。”

    司鸿蔓轻声笑了下,说道:“没那么严肃,只是我最近要回皇城了,所以特意来说一声。”

    谢常念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料到是这件事,他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圈,虽然知道郡主肯定要回皇城,但没想会这么快,郡主在江南,就算见不到,大约也能想象出来,毕竟他曾在那边住过,可一旦郡主回了皇城,就是真的见不到了,等下一回再见,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但他根本没有立场留郡主在江南,就算堂兄今日在,也不可能去留郡主的,谢常念手微微攢紧,低着头站了会儿,使劲眨了眨眼睛,等把眼泪逼回眼眶,才闷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动身?”

    “大约就是这几日。”

    司鸿蔓声音平缓,她明白谢常念此刻的心境,拍了拍对方的肩,安抚道:“别难受,以后总会再见的。”

    谢常念狠狠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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