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官道的一侧,  司鸿蔓撩开车帘,看着队伍一点点变小,  最后成了一个黑点,  才把车帘落下,马车拐了个弯,往江南城中去。

    刚分开不多时,  江南的雨便落了下来,  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是水乡的姑娘,  透着一股缱绻的慵懒,雨珠敲在车轴上,  溅开一朵朵水花。

    司鸿蔓索性把车帘都拉开,风从两面穿过,车厢内瞬间充斥着一股清凉的冷意,  夹杂着几丝淡淡的泥土的腥味。

    这儿离进城还有段距离,虽说走得官道,  但到底没多少人,  前后看去,也不过他们这一行队伍,她瞧着前面开道的侍卫,雨丝飘在四周,连轮廓都有些虚化了。

    惊鹊刚煮好一壶热茶,  洗了下杯子,顺口道:“听说江南的文人雅士比咱们皇城更爱喝茶,不知喝的是哪一种。”

    折枝揶揄她:“你手里煮的可是宫里的赏赐,天底下最好的,  怎么还想着江南的茶叶?”

    司鸿蔓半托着腮,听两人拌嘴,其实宫中的茶叶也多是江南来的,差别倒是不大,每年新茶时,说不准这儿的人喝得比皇上都好。

    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见前头有马匹过来,抬眼看去,张实正骑着马往回走,几步到了马车旁,拉紧缰绳,转了个圈,从马上跃了下来,马车也渐渐停住了。

    司鸿蔓探出一点身子,朝着前面看了眼,发现都停住了,蹙着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实抱了抱拳:“郡主,前头有人晕在路边。”

    按理说这种事不需要劳烦郡主,捎带上,路过茶舍客栈或是医馆,把人放下就成,不过,前头晕过去那人身上明显带着伤,且瞧着衣着打扮,不像是一般的行路人,倒像是哪家私逃出来的家奴。

    张实把情况如实说了一遍,私逃出来的家奴是要送去官府的,等主人家再接回去,不过从这一身伤痕来看,送回去多半是个死字,不如由着晕在路边,造化好的,还能挣一条活路出来。

    司鸿蔓沉吟了片刻,问道:“人还在晕着么?”

    张实点头道:“还晕着,属下未动那人,只是从旁边唤了几声,探过鼻息,还有气。”

    司鸿蔓此前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听张实形容还是想象不出,便想过去瞧一瞧,被折枝给拦住了,“外头还落着雨,奴婢去就成了,您别弄湿了衣裳。”

    说完也不等郡主答话,便麻利的戴了顶帷帽,从前面跳了下去,司鸿蔓原本以为折枝只是去看一趟,用不了几分钟,没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对方才匆匆回来。

    折枝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没直接上马车,站在刚才张实站的地方,脸色有些古怪,“郡主,要不您过去瞧一眼吧。”

    司鸿蔓心下一紧,先问道:“怎么了?可是熟悉的人?”

    折枝摇了摇头,含糊的说道:“奴婢认不出,不过瞧着眼熟。”

    司鸿蔓心里听得有些打鼓,心道难不成是从外祖家跑出来的人,可也没听说外祖家会虐待家奴,还是说犯了事,受不住罚才偷跑出来的?

    她一瞬间想到了十七八种可能,只觉得自己去应该也是认不出对方的,恐怕连眼熟都谈不上,到时要如何办?送去官府还是送去医馆?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动作飞快的下了马车,惊鹊也跟了下来,在一旁撑着伞,捡了干净的路往前面走,远远便瞧见一人侧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仅仅能蔽体,头发胡乱的盖在半边脸上,勉强能瞧出是个少年。

    她走近了后才发现对方脸色发白,身上都湿透了,两瓣嘴唇干裂破开,血已经凝固便暗,身上的伤口多数也结了痂,瞧着没什么新伤,也不知在此处躺了多久,整个人灰扑扑的。

    她勉强能瞧见一个侧脸,是觉得有些眼熟,正疑惑着是不是在皇城某处瞧见过,但十几岁的少年她该有些印象才是,正想着,就见张实用剑柄把地上那人的脸抬起了一点,头发落下,整张脸露了出来。

    司鸿蔓蓦然瞪大了眼睛,一旁撑着伞的惊鹊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这…这是……谢大人?”

    不怪惊鹊会如此惊讶,实在是因为地上躺着的这个少年和谢惟渊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小了一号而已。

    惊鹊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也发现了年龄对不上,又改口道:“谢大人有孩子了?”

    司鸿蔓唇角抽动了下,就算谢惟渊早早成婚生子,也不会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心道,样貌生得如此相像,大概是有血亲的,恐怕还是近亲,家族中的堂弟。

    张实把剑收了起来,问道:“郡主,属下刚刚试过,人唤不醒,要带上吗?”

    司鸿蔓点头:“带上吧,等会儿在最近的客栈修整片刻。”

    她没办法看着一张和谢惟渊如此相似的脸躺在路边不省人事,也不想把人交给官府,好在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换身衣服让张实带着倒也不算突兀。

    她心道,这回是免不了给谢惟渊写信了,总要问一问是不是谢家的人。

    客栈并不远,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只是还未进城,大夫难寻了些,好在附近有户人家是做草药生意的,略懂些医术。

    司鸿蔓抿着嘴看对方把脉,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也不知伤得怎么样,能不能治。

    好在结果还不算太遭,皮肉上的伤养一段时间都能回来,左边的腿骨断过,勉强长了回来,好在没有长歪。

    把脉中途,期间短暂的醒了一瞬,又立刻晕了过去,脸上也逐渐泛起了红晕,一模额头,果然发起了高烧,搁得手心滚烫。

    老大夫许是怕他在梦里惊厥过去,直接给灌了三大碗黑乎乎的草药汁,成效立竿见影,当下便止住了抽搐。

    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一番:“这位小郎君身子实在亏空,需仔细养上一段时日,若不想日后留下病症,这些日子千万要仔细着。”

    送走大大夫后,司鸿蔓去床边细细看了眼躺着的人,双眼紧闭着,连眉心都紧紧锁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身上的伤口疼痛难耐。

    方才在路边,突然瞧见才会觉得和谢惟渊长得一模一样,现在被张实带着收拾干净又换了衣裳,再细看,已是从十分像变成了七分像,大概是眉目间缺了三分傲气。

    虽说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不过身量已经很长了,蜷缩在床上,竟也只沾了一小块地,很没有安全感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带着昏迷的人赶路显然不太可能,司鸿蔓又不想把对方就这么仍在客栈里,于是派了个侍卫先进城,免得外祖家的人等不到她着急,只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半日,正巧外头的雨势也大了起来,便在客栈住了一日,若到时对方还是不醒,那就只能留两个人在此了。

    不过当晚,对方就醒了,不得不感慨十几岁的少年,身体恢复起来就是快,明明之前还高烧到快要惊厥过去,这会儿热度已经退了大半,只剩一点余热。

    对方被张实带过来时,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眼睛瞪得浑圆,半点声响都能叫他受惊。

    司鸿蔓让人给他倒了杯热茶,等着对方小口小口喝完,才开口问话,刚开始时对方并不配合,问话的过程异常艰难,司鸿蔓见对方含糊着不肯说姓名的样子,心里已是肯定对方是谢家的人了,最后还是她带着谢惟渊的书信,对方认出了字迹,才肯告诉她自己叫谢常念。

    见再多也问不出什么,司鸿蔓便让张实把人带了回去。

    等人走后,折枝问道:“郡主,您要留他吗?”

    司鸿蔓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对方的样子显然不是走散了,或是迷了路,大约是从主家逃出来的,她抿了唇,让折枝多点了盏蜡烛,伏案写了信,等明日经过驿站,就可直接把书信送回皇城,待那边传了信来,再做打算,她眼前闪过谢常念一身伤的样子,想到了刚穿来时见到谢惟渊的样子,只会比谢常念更惨,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这段时日便先留在身边吧。

    第二日,众人起了个大早,天色难得放晴,行路快了许多,马车在正午前进了城门。

    她外祖家姓程,程氏是江南的大姓,虽不能同皇城的世族相比,在江南一带亦十分有名望。

    司鸿蔓来之前听司鸿疾略略说过一些,原以为是个规矩繁复的地方,还担心着要是住不习惯该如何,不过这个念头在见到来接她的人时,就打消了。

    程家来接她的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叫程尘,论排辈,她该叫对方一声表哥。

    对方骑在马上,丝毫不见生分,语气熟稔,隔着车帘颇为自豪的说道:“昨日我们兄弟几个猜拳,说好赢的人才能来接表妹,结果三把把把都是我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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