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接到书信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  愣怔的几息后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的那只小蝴蝶振翅飞了一圈,停下来的时候还抖了抖,很有精神,  她面颊红了些,  虽然知道对方留书应该是还未回来,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回来了吗?”

    果然,店家摇了摇头,说道:“主子还在上京,郡主若有事,  可写书来,  主子能收到的。”

    司鸿蔓手指蜷了下,  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信封,  这回知道谢惟渊真的在上京未回,  她反倒没了刚才的失望,  或许是对方特意给她留了书信的缘故。

    她匆匆告别了店家,  从香料铺出来,  微风细雨吹过,微微发烫的两颊一点点褪去红晕,  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刚安耐下心绪,  便听惊鹊好奇问道:“郡主,这家店的主子是谁啊?”

    惊鹊刚才正好就在柜台旁,听了一耳朵,一点儿都没听懂,此刻正莫名,但当着店家的面总不好问,所以出来后第一时间便朝郡主打听。

    折枝是知道的,  插嘴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快些撑伞。”

    司鸿蔓抿嘴笑了下,杏眼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一个朋友,最近他不在皇城,便托人给我留了封书。”

    惊鹊哦了声,点了点脑袋,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往下问,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一手握住伞柄,一手撑开上面的竹枝,“郡主,还要去别处么?”

    司鸿蔓从刚才就想着谢惟渊会给她写些什么,这会儿自然没心思再去其他地方,因此摇头道:“不去了,回府。”

    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不消多时便到了,停在偏门的小道里,司鸿蔓脚步轻快的跳下马车往小院走,虽然没有跑起来,但速度比去时快了许多,从连廊走过时,连伞都未撑,折枝和惊鹊慢了一步,匆匆从后面赶上。

    等到了小院,她的发梢沾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雾,稍微用布巾擦一下便没了,司鸿蔓到卧房,第一件事便是把书信拿出来,她没拆开便知道信封里面装着的纸张不多,果不其然,打开一瞧,也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而已。

    谢惟渊并没有写什么,只是寻常关心,顺道说了几句在上京的事,大概是不能说得太细,以防书信落在旁人手中,所以并未提及帝陵一事。

    她翻来覆去的把薄薄的一页纸看了好几遍,然后扔在了一旁,过了会儿,又扁着嘴伸手把它拽回来,抹了抹四个角,又看了一遍。

    她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别别扭扭的想着,算了,对方肯定是忙于公务,来不及写什么,能给她留书就很好啦,她把信纸小心的沿着之前的印子又折了回去,重新踹进信封里。

    她本想把信封架在书里,可她的书全是些话本之类的,夹在其中总让她觉得怪怪的,而且指不定她自己就忘了是哪一本了。

    司鸿蔓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起身,垫着脚从一旁架子上取下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已经有一些东西了,有一张被水浸湿后又晾干的花牌,还有放玉佩的锦盒,她把这些小东西拿出来,把信放在了最底下,然后又把其他的东西都一一收进去,满意的拍了拍盒子,又垫着脚放回了原处。

    等把书信收好后,司鸿蔓犯了难,她到底要不要给谢惟渊回书呢,那个店家说可以送,她写好了只要送到沉香阁,其他就不用管了,但是……但是,她还没特意给旁人写个书信呢。

    她看了眼摆着做装饰用的笔墨纸砚,两道细眉拧着,纠结不已,若是写的话,要写什么好呢,最近皇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一切都跟之前一样,除了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外,没什么不寻常的,再说,谢惟渊想到知道皇城的消息,一定用不着从她这儿了解。

    司鸿蔓想着想着趴到了桌面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等醒来时,身上还盖着一件薄衫,估计是折枝进来时瞧见了,顺手帮她盖上的。

    她浅浅打了个哈气,揉了揉被压的小臂,其实她没睡一会儿,只两刻钟多一些就醒了,晃了晃睡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把薄衫拿起挂在了衣架上,从里屋出去,几个丫鬟坐在一起绣着帕子,这几日雨多无事,也算是得了闲。

    折枝先瞧见了她,起身道:“郡主醒了?”

    司鸿蔓嗯了声,也凑了过去,看了会儿她们做针线活,得了兴趣,跟折枝要了一方帕子,自己绣了两针,才发现看着简单而已,针线到了她手上完全不听话,歪歪扭扭的甚是难看,期间还不小心扎了下手,唬得折枝赶忙把针线都收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碰了,说道:“郡主折腾这个做什么,奴婢们也只是绣着玩一玩。”

    司鸿蔓没跟折枝抢,只是笑道:“我也绣着玩一玩,实在是无事可做嘛。”

    旁边有个丫鬟想了想,提议道:“郡主不如去湖边钓鱼?”

    司鸿府的花园里有一处湖水,不大,也算不得小,里面养了不少鱼,乱七八糟的什么品种都有,都是她爹养的,平日里也无需怎么照顾,都是活水,很是好养,她之前还喂过几次。

    听丫鬟这么一说,登时有些心动,虽然是司鸿长印养的,但她钓了也不是吃的,钓完再放回去不久好了么。

    这回倒是不得不穿蓑衣了,不过湖边修着水榭,水榭上有顶,倒也淋不了雨,只偶尔风大时,挡一挡罢,司鸿蔓在水榭里煮了一壶茶,连藤椅都指挥人搬了过去,好不惬意。

    等她架着竿子甩出去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认真思考了一分钟后,决定还是先专心钓鱼,事情等想起来再说,肯定不是重要的事,否则她怎么会忘呢。

    司鸿疾刚回府就听说妹妹在钓鱼,心道妹妹什么时候喜欢做这事儿了,以前有一回他休沐去江边垂钓,特意问了妹妹要不要同去,被一口回绝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心血来潮在家做起了这事,家养的鱼又笨又蠢,钓上来也无乐趣。

    他这么想着,一路走到水榭,果然见到妹妹窝在藤椅里,美滋滋的喝着茶,鱼竿架在一边,连握都懒得握,再往旁边水桶一瞧,除了一汪清水,什么都没有。

    司鸿疾嘴角抽动了下,隐晦的问道:“你在这儿钓多久了?”

    司鸿蔓高高兴兴的给大哥也倒了杯茶,随口道:“一个多时辰吧。”

    司鸿疾满脸震惊和错愕,他觉得要不是妹妹说错了,就是他听错了,在自家池子里钓鱼,哪有一个多时辰一条都没钓上来的?

    他茶都没喝一口,把鱼竿往起一提,上面居然只有个钩,完全没有饵料,司鸿疾不可思议的把鱼竿收回来,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信不是自己看错了,是上面真的没有鱼饵,他猛然朝妹妹看去。

    司鸿蔓有点儿心虚,其实她一开始是挂饵料的,不过嫌麻烦,提了两回鱼竿没钓起鱼来,索性就不放了,把鱼竿架在旁边,安安心心的喝起了茶,煮茶的壶里放了一颗梅子,特别好喝。

    她顶着司鸿疾的视线,老神在在的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大言不惭道:“愿者上钩,愿者上钩嘛。”

    旁边候着的丫鬟先抿嘴笑了起来,郡主分明是嫌饵料味道不好闻,不想弄脏手,后面便是连竿都懒得再提了。

    司鸿疾眉梢动了动,显然是被这句愿者上钩给噎到了,过了好半天才道:“那你还挂着鱼钩做什么?”

    司鸿蔓从善如流:“也可以拿了。”

    她从藤椅上坐起身,伸手把哥哥拉到旁边坐下,指了指前面,道:“这儿视野多好,微风细雨,正适合煮茶品茗,做什么非要为难湖里的鱼呢。”

    说罢,又把刚才的那盏茶重新塞回了哥哥手里,“尝尝看,我特意放了颗梅子。”

    司鸿疾被她这话给绕了进去,喝了口茶,果然夹着一丝酸甜的味道,细细品来,别有一番滋味,一日上值的疲累感去了大半,只是他坐着的凳子是没有后背让他倚的,果然还是藤椅要舒服。

    他朝妹妹看了眼,把杯中剩下的一口喝完,又给自己倒了盏热的,瞥了眼妹妹问道:“既然是煮茶听雨来的,那做什么还要支把鱼竿?”

    司鸿蔓叹气,大有你怎么如此不懂的无奈,道:“为了意境。”

    其实纯粹只是她钓鱼技艺太差,索性不务正业了起来,倒是把司鸿疾唬得愣怔了下。

    兄妹两人一人捧着个茶杯,坐在水榭中,静静的朝远处看去,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外面,雨落在湖水中的声音安眠又抚慰人心,处处荡着小小的涟漪。

    司鸿疾今日下值早,天色大亮,两人不知不觉间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司鸿长印回来,声音从透过雨帘从远处传过来,“乖宝,在做什么呢?”

    司鸿蔓从藤椅上起来,几步跑到水榭外,把司鸿长印拉了进来,边走便道:“我在小院里待着实在无趣,来这儿钓鱼,爹爹不会说我吧。”

    “这有什么。”司鸿长印乐呵呵道,把脖子朝小桶的方向伸了下:“让爹瞧瞧你钓了多少?”

    然后脸上出现了和司鸿疾一样的表情,迟疑道:“这,鱼呢?”

    司鸿疾等着看妹妹要怎么用愿者上钩跟司鸿长印解释,就听司鸿蔓道:“瞧着可怜,又放回湖里去了。”

    司鸿长印不疑有他,欣慰的拍了拍闺女的肩,“乖宝果然心善。”

    司鸿疾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咳咳咳了好几声,看向妹妹的眼神简直一言难尽。

    司鸿长印倒是没跟两个孩子一道在水榭里喝茶,只是站着朝远处看了眼,一张脸上隐隐有些担心,“这雨若是一直下个不停,江南怕是要有洪灾。”

    司鸿疾也跟着正了正神色,道:“骠国使节原定于下个月要来大周,也因为雨水过多,暂缓了行程。”

    骠国境内已经出现在洪涝的现象,这才没能动身,他在鸿胪寺的工作也跟着慢了下来,现在倒是比先前要闲了不少,只是雨水多终究是个不好的现象。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尚且过早,雨不过才连续落了两三日,江南一片也未上奏有决堤的先兆,只期望于今年不要出什么大乱。

    司鸿蔓听着并不怎么真切,毕竟这几日虽然皇城一直在下雨,但也只是头一天下了暴雨,之后便是绵延不断的细雨,她想着书里的剧情,突然想想有没有写过,不过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她中觉得自己有关原书的记忆随着穿过来的时间变长在一点点的变淡。

    司鸿长印和司鸿疾并没有就这件事说太多,一家三口总算是坐在一起用了顿晚膳,总不能尽说些无趣的事。

    司鸿长印问起闺女今日出去一趟逛得如何,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见闺女脸色一脸,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刚忙问了问。

    司鸿蔓赶紧摆手,说没什么,出门时踩了点儿泥水,其实她是想起了谢惟渊留给她的书信,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呢,结果浅浅眯了一会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若不是爹爹提起今日外出,她都没记起来。

    但现在想起来还不如想不起来呢,索性忘了,也就不用在纠结要不要回信了。

    晚膳之后,回小院的路上,司鸿蔓心道,要不再等两日,她若是还记得便回一封,若是不记得便不回了,想完自己先点了点头,觉得很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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